第98節
“……” “我不想這么患得患失的,也不想追得太緊。我怕把你嚇跑了,但是我忍不住?!?/br> 宋書嘆聲,“我沒有讓你道歉,我那么了解你,所以你追得再緊我也不會跑的,秦樓。我只是不喜歡你表達在乎的方式——你不能用這樣近乎自虐的讓我心疼的方式去表達在乎。我就是會心疼,但這對我們哪個人都沒有任何益處——” “我知道你怕什么?!鼻貥峭蝗辉谒螘呴_口。 宋書背影微僵。 而秦樓出聲,“你從看見我手腕上的字就開始怕了對不對?或許更早,從我在你面前吃藥?你怕我太在乎你,怕我自虐,怕我哪天因為一點誤會或者不大的事情就做出什么極端的選擇?” “……”宋書沒有說話,只是慢慢收緊抱住秦樓的手。 她不意外。 他那么聰明,數學和人心,哪一項他都很擅長。 套房的玄關處安靜許久,秦樓輕輕嘆聲,聲音里帶一點啞然的笑意。 “我想了想,雖然很想,但是好像還是沒辦法給你保證——我沒辦法保證我不會這樣做,小蚌殼?!?/br> 宋書的眼神微微一栗。 她下意識地、更緊地抱住了秦樓。半晌后她低聲說:“你說得對,我很害怕?!?/br> 秦樓怔了下,他微微直身想要去看宋書的表情,卻被宋書抱得緊緊的,不肯讓他稍退半步。 女孩兒的聲線聽起來顫栗,那些顫栗是她想強壓下去的,但卻掩飾不住。她慢慢舒出一口氣,“我怕我不在的那九年……已經把你毀掉了?!彼曇糨p抖了下,“這才是我所有負罪感的來源,而我絲毫不敢表現出來。因為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怕我盡最大努力了,還是只能看著你一步一步往深淵里滑,我怕我盡全力了還是拉不住你,我拉不住你怎么辦秦樓……” “拉得住的?!?/br> 秦樓突然打斷她的話。 宋書輕顫了下,“……我可以嗎?” “當然了?!鼻貥菃÷曅ζ饋?,“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拉得住,你讓我做什么我都會聽話。只要你在,只要你告訴我哪里是深淵,那我一定會跑得遠遠的。為了你我也不會掉下去的?!?/br> “……這是你答應我的,你要說到做到?!?/br> “我從來說到做到?!?/br> 秦樓擁緊她,笑。 “而且我好不容易才重新抱住你了,我怎么舍得松開呢?” —— 2019年11月,秦樓、“秦情”、欒巧傾、楚向彬四人的差旅結束,中旬歸國。歸國之前,秦樓和宋書、楚向彬三人進行過一場沒有任何第四者知道的數小時密談。 同月,剛剛結束外省出差的林o回到公司后,再次被秦樓直接外派e國,著手準備海外辦事處設立。 消息傳出后,公司里隱約流傳起來秦樓對林o不滿、有意架空外調奪權的流言。 月底,vio內跨多部門的衍生品研發小組正式建立,團隊內成員有包括財務總監jerry喬以及投資發展部新銳副部長楚向彬在內的多位vio公司經營骨干成員。 這一態勢似乎表明了vio對金融衍生品市場卷土重來、勢在必得的氣勢。相關媒體連續報道追蹤后,更獲知vio總經理秦樓將親自參與最新衍生品產品的開發。 ——確切消息一出,業界震蕩。 12月18日,早8點。 楚向彬站在更衣鏡前,慢條斯理地系好領帶,收緊。 對著鏡子面無表情地站定幾秒,他才側過身,接起桌上已經震動許久的手機。 電話對面聲音興奮而急切:“你真把那個產品模型拿到手了?!” “嗯?!?/br> “今天就能過來?!” “在路上了?!?/br> “好好好!我等你電話——不,我這就下樓接你!” “……” 電話掛斷。 楚向彬拉開抽屜,拿起另一支手機撥出個號碼。 幾秒后,接通。 楚向彬對著鏡子整理了下領結,聲音平靜。 “秦總,該撒網了?!?/br> 第64章 勤銳投行,董事長辦公室。 勤銳資本是國內金融業界資歷最老的投行之一,除了vio和它的前身秦氏,能夠抗衡甚至在某些季度的財務報表數據上力壓勤銳外,業界很難有足以和勤銳匹敵的存在。 而在金融衍生品這一塊市場上,因為vio早年的改制和避讓,勤銳一直獨占鰲頭,甚至可以說勤銳的財務報表有一小半都是產品部在支撐的——而這一次,還是頭一回他們在衍生品市場這一塊的地位隱隱有受到威脅的意思。 最直接反應的就是股價:隨著vio即將重戰衍生品市場的風聞愈演愈烈,勤銳的股價在長期的總體漲勢之后,最近已經連續數周以跌勢收盤。 公司上下,尤其是管理層,也逐漸為此躁動起來。 這幾周內,管理層沒人休息得好,大小會議接連地開——有的正式,有的私人,無非就是討論上得了臺面和上不了臺面的競爭手段和應對措施。 今天在董事長辦公室開的這一場,顯然就屬于后者。 勤銳的控股權一直在常家手里。據傳,勤銳建立之初,是幾位合伙人共同享有股權經營,控股人另有其人。而在上市之后,現在的董事長常建豐利用股權對賭協議,表面與當時的控股人虛與委蛇,暗中卻收購股份,并終于在獲得絕對控股權后撕下面具露出獠牙——“血戰”之后,勤銳被常建豐收入囊中。 包括這次股權大戰在內,常建豐的經商策略一直因為不擇手段不計情分而頗受詬病,但勤銳投行被他逐漸做大,常家絕大部分的資產都已經和勤銳一脈共生,根基牢固不可動搖——而資本從來不看人情,縱使業內業外不少人對常家恨得咬牙切齒,卻還是得捧著常建豐的臭腳過活。 勤銳入市數年后,他們需要捧的臭腳又多了一位:常建豐的兒子,常亭。 常亭是常建豐的獨子,雖然不像一些富二代那樣貪圖玩樂沉迷酒色不知進取,但他為人剛愎自用,志大才疏。 畢業以后聲稱要“白手起家”,拿著父親幾個億的贊助費出去,短短數年內血本無歸,最后又灰溜溜地夾著尾巴回了常家。 常建豐對自己這個獨子非常寵愛甚至到了溺愛的地步,彼時勤銳早在業界站位腳跟,常家也已經家大業大,常建豐就勸兒子只當“長經驗了”。 然后常建豐安排常亭進入勤銳,打著從基層做起的名號,靠同事小心翼翼曲意逢迎被他做業績堆功勞,硬是在短短兩年之內迅速把常亭推到總經理的位置上。 前面說了常亭這人最缺的就是自知之明,這件事后,他不覺得自己多有同事幫襯,反而認為自己能在兩年內迅速晉升總經理全靠自身努力和優秀,行事更加自傲。 常亭今年30有余,楚向彬恰巧是晚他幾屆的校友,在常亭回母校致辭時偶然發現學校里這位頗有名氣的師弟,還在楚向彬困難時施以援手,但是此后就挾恩圖報還貪得無厭——這才有了后面楚向彬進入vio的事情。 楚向彬是直接對接常亭,他拿到了vio的衍生品團隊的最新成果后直接辦理了離職手續,前往勤銳。 常亭第一時間親自下樓迎接了楚向彬,然后激動得幾乎打著哆嗦把這款產品秘密交給早就組織好的應對團隊確認和審核—— 常亭數年來一直對vio那位被業界吹捧年輕有為的董事長兼總經理秦樓心懷妒忌怨憤,比起虛長數年的他,秦樓在業界的名氣和能力都太過碾壓,這已經成了剛愎自用的常亭心里的一根刺。 所以常亭這次更是把這個機會視為自己翻盤反敗為勝的最大希望。 只不過事情的進展顯然沒有常亭想要的那樣順利——他翻盤大計的第一步,就先卡在了他們自己公司的風險管理部里。 這天一早,董事長辦公室站了數位公司內常家父子的心腹,也是這些年協助他們不擇手段蠅營狗茍的公司高層。 毋庸置疑,他們都是為楚向彬帶回來的那款產品來的。 ——常建豐雖然溺愛獨子,但老jian巨猾的狐貍本性沒有丟,他也知道自己兒子難當重任,所以名義上勤銳的總經理是常亭,但需要決策的重要事務,公司上下還是不言而喻地會提交到董事長辦公室去。 這次顯然就是這種情況。 而對于剛愎自用的常亭來說,這種情況就是對他最大的不信任,甚至無異于一記耳光——每次出現這種局面,常亭總會被氣得臉紅脖子粗,唾沫橫飛地跟那些與自己意見不同的人爭辯。 “好了,不要吵了?!?/br> 聽辦公室里聒噪半晌,辦公桌后的常建豐終于不耐煩地動動眉毛,伸手敲了敲桌面。 并不響亮的沉鈍聲音讓辦公室里安靜下來——常建豐在包括自己那個剛愎自用的兒子常亭心里,也是有著絕對話語權的。所以雖然在吵架,但在場的狐貍們幾乎全都在盯著常建豐的臉色說話。 誰也不想得罪這位真正的老板,聞風而動就是他們在常建豐手底下學會的第一條鐵律。 聽辦公室里安靜下來,常建豐對自己在公司內的權威表現還是很滿意的。他微聳起來的眉毛放平下去,安靜幾秒,才沉穩地開口:“一個一個說,吵吵鬧鬧的,當這里是菜市場嗎?” “爸,我——”常亭剛開口就被父親暗中瞪了一眼,回過神連忙改口,“常董,這個機會實在難得啊,金融產品部那邊的意見已經提交上來了,分析文案您可以看看——我們完全有希望借助這個產品壓得vio翻不了身,而且必須得快!” 常建豐聽完沒說什么,抬頭看了看另一邊,“反對意見這邊派個代表出來說,說完再有補充?!?/br> 幾人交頭接耳一番,一位勤銳的高層走出來。開口前他先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下常建豐的臉色,確定沒什么異樣后才開口了。 “常董,我們也知道這款產品潛在盈利能力非常杰出,但經過我們部門分析,這款產品的杠桿實在是太高了——它以預測國際市場利率走向為盈利基本,而高杠桿帶來的就是,國際市場利率哪怕只是發生比較小的變化,這款產品的購買方也會走兩個極端——要么賺得盆滿缽滿,要么一個不慎血本無歸?!?/br> “——!” 常亭的眉毛陡然一跳。 他生平最恨的四個字就是“血本無歸”,每次聽到都讓他覺得開口的人是在嘲諷他當年畢業后堪稱慘烈的創業歷史。 而今天更是在這樣一個被他視為最大翻盤機會的關鍵口上。 常亭當下就臉色鐵青地炸了。他死死地扭頭盯著那個高層,心里一邊計劃著該如何找機會把這個人打個身敗名裂然后踢出公司,一邊大聲惱怒地駁斥: “有風險怎么了!我們吃的就是風險這口飯!要是人人都只玩存款只玩指數基金,那我們就得露宿街頭了——哪還有機會讓你們西裝革履坐在敞亮的大辦公室里喝茶看風景???” 泥人還有三分血性,更別說在勤銳這樣一家大公司供職多年、陪著常建豐打了天下的公司高層,他們原本就對常亭這個志大才疏的總經理心有不忿,此時被這樣一激,立刻就有人忍不住了。 “???,您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我們吃的飯不是靠風險,而是靠借著風險里的順風獲利,避著風險里的逆風躲虧——從公司建立至今,常董和我們也是一步步小心翼翼機關算盡,這樣才能有今天的局面大勢,您怎么能……” 這位高管的話聲戛然而止。 原因不在常亭,而是在常建豐——他余光瞥著的辦公桌后,常建豐不知道聽到了他哪個詞匯,陡然跳了下眉,有一瞬間甚至不掩兇光地瞪向那個開口的高管。 高管趕忙一縮脖子,沉默地低下頭。 而常亭這會兒已經怒火上頭,并未察覺父親的情緒變化,聽到以后更加憤怒:“你少胡說,我爸——常董是你們這樣膽小如鼠的嗎!你們是不是在高位坐久了,膽子都坐沒了!這件事——” “好了?!?/br> 常建豐沉著聲音打斷兒子的話。 常亭一噎,明顯心有不甘,但到底不敢反抗父親,只得不忿地收停話聲。 常建豐也不說話,擰著眉坐在辦公桌后,思慮一番,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頭看看常亭。 “幫你拿回這個產品的那個年輕人叫什么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