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她道:“這里面一定有什么誤會,就像大長老誤會你屠城……” 望著沈扶搖,殷慈心里有些后悔,當初他為什么會喜歡這一款,傻甜白也是有限度的,在大是大非面前再動用善良之心就是蠢就是殘忍。 面對沈扶搖,沈小燈已經連表面的敷衍都不愿意了。 厲聲道:“我做的我認,沈南在入口陣中動手腳還妄圖陷害,我殺他天經地義;初歇城非我所做,我便不會白擔罵名;沈玉夢兩姐妹是沈雪真所殺,我便將真相告知于眾,其他的任由評說。我要,重返修真界!” 大長老背后是名門正派啊,她怎么可能撼動呢,沈扶搖還想再說。 沈小燈打斷她,“還有,我跟沈如海斷了父女關系,你也就不是我meimei,下次若再見,不要叫我jiejie?!?/br> 面前的人氣勢全開,黑發無風自動,一雙黑眸說不出的冰冷,沈扶搖心驚不已,連連倒退幾步,一張小臉煞白,她清楚的感覺到沈小燈是真的討厭她。 被長越冷淡,被殷慈嫌棄,又被沈小燈厭惡,她又做錯了什么呢,沈扶搖忍不住捂臉哭了出來。 只是哭錯了對象,沈小燈和殷慈都不是憐香惜玉之人。 最后瞥了一眼獨身一人便脆弱無比的沈扶搖,沈小燈離開了幽蘭般若境。 三月后。 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起來,雨滴打在芭蕉葉上,雨水潤入土地中,唯獨遇著路上的修真行人碰了壁,一層透明的靈氣把它們阻隔在外,讓它們不能打濕頭發和衣物。 幾個體修穿過雨幕,走進一間客棧里歇腳。 這個偏僻的地兒,里面卻有不少修士僧人坐在椅子上,喝著茶水休息。 一個青袍老道開口道:“據說,那血閻羅和菩薩笑出現在了太平莊,等老夫趕過去,嘿,人影子都沒見著,要是讓老夫碰到了非扒了他們的皮不可!” 另一桌的年輕修士噗呲一笑,“扒皮?就連金丹后期的修士都敗下陣來,被削的他娘都認識,到底誰扒誰的皮?” 那青袍老道不服,“老夫自有一套本事,再說了,他們一個元嬰道君一個魔將,雖然厲害,我們這多人,加上云澤仙府、踏月宗、簪纓長氏、天極門等等,也不怕,還能讓他們攪翻了天不成?” 年輕修士道:“我倒不覺得我們會輸,只是他們太狡猾,不正面打,等我們趕到人就沒了?!?/br> 默默念經的僧人睜眼說道:“聽聞他們下個地方是南平鎮?!?/br> 剛進門的體修撓了撓頭,加入討論,“俺怎么覺得他們的路線是去趕春日宴呢?” 可不,太平莊、南平鎮再向下走就是淮寧州,正是春日宴大宴的地點。 客棧里的人靜了一秒,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體修就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他們逃命呢怎么可能去春日宴,要知道盛宴當天各方名門大派頂尖高手都會參加,他們是嫌命長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br> 就在滿堂哄笑聲中,無人注意客棧外一架普通的馬車駛過。 車廂里,坐著的正是閉目養神的沈小燈,和昏昏欲睡的殷慈。 第49章 面紗 春日宴, 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愿: 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山腰上隱隱傳來絲竹樂聲, 風夾卷著樂聲吹過山間千樹百林, 簌簌吹落無數桃花花瓣, 花瓣落進了紅泥小爐上的酒具中,青衣小童毫不在意, 繼續用桃花煮酒。 待到酒微熱,哪邊的少爺小姐修士道爺便食指一轉,透明醇香的酒液便直直的飛到了自己的杯盞中,這淮寧州每到春日除了花香,其次就是酒香,一層層的花林如層次豐富的晚霞, 濃時深紫, 淡時淺粉, 美不勝收。 一股酒液卷起了一瓣被煮的綿軟的花瓣落入了一人的玉杯中,那人黑發如錦緞, 長睫微垂,一點淚痣綴在眼尾,如天上掉下的淚滴,青年俊如冰雪,氣質更是冷寒無比, 就算有人有意攀談也被他的冷氣嚇走了。 有幾個修士低聲討論他,簪纓長氏的少主,本就是清冷少年,不知最近幾年為何,越發冷厲,現在是連笑都不會笑了。 傳聞就算是神女沈扶搖也不能讓他動容,是修真域界最難摘的一朵高嶺之花長越公子。 “雖然長越少主冰冷如斯,光看著我也覺得賞心悅目啊?!?/br> 這人說完,便把手中的木樨花放在了長越所處幕帳下的芳花臺。 芳音同放字,意思是放花臺。 春日宴本就是修真域界一大盛事,平時忙于修煉的年輕男修女修都會在春日匯聚在淮寧州,賞花玩樂,給別人送花便是為了彩頭。 每個參加春日宴的人可選擇一個地方,支起輕薄的帷幕,與經過之人猜燈謎比試修為甚至外貌,讓人心甘情愿把手中的花朵給你,所得花最多之人便可以獲得宴會的彩頭,雖然都是小玩意,但也是十分附庸風雅。 一朵木樨安靜的被放入一堆花朵中,長越幾乎是全場得花最多的人,不過他連眉毛都沒抬。 似乎無論什么都激不起他的興趣。 這時,一道青藍色的身影打底下走過,她戴著白色面紗,烏黑濃密的長發飄過眼前,與他擦肩而過。 ……淡淡的冷香散入空氣中。 長越原本半閉的眼睛倏地睜開,翻身坐起,白色的長袍從樹上落下目光追著那道青藍色而去。 不止是他,沿路的男男女女都下意識的看向這個女子。 她穿著墨色掐牙長裙,披著一件湖色底彩鳳紋廣陵煙紗,梳著簡單的發髻,斜插著一根紅珊寶簪,更襯的她肌膚勝雪,墨發深深,雖戴著一層面紗,但露出的雙眼卻是叫人再也移不開視線,一雙清瞳,兩剪秋水,勾魂攝魄。 她手持著一枝最普通的桃花,雙腳踩在青石階上。 所經之處,周圍的人莫不屏息靜下,唯恐打擾了她。 大家不約而同在腦中猜測她到底是哪家的嫡親小姐,為何從未在修真域界見過,她又為何戴著面紗,面紗之下又會是何等姝色。 沈小燈在停在一棵老桃樹前,抬手取下掛在樹脖子上的香囊。 她沒有受邀請參加宴會,但只要答對了香囊里的字謎,也可以在此處支起帷幕,接受眾人仰慕。 清瘦的手指展開紙團,她輕聲念道:“南望孤星眉月升,來人竟是蓬萊客?!?/br> 她的聲音不像一般年輕女子輕脆嬌軟,而是懶懶的,又帶了幾分疏離。 美人就算是聲音也動聽極了。 聽到她的聲音,長越手指微顫,起先只有三成的把握現在已有五成,真的是她嗎? 面紗下勾起一個笑容,她答道:“第一句是個‘莊’字,第二句是個‘山’字,合在一起便是莊山?!?/br> 莊山正是他們腳下的山名。 沈小燈松開手,紙團落地變成了火花,只有回答正確紙團才會變成火焰消失。 裙擺微動,沈小燈在老桃樹下布上酒盞,還未等酒斟滿酒杯。 一支白芙蕖放在了她的芳華臺上,沈小燈抬眉,站在桃樹外的青年呼吸一窒,結結巴巴的說道:“姑、姑娘才才、才思敏捷?!?/br> 抿唇一笑,沈小燈道:“謬贊了,我乃元嬰道君,解個燈謎并不值得夸獎?!?/br> 青年臉紅了,“道、道君啊……好厲害!” 要不是一人只能帶一朵花赴宴,青年恨不得再送她幾支。 就在這時,青年感受到一束冰寒的目光,他抬頭卻發現這道目光來自長越少主,青年心里一驚,下意識的離沈小燈遠點。 對于這點小插曲,沈小燈假裝不知。 在春日宴上傳的最快的不是酒香,而是美人香,很快,她的芳花臺放滿了各式各樣的花朵,有鹿韭、金蕊、丹桂、瘦客、金盞銀臺等等名貴的品種,更多的則是普通的桃花枝。 放完花后,有些人也不愿離開,或與她說話或坐在她不遠處喝酒,還有好奇她面紗之下的長相。 沈小燈握著酒杯,眸光閃爍。 圍在她這里的人會越來越多,只需要再添點東西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不到百歲的女修竟然是元嬰道君這個消息傳了出去,某名門小少爺跳了出來,他才不信呢,說不定是騙花的騙子呢,某些女修真本事沒有虛榮的緊。 等他帶著人縱身來到老桃樹下,見著沈小燈,不由得看迷了眼,等反應過來,先前要拆臺的氣勢蕩然無存,只能維持著面子,粗著聲音喊道:“元嬰道君是吧?我不信,有本事跟我的護衛過兩招,他可是金丹修士!” 他又連忙對旁邊的修士說道:“輕點,就兩招,多一招都不行!” 金丹修士嘴皮一抽,他早就受夠了執行這少爺的無理要求,但是此時他更想教訓一下這個謊稱自己是元嬰道君的小女子。 道君豈是她能隨便編撰的,也不先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派不屑的說道:“我讓你一只手,誰先倒地誰輸?!?/br> 春日宴比試是一大看頭。 不過往常只有兩男爭一女時要比試,現在卻是向女子動手。 周圍的人頓時對沈小燈憐惜不已,小少爺更是叮囑道:“不要傷著她?!?/br> “那便承讓了?!?/br> 她收斂了自己的氣息,除非修為在她之上否則是看不出她的修為,這金丹修士太過自傲,以貌取人活該被打。 沈小燈伸手,收手,結束。 金丹修士如一包被扔出去的垃圾,滾倒在地。 在場之人,除了長越幾乎沒人看清她的動作,只記得有一道青藍色的光閃過,那牛哄哄的修士就被扔了出去。 “哇?!北娙私泽@,又是一頓贊嘆。 不少人激動的把手中的花紛紛給了她,原本就冒出來的花堆此時幾乎變成了一座小山。 這女子真是元嬰道君,否則不可能瞬間打敗一個金丹修士,那小少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記起自己說的話,只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 周圍更是毫不客氣的嘲笑。 小少年一跺腳,咬牙道:“我護衛輸便是我輸,這花送給你?!?/br> 他有些別扭的從腰間取下一朵花,居然是純金打造,花瓣雕刻的栩栩如生,中間鑲有紫品靈石做花蕊,一看就貴的不行。 穿著金褂子的小少年把金花塞到沈小燈面前,低著頭站到了一邊。 莊山深處正在議事的沈雪真聽到,元嬰和女子兩字,抬起頭,又覺得自己想多了,沈小燈和殷慈兩人現在被那么多正道名士追殺,怎么可能還來春日宴自尋死路。 當知道對方是強者,就不能再用賞花的目光來看她。 又有一人停下來,說道:“我這里也有一朵花,我將它送給你,你可否陪我比試一場?” 沈小燈點頭,“比什么?” “我是千器齋的大弟子,我們就來比法器如何?” 人群中有人不滿的說道:“千器齋也是煉器門派中數一數二的,怎么凈拿自己的長處跟別人比,欺負人了吧?!?/br> 千器齋大弟子臉一紅說道:“是因為我們門派就只煉器,別的連一般人都不如,所以……” 沈小燈直接道:“我沒有異義,就比我們手中最厲害的法器?!?/br> 要說欺負人,恰巧是她欺負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