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找到齊先生,“師父,我娘親也姓柳,我只有姓柳了!” 齊先生:“柳決明很好!” “好吧,那我就姓柳吧,我弟弟也姓柳,叫什么好呢?”決明瞥見了齊先生那本醫術古籍,翻開書籍苦惱地選了起來。 “叫人參好不好?金貴!” “你弟弟一出生就十分金貴了!不需要!” “可我喜歡人參!” “你還是別瞎胡鬧了,這事得交給你爹,你爹文淵閣首輔,取個名字不在話下……” “可娘親說讓我取,我想叫他人參?!?/br> 齊先生:“……你和你娘親說去?!?/br> 決明還真找了冬葵一說,冬葵正在描錯字,還有最后一行沒描完,聽了決明的話忙放下筆,思付甚久,“人參很好呀,金貴,娘親是贊同的,你記得和你爹爹說說?!?/br> “爹爹何時回來?” “傍晚吧?!?/br> “那我等爹爹回來!” 臨近年關,政事繁重,自打冬葵恢復了記憶,柳蘊就回了文淵閣,秦立生恐他再跑了,正欲卷起鋪蓋回西南逃之夭夭,柳蘊在首座上道,“你不常在京中過年,不若這次過完新年再回?” “倒也可以?!?/br> 秦立在京中過新年的下場就是又被壓在了文淵閣處理政務,柳蘊與次輔們商議年末諸事,提起休年假,柳蘊笑道,“年年都有官員稱年假短,不若今年放長一些?” 幾人皆道:“大人所提,確然合理?!?/br> 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朝中政務雖多,但無一是傷及百姓的大事,百姓安居樂業,朝堂安穩平和,由此延長幾日年假倒也耽誤不了什么大事,且百官素日勤謹做事,年末政績都過得去,權當犒勞他們了。 恰逢幼帝命人請柳蘊去一趟,柳蘊順帶將此事與幼帝提了,幼帝無比贊同,“準!他們休息了,朕才能休息!” 柳蘊又道,“陛下召臣何事?” “聽聞柳冬葵要和你和離?”幼帝悟出驚人,柳蘊不惱不怒地坐在圈椅上,似笑非笑地望過來一眼,“陛下聽誰說的?” 幼帝滿臉同情,“許多人都在說,朕覺著整個京中都要傳遍了,你竟不知么?” 柳蘊:“不知?!?/br> “騙人,你定然是知曉的,聽說宋平水他們決定幫你做戲挽回柳冬葵,需要朕幫忙么?”幼帝期待地問。 柳蘊:“不需要?!?/br> “柳蘊!”幼帝嗷嗚一聲,憤憤不平地朝著柳蘊離了殿門口的背影張牙舞爪,嘴里喊,“朕要召決明進宮來玩,你不能拒絕!” “陛下高興就好?!绷N的聲音越來越遠。 “朕這就下圣旨!” 一道圣旨下到柳府,決明抱了抱弟弟,隨著來接他的宮人進了宮,甫一見幼帝就道,“陛下哥哥,我給我弟弟起了名字!” 幼帝:“什么名字,說來聽聽?” 決明:“叫人參!” “好名字!” 幼帝捧場地贊了一聲,拉著他滿宮玩,幼帝覺著自打當年逃出宮就沒這么痛快地玩過了,臨近傍晚時,余暉灑滿宮墻一角,幼帝像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拉著決明在樹下挖土,“朕告訴你,朕小時在這里藏了寶貝,朕誰都沒告訴,唯獨告訴了你!” 幼帝驕傲,決明亦驕傲,兩人驕傲地努力挖土,可是挖來挖去,土塊堆了一堆,獨獨不見那寶貝,幼帝有些急了,“怎不見了!” “陛下哥哥不要急,我們找人來挖!”決明伸手替幼帝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幼帝抬袖揮開,眸子有些泛紅,“不行,朕要自己挖出來!” 幼帝又開始挖土,一刻也不停,決明如何說,他都不停止,看樣子這里埋的確然是他的寶貝,決明瞧了瞧他越來越焦急的神色,悄悄去尋了最近的侍衛,讓他去文淵閣尋柳蘊,侍衛急急去了。 決明折回原地,幼帝累得氣喘吁吁,眼神卻有些茫然,決明扯住他的袖子,“陛下哥哥不若歇著,歇夠了更有力氣挖?!?/br> 好半響,幼帝才嗯了一聲,兩人坐在樹下,幼帝張了張嘴,“決明,朕想朕的母妃了?!?/br> 決明沒法吭聲。 幼帝指了指那坑,“那時候,母妃陪朕玩,給了朕一個錦囊,上面繡著花,可好看了,騙朕說,朕還小,不能打開,朕問什么時候能打開?母妃說,起碼得等到朕十五歲,朕心想不能打開,索性埋了它,就埋在了這樹下?!?/br> “決明,過了新年,朕十五了?!?/br> 幼帝,其實可以稱之為少年天子了,當年他隨母妃逃出宮時也才四歲,寄養在西南王府時無時無刻不在想念母妃,回了宮性命難保時他就靠這個錦囊撐著,后來登基為帝,時至今日,他到了十五歲,帶決明來了這里,卻怎么也不挖不到他的寶貝了。 十來年了,那錦囊早該化為灰燼了。 幼帝不知為何自己單單選了這一日,單單選了決明陪他,抑或是覺著決明同他一樣,也曾有過沒有娘親的日子,決明或可能感受到他的心境,“決明也這樣想過娘親么?” “是,我那時見不到爹爹娘親,總躲著師父哭,哭得可慘了,哭完就好受很多,”決明安慰地抱住了幼帝,“陛下哥哥要是難受就哭出來吧?!?/br> 幼帝抱著膝蓋搖了搖頭,“朕登基那天,你爹爹說,陛下,你為帝了,是天子了,該有天子的風度與擔當?!彼运锏浆F在,哪怕他時不時胡鬧些,也不敢太過恣意,柳蘊的話如同刻在他腦海里一樣牢固。 哭是一朝天子該做的么? “你爹爹肯定說不是?!?/br> 不遠處,柳蘊負手而立,暗衛一五一十地將適才樹下的情景復述出來,柳蘊聽罷低低吩咐,“尋一錦囊來,雅致些的,要繡有芍藥?!?/br> 暗衛速速去了,柳蘊立著不動,樹下決明哽咽一聲,“可是想娘親的滋味好難受,陛下哥哥不要憋著了,我陪陛下哥哥哭,我們偷偷哭,我大聲哭,陛下小聲哭,他們都會以為是我哭的,不損陛下顏面的,好不好?” 幼帝終于撐不住嗚咽出聲。 決明嚎啕大哭,哭得十分凄慘,哭聲里夾雜著幼帝的嗚咽聲,聽得柳蘊站不住了,仰面呼了口氣,提步往前走了一步又止住了。 任由兩人哭到暗色蔓延天際,哭聲漸弱,柳蘊接過暗衛遞來的錦囊,轉身回了一段路,又往樹下來,口中揚聲一喊,“陛下果真來了這里?” 暗衛配合地高聲道:“是?!?/br> 這兩聲驚動了幼帝與決明,兩人忙擦干了淚,想站起來才發覺雙腿酸了,決明委屈巴巴地看著過來的柳蘊,“爹爹,我和陛下哥哥說話太久,腿酸了?!?/br> “都酸了?!?/br> 幼帝聲音嘶啞,“嗯?!?/br> 恐柳蘊發現異常,索性閉嘴不說話,還試圖將那堆土塊遮起來,柳蘊抱臂,“陛下,臣看見了?!?/br> 幼帝不敢開口。 決明就道:“陛下哥哥小時埋了寶貝在這里,帶我來挖寶貝,沒挖到?!?/br> 柳蘊:“什么寶貝?” 悄悄將錦囊扔進了坑里。 這個決明不能說了,拿眼神問幼帝:能說么?幼帝撇過頭,干巴巴道:“一個錦囊而已?!?/br> “是么?臣瞧瞧?!绷N故作往坑里瞧了幾眼,俯身將那錦囊撿起來,“這不是么?” 多么幼稚的哄孩子手段。 哄住了決明。 決明啊得一聲,驚喜非常,“陛下哥哥,我們挖到了!” 柳蘊將錦囊塞到愣住的幼帝手里,撤回手時想摸摸他的腦袋,可到底沒這么做,反而轉過身子蹲下來,將寬闊厚實的肩背留給幼帝,“既然腿酸了,上來吧?!?/br> 幼帝臉色一紅,坑坑巴巴地說,“朕……朕快十五了!”而后抱起決明放柳蘊背上,“天黑了,決明快和你爹爹回去!” “明天我還能來么?”決明盯著幼帝紅腫的雙眼。 “能!快回家去吧!” 幼帝催促他們離去。 柳蘊何嘗不明白他的心思? 他想一個人待著。 決明趴在柳蘊背上,雙手攏著他的脖子,哭過的嗓子有些沙啞,“爹爹還是頭次背我?!?/br> 柳蘊輕輕嗯了一聲。 “我不像陛下哥哥,陛下哥哥大了,不好意思讓爹爹背,我還小,爹爹要多多背我,好吧?” “好?!?/br> 一大一小往宮門口走去,一眾隨從綴在身后,天幕全然暗了下來,隨從接過宮人的燈籠走至前方照明。 決明想起還有一事要和柳蘊說,“爹爹,娘親讓我給弟弟取名字,我取了!” “取的什么?” “人參!我喜歡人參!” “……” 半響,柳蘊笑了一聲,“因為人參金貴?” “對呀!” “……你娘親同意了吧?!?/br> “嗯?!?/br> “便叫這個吧?!?/br> 心道,大了再改也不遲。 兩人回了府,先去了蘅青院,冬葵輕輕捏了捏決明的臉頰,“怎回來這么晚?”發現決明雙眼紅腫著,容色一冷,“這是哭了?誰欺負你了?” “沒有人欺負我,我去看人參弟弟啦!”決明怕她再問,一溜煙跑去了隔壁,她不得已望向了柳蘊,柳蘊手指撫了撫眉骨,將樹下情景一講,冬葵聽罷背過身去,“陛下也是個可憐的孩子?!?/br> 柳蘊不曉得她是否紅了眼睛,正欲說一聲,“你轉過頭,我看一看?!倍统隽寺?,“對了,你怎知那錦囊上繡有芍藥?” 實則繡什么花都不打緊了,幼帝大了,哪里不曉得錦囊是假的,柳蘊只是在安撫他而已,不過,冬葵問了,柳蘊心想,那自己就要回答,還要答得真切。 冬葵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忽地柳蘊從身后擁來,正欲掙扎,柳蘊輕嘆一聲,“別動,讓我靠一靠,我好回答你?!?/br> 冬葵聲音有些冷,“有話便說?!?/br> 柳蘊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闔了闔眼,“柳冬葵,是我不對,一開始我就該和你坦誠的,我只是怕你聽了難過?!?/br> “陛下的母妃,其實是柳家女,是我的長姐?!?/br> 作者有話要說: 十二點前還有一更。 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