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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全京城都在為她演戲在線閱讀 - 第32節

第32節

    她笑得開心,“快,狀元都要跨馬游街的,夫君也不例外,我覺著他們等會兒就該讓夫君去街上了!”

    柳蘊:“……不如等一日?”

    “這等風光之事,何須等呀?”

    眾人躲在殿門口偷聽,顧頤撫掌,“我竟覺著小夫人說得極對,這就做跨馬游街的戲?”

    “做你的鬼!”宋平水發急,“來不及?!?/br>
    崔時橋這個叛徒舉手了,“我可以臨場寫本子!”

    “夫君,何須等呀?”冬葵殷切切地望著柳蘊,腮邊酒窩甜得勾人心腸,柳蘊如何拒絕得了?他道:“無須等,我且送你出宮,然后你去祥和酒樓占個靠窗位子,去晚了,就占不到了?!?/br>
    當年,就是因為去晚了,冬葵占不到酒樓位子,擠在街邊人群堆里,因著柳蘊貌俊,京中許多年都沒見過這么俊的狀元了,京中沸騰,人群擁擠中,冬葵直接被擠得摔到了街中央。

    現今她是定要占到位子的,急匆匆地跟著柳蘊出宮去了,宋平水等人得了機會,快速準備,溫在卿召集百官,令其回家換衣帶著一家老小及親戚奔去長街,勢必做足全京人出動的沸騰場面,崔時橋悄悄追上柳蘊等著他給信息,顧頤先去長街候著,宋平水留下收拾大殿。

    殿里頃刻一空。

    幼帝從屏風后撲出來,“宋愛卿,朕也要去看!”

    宋平水拒絕不得,指了指屏風后,幼帝皺眉,“已命人送回廣陵宮了?!?/br>
    去往廣陵宮的路上,廢帝被安置在一頂轎子里,抬轎子的幾人乃是暗衛所扮,步伐極快,只是不巧,迎面走來一行人,占據了整條道,為首的那女子正是長公主。

    暗衛們停步行禮,長公主儀態萬千地慢步而來,她曉得這是送廢帝的轎子,整個宮里也只有廢帝露不了臉,正想疾步而過,轎子里傳來一聲輕笑,“多年未見,皇妹不與我打個招呼再走?”

    笑聲滲著刺骨的寒意,讓人聽著很不舒服,長公主拂掉心頭的那點懼意,不可思議地回眸,“皇兄雙眼都瞧不見了,又坐于轎中,如何識得出我?”

    廢帝冷哼,“眼瞎了,鼻子還在,你身上常年帶有一種香氣,稍微動動鼻子就聞到了?!?/br>
    長公主一怔,“皇兄還記得這個……”

    幾個暗衛卻容不得兩人再說,飛一般抬起轎子走了,長公主擰著眉,再不急著行路,定定地凝視廢帝消失的方向。

    幼帝還不知他隨宋平水出宮的時間里,廢帝已與長公主搭上了話,猶自興沖沖地到了長街,長街已熱鬧起來,店鋪大開,擺起的攤位被百官及家眷擠到墻邊,老人拄著拐杖,孩子舉著零嘴,街邊樓上但凡有個窗戶必定擠得滿滿當當,議論聲一陣一陣地涌來,赫然是沸騰之狀。

    幼帝加入其中,以為自己蹭到了一個茶樓的二樓位置,實則是臣子見他來了,忙騰出來的,他喜滋滋地趴著看向下面,冬葵從下面疾步而過,奔至酒樓,樓內人已滿也,再尋不到一點空位,正如當年一般,她依舊擠壓了酒樓前的人群當中。

    柳蘊在不遠處一邊同崔時橋回憶當初游街時的細節,一邊注意著冬葵,冬葵好得很,因為游街還未開始,她周圍的年輕姑娘還都矜持著,沒一個擠她。

    “看來這段夫人沒篡改?!贝迺r橋思付著,提醒柳蘊,“大人該去換衣了?!绷N最后看了一眼冬葵,見宋平水托著衣物過來,轉身進樓去換了。

    宋平水悄悄躲在了冬葵身后,冬葵納悶,“狀元游街,怎無鞭炮鑼鼓?”

    看來她還想要鞭炮齊鳴鑼鼓喧天,宋平水早已備好,一聲令下,鞭炮聲四起,禮部樂師敲鑼打鼓而來,為了以示風光至極,禮部出動了歌者舞者,沿街跳舞歌詠而來,百官及家眷趕緊高聲歡呼,“好!”

    本是為了使冬葵開心,冬葵倒生氣得很,“過分,他們又歌又舞,大家都看他們去了,豈不是奪走了屬于我夫君的風光?”

    宋平水擦汗:“快撤!”

    歌者舞者速速退場,街道才安靜下來,一聲爆竹中,有人高喊,“狀元來了!”

    轟一聲,喧囂聲直沖云霄,快把天幕捅個窟窿,一群年輕姑娘把冬葵擠來擠去,還不忘按著崔時橋交待的七嘴八舌地議論,“聽聞狀元生得極??!”

    “不知是何種俊法?”

    “我要看!”

    冬葵心中美滋滋,再俊也是我的!我的!只管歡喜著,渾然不覺自己都快被擠出去了,街道那頭已是旗鼓開路,前呼后擁,為首的男人跨坐高頭大馬,眉眼冷峻,儀態俊偉,一身紅袍耀眼至極,且手執金絲軟鞭,赫赫威儀呼之欲出,所到之處呼聲一滯!

    眾人喉嚨像是被卡住了。

    “大人這表情,好像在上朝!”

    “我害怕,對著這張臉我喊不出,“柳蘊不就那個賣字的?””

    “宋莫人說,再不敢,罰兩年俸祿!”

    “讓他滾!”

    歡呼聲猛然而起,如滔滔浪水,直噴柳蘊而去,當年亦是這番盛況,實在是因柳蘊這張臉過于俊美,往前數十屆狀元,都沒這么俊的,自然引起了巨大轟動,尤其是對年輕姑娘們。

    那時她們克制不住地想要多看幾眼,就使出力氣擠來擠去,冬葵一個不小心就被擠了出來,她事先沒心里準備,擠出去時連站都沒站穩,只聽咚得一聲,整個人都撲地上去了。

    如浪的歡呼聲一頓,駿馬忽地疾馳,沖著冬葵揚蹄而來,及至身邊,馬蹄落地,男人眉眼焦灼地喊,“柳冬葵?”

    冬葵爬起來抬頭,春風拂掉她臉頰灰塵,日光融融下,男人立于馬上,紅衣如火,耀耀灼眼,好似從天而降的神祗,這樣的神祗沒有棄狼狽的冬葵而去,反而俯身彎腰,伸出他寬厚的手掌,“上來?!倍躲兜卮钍稚先?,下一刻視線翻轉,回過神后整個人都坐在了柳蘊身前。

    駿馬飛馳,兩人迎過春風,踏起塵土,柳蘊的聲音分明很低,卻蓋過了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聽得冬葵眼眶一紅,“狀元夫人,很風光吧?”

    此時此刻,冬葵若不篡改記憶,她這就會被年輕姑娘擠出去,果真,不過一會兒,扮演年輕姑娘的狠了心,幾下就將她推了出去,可出乎意料,被推出去后,她不僅沒倒,還站得穩穩的,且兩手朝上一舉,疑惑地回頭,“哎,我花呢?”

    眾人:“……”

    冬葵左顧右盼,“我不該撒著花出現么?”

    天女撒花下凡。

    神祗跨馬游街。

    崔時橋點評:“絕配!”

    他振臂一呼,“這版本,我寫了?。。?!”

    第42章

    三月杏花滿枝頭。

    崔時橋一想到這個版本就告知了顧頤,“快讓暗衛們去采杏花?!鳖欘U像看傻子一樣睨過來一眼, “不急, 先說服我相信可能存在這種情況?!?/br>
    崔時橋:“當年小夫人在全城人面前跌倒,灰頭土臉的, 我相信沒有哪一位姑娘愿意用這種方式出現在自己夫君面前?她興許會篡改這段, 比方說, 比起跌倒出現,撒著花出現, 豈不更好?我們姑且一試吧!”

    顧頤夸他:“心思細膩!”

    十分配合地命幾個暗衛去采摘杏花, 墻邊的杏樹都快被薅禿了, 暗衛們才提著幾筐花回來,躲在暗處等候命令。

    此時, 冬葵還在等花落下, 顧頤忙朝暗衛打招呼,暗衛們提起筐騰至半空,將杏花一揚,再用內力輕柔地一拂,登時無數花瓣紛紛揚揚,飄飄落落,落至冬葵肩上掌中, 冬葵心滿意足地笑了,伴著花瓣徐徐向街中央舞去。

    女眷們:“……”

    我好恨!

    若我能把這一幕刻下來,等柳冬葵腦子清醒了,給她瞧一瞧, 能把她整間衣物房都敲過來了!

    可惜冬葵才翩翩地舞了幾步,駿馬疾馳而來,柳蘊沉著一張俊美的面皮,俯身一撈將她放在了身前,擰眉學著當年說了一聲,“狀元夫人,很風光吧?”冬葵開心得眼眶都紅了,兩人往前奔去。

    街邊眾人惋惜,忍不住腹誹柳蘊,小肚雞腸!小夫人才跳了那么幾步就容不得我們看了!口中吐出來的仍是激動歡呼著,一聲賽過一聲,直追駿馬而去。

    暗衛們叫了一聲好,低頭見還有杏花,提著筐應景地繼續撒,杏花復又紛紛揚揚,禮部歌者舞者趁冬葵沒注意又來湊熱鬧,沿著街邊歌詠起舞,幼帝在樓上瞧得開心,百官亦笑得東倒西歪,酣暢淋漓,家中女眷一開始還只是掩唇笑,到后來手絹一扔湊在一起笑彎了腰。

    無一人不盡興。

    朝堂政事不可錯,深宅大院蹉跎人,哪能容得下如此放肆的熱鬧?也就今日,一朝天子在樓上看戲,堂堂首輔在樓下做戲哄夫人開心,那他們還做個什么矜持樣!且笑夠了再講!

    笑聲震天中,柳蘊懷抱冬葵溜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游街結束,依照當年情景,柳蘊騎馬將冬葵送至家門口,冬葵下馬站著不動,一雙杏眼殷切切地望過來,惹得柳蘊俯身,唇角輕輕觸了一下她的額頭,“在家等我回來?!鞭D身離了幾步,回眸一望,見冬葵還站在門口笑著,久久不動,抑制住回去抱她的沖動,揚鞭遠去。

    長街這邊,百官及家眷盡了興,依依不舍地離去,三五成伴,語帶笑意,“今日原本心里堵著事,這會兒倒不悶了?!鄙磉吶嘶?,“有些事啊,笑笑就過去了?!?/br>
    有的并未回家,回了自家鋪子繼續玩鬧,還有的見滿地的落花,索性從鋪子里拿來掃帚打掃,宋平水側頭望見,哎呦一聲,“李尚書,這可使不得!”喚來一隨從做,偏偏李尚書不依,“笑笑口,動動手,活個一百九十九,宋莫人,別耽誤我長壽大計!”

    宋平水哈哈笑著揮開了隨從,召集顧頤等人到了胡明志家里,幾人坐在桌前喜滋滋地總結,“今日這場戲,雖也有意外,但幸得狀元機智,完美完成!”崔時橋謙虛接受眾人夸贊,心中信心暴漲,“下場寫什么本子?”

    顧頤思付,“接下來應是大人步入仕途的開場?!?/br>
    “那得到翰林院去了?!睖卦谇浣拥?。

    宋平水苦了臉,“錯!我們要做小夫人的戲!得看小夫人想起了什么,給了我們什么提示!”

    “提前準備總沒錯吧?”顧頤用手肘捅了一下他,“想想往后他們身上發生的事,好給我們個心里準備?!?/br>
    宋平水往嘴里灌了口茶,“并非我不說,是我也不清楚?!?/br>
    當年他還在歸化縣苦哈哈地讀書,靠著柳蘊寄來的書信了解情況,柳蘊在信中說自己進了翰林院做編修,日子過得倒也順暢,他傻不愣登地信了,生生錯了那一階段的所有事。

    房里默了片刻。

    顧頤道,“那大人之事便先不提了,小夫人當時可有什么事?”

    “這得問胡夫人了?!?/br>
    “不巧,我當時也在歸化縣,同樣靠夫人的書信了解情況?!倍湃锍畹脟@了口氣,“更為糟糕的是,她就寄了一封給我,我回了信后就再沒寄過?!?/br>
    “信中提了什么?”

    杜三娘道:“夫人在京中的一些瑣事,不過有件我到現在還記著,想必夫人也忘不了?!?/br>
    那時柳蘊剛進翰林院沒多久,他才高貌俊,時常得先帝召見,做事又極為有分寸,翰林院同僚頗為喜歡同他來往,同僚們常常私下小聚,次次想要柳蘊加入,柳蘊不好拒絕,多半都會應允。

    及至暮春時節,有次同僚相聚,都帶了女眷,柳蘊便也帶冬葵去,女眷們坐一桌,一開始倒也融洽,后來不知為何,冬葵與其中一位夫人發生了爭執。

    宋平水細問:“是何原因?”

    杜三娘曉得原因,卻不便說出,只含糊道:“她與我說,有位夫人見她成親幾年沒孩子,拐彎抹角地欺負她,她忍不了,當時就扇了那夫人一巴掌,后來才知那夫人是存心貶低她,好把自己侄女推給大人做妾?!?/br>
    眾人感嘆:“小夫人還真是受不了外人的氣?!?/br>
    崔時橋記錄在冊,“扇了巴掌,沒受氣,興許這段不篡改?!?/br>
    顧頤:“也許篡改孩子問題,當時沒孩子,可別做戲那天,小夫人來一聲,哎,我崽兒呢!”

    崔時橋:“哥,筆給你,你來寫!”

    “別逃避,我們必須正視這個問題!”顧頤正色道。

    幾人起身走人,“別瞎猜,做不成準備算了,我們安心等大人通知!”把顧頤氣笑了。

    渾然不知自己往事快被挖個稀巴爛的冬葵一整日都眉開眼笑,及至夜間就寢,柳蘊抓了她塞進薄被里,“一天了,也該開心夠了吧?”

    冬葵翻身環住他的脖子,坐于他腿上,兩人面對面,冬葵笑著搖頭,“不夠,還能再開心許多日!夫君似乎沒有我開心?!?/br>
    “為何要開心?”

    冬葵思付,“夫君中了狀元,這么多年的書讀得也值了,再者,日后夫君做官,我們的苦日子也就到頭了?!?/br>
    柳蘊笑了笑,想摸摸她的腦袋,她忽地偏頭一躲,目光一怔,“夫君似乎不該如此?!币Т娇嗫嘞肓艘粫?,腦中空白一片,可感覺告訴她,柳蘊這個反應不對。

    柳蘊臉色驟然一沉,當年他被繁重心事所擾,諸多壓力苦苦壓于心底,冬葵一無所知,只顧歡喜,他有意逗她,不由出言譏誚,“苦日子到頭了?”猛地將冬葵臉頰按在肩膀處,手指撫著她的頭發低語,“這話錯得離譜。你可知,入了朝,我的苦日子才開始?天子圣心難測,朝中勢力盤根錯節,我若走錯一步,身家性命難以保全,只我便罷了,死了就死了,可若我多錯一步,你也會被牽連,柳冬葵,你怕嗎?”

    冬葵從一開始的迷茫到顫著身子掙扎,柳蘊說話的腔調像極了恐嚇,她驚得眼冒淚水,大顆大顆的淚珠浸濕了柳蘊的肩膀,柳蘊察覺到了,卻依舊不放過她,反而偏頭笑一聲,溫唇貼到妻子耳邊,“柳冬葵,朝中曾有一柳家,那可是最清白的世家,可也抵不過皇室的一聲污蔑,說倒便倒了,滿族皆在獄中含恨而亡,你說,你我同姓柳,會不會也如他們一樣?”

    言罷輕輕松了按著冬葵的手,冬葵猛地從他肩膀上抬起頭,面帶潮紅,眼中帶淚,整個人都快被悶壞了,她張嘴呼吸著,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搖頭,“不會,夫君不會的!”濺出的淚水落在被面上氤氳出暗色,起了身要下床逃離,柳蘊掐緊了她的細腰,“現在知道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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