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
明恕再問:“盛芷為什么給你兩百萬?” 顧崢寒經不住嚇,明恕一通問下來,他就全招了—— 早在還是男團隊友時,顧崢寒和盛芷就是一對同性情侶。 盛芷因為小時候的生活環境,一直十分渴望被愛,做夢都想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小家庭。 顧崢寒是團里最年長的成員,還未正式成團時就對盛芷照顧有加。盛芷幾乎沒有感受過溫暖,加上年紀小,很容易就對顧崢寒產生了好感,滿心滿眼都是顧崢寒。但顧崢寒對盛芷始終只是抱著玩一玩、逗一逗的態度。 成團兩個月之后,兩人確定關系。但偶像絕對不能爆出緋聞,尤其是同性緋聞。所以即便是對隊友,兩人也沒有公開過。 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一對。 在這段感情里,盛芷從頭到尾都是付出得更多的一方,顧崢寒只是在盛芷剛踏入這個圈子時給與了他一些關懷,他便就此淪陷,對顧崢寒百依百順。 后來男團解散,顧崢寒解約,主動向盛芷提出分手,盛芷卻舍不得,抱著顧崢寒哀求。 這正好順了顧崢寒的意。 顧崢寒家境普通,混跡娛樂圈幾年花錢大手大腳,一朝被掃地出門,根本沒有攢下什么錢,如今失去收入源,又懶惰,不愿意找個安穩的工作,這也看不起,那也瞧不上,長期靠盛芷的接濟度日。 為了讓顧崢寒的日子過得好一些,盛芷接戲從來不挑,多累多苦也一個人扛著。 連顧崢寒都覺得,盛芷執迷不悟得可笑。 但他十分享受被盛芷捧著的感覺,用盛芷的錢花天酒地,背著盛芷交往了兩三個女朋友——和盛芷不同,他根本不算同性戀,男人可以,女人也行。 一年半以前,顧崢寒沉迷賭博,欠下了接近兩百萬。利息每一天都像滾雪球一般瘋長,債主是道上的人,有的是手段,威脅如果還不上錢,就將他賣去國外,讓他生不如死。 顧崢寒找盛芷要錢,可盛芷也拿不出這么多錢。顧崢寒跪在盛芷面前求他救救自己,盛芷說自己一定盡力。 半個多月后,顧崢寒驚喜地發現,盛芷居然真的打來了錢。 那次盛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朝他發火,逼他發誓戒賭、找工作,從此安安穩穩地生活。 顧崢寒還了錢,對債主心有余悸,確實安分了一陣。 不久,盛芷又和他見了一面,說是被公司安排出國學習,短時間內可能無法保持聯系。 顧崢寒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盛芷不聯系他,他倒是樂得如此。 他甚至希望,盛芷再也不要出現,這樣兩百萬的事就能一筆勾銷。 去年初,顧崢寒認識了現在的妻子沈茗茗。沈茗茗的父母做的是服裝生意,在當地還算富有,在洛城也有房產。 顧崢寒覺得自己也到結婚的年紀了,不可能一輩子和盛芷糾纏不清,于是隱瞞自己有個男朋友的事實,開始與沈茗茗交往,沒過多久就結了婚。 皮囊是有用的,顧崢寒雖然在娛樂圈里混不下去,但這張臉和一般人比起來還是相當出眾。沈茗茗看中的正是他的皮囊,對他的過去并不介意。如今,顧崢寒的生活已經穩定了下來——在老丈人的服裝廠掛個閑職,但幾乎不工作,整日在外面的網吧打游戲。 家里賺錢的是沈茗茗,他等于是被合法包養了。 至于盛芷,他早就拋在了腦后,甚至口出惡言。 明恕問:“盛芷有沒有跟你說過,錢是怎么來的?” 顧崢寒竟是露出鄙夷的笑:“他怎么可能給我說?” 方遠航問:“你當時還沒有結婚,你們是情侶關系,是彼此最親近的人,他為什么不能給你說?” 顧崢寒哼了一聲,“他沒臉告訴我唄。兩百萬,我還不知道他?如果不是去賣了,他能搞來兩百萬?嘖,我早就暗示他去賣,也不知道他是真沒聽懂,還是裝聽不懂。早去賣了,把‘金主’服侍好,憑他那模樣,怕是早就紅了?!?/br> “啪——” 方遠航聽不下去了,往桌上狠狠一拍。 顧崢寒嚇一跳,脖子一縮,畏懼地盯著明恕,結巴道:“我,我知道的就是這些啊。沒別的了。盛光凱出事了?你們查歸查啊,千萬別鬧到我老婆那兒去?!?/br> 明恕最瞧不上的就是這種男人,壓著怒火道:“前年8月之后,有沒有什么人來找過你?” 顧崢寒搖頭。 明恕又道:“錢還了就還了?” “不然還能怎樣呢?”顧崢寒說:“我是真給嚇著了,再也不敢賭了。而且盛光凱出國,我如果再欠錢,就沒人給我還了?!?/br> 明恕說:“你再好好想一想,有沒有人跟蹤你?你有沒有發現周圍出現什么異常狀況?” 顧崢寒想了半天,還是搖頭。 明恕說:“借你錢的是誰?” 顧崢寒為難道:“這……” 明恕冷聲道:“說話!” 顧崢寒只得交待,借錢的是寧芝市地下賭場的老板,叫“鈞爺”。 一到年底,普通人忙著過年,警察們為城市的安全殫精竭慮。蕭遇安晚上還得親自去一趟東城區的國際會展中心,回辦公室喝一口水的工夫,看到了被鋼筆壓著的便簽紙。 會這樣在他桌上放便簽紙的只有明恕。 蕭遇安沉肅的眼神頓時柔和了些,展開便簽紙一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哥,我去一趟洛城,今晚趕不回來給你暖被窩了。 蕭遇安笑了笑,將便簽紙疊回去,放進錢包里。 說什么暖被窩,家里的被窩哪次是你暖的? 第153章 斗蟲(03) 洛城市局,刑偵支隊。 “‘鈞爺’原名劉順鈞,在寧芝市橫行霸道多年,比較‘聰明’,從來不碰毒品和槍支,但其他為非作歹的事沒少干?!被ǔ鐚⒁环葙Y料放在桌上,“兩個月前,特警支隊在寧芝市全面‘掃黑’,劉順鈞和他的手下被一網打盡,現在都關在看守所里。劉順鈞和你們最近在查的案子有關?” 明恕快速瀏覽資料,片刻后搖了搖頭,“我不太確定?!?/br> 湖影曾經說,自己是在路上被賀煬的秘書攔下,載去賀煬的私人莊園。賀煬對他急需一筆救命錢、玩過密室游戲的事了如指掌,早就清楚他沒有別的選擇,為了救胡瑤一定會答應參加游戲。 那么游戲的另一位參與者盛芷,其背景也必然被賀煬所掌握。 顧崢寒欠錢的事有沒有可能是賀煬設計的圈套?劉順鈞是不是賀煬的手下?他們挖了一個陷阱,等著盛芷往下跳? 在從寧芝市趕來洛城市局的路上,明恕一直在思考這些問題。 但是現在看來,劉順鈞借錢給顧崢寒可能和賀煬沒有關系。劉順鈞是小城市里最常見的那一類地痞流氓,或許根本沒有資格成為賀煬的爪牙。 顧崢寒這條線查到這里,似乎已經斷了。 “遇到棘手的案子了?”花崇問。 冬鄴市警界和洛城警界合作頻繁,明恕和花崇交情也不淺,但凡事有紀律,湖影、盛芷、賀煬背后牽扯的黑幕目前還不能徹底向洛城警方交待。 明恕長吸了口氣,想起在完成對池言的審問后和易飛討論過的事。 池言心理極端扭曲,犯罪動機匪夷所思,但凡是一個正常人,都難以在案發初期想到他這條線上。而審問他也是一件苦差事,就連易飛這樣經驗不可謂不豐富的刑警,在離開審訊室之后也緩了半天勁。 而花崇,尤其擅長和這種人打交道,甚至能夠沉浸入這種人的情緒中。 明恕說:“對了花隊,有件事想請教你一下?!?/br> 花崇笑了聲,“有什么直說,別跟我客氣?!?/br> “你很擅長將自己帶入嫌疑人的情緒中,在命案一發生,就將自己想象成兇手。這對偵查案子很有幫助,因為一個刑警,他越是能站在兇手的角度去思考,就越能夠盡快破案,有時甚至能夠在下一場悲劇還未發生之前及時阻止?!泵魉≡掍h一轉:“但很多刑警會因此出現嚴重的心理問題,要么陷在其中遲遲走不出來,要么被兇手的情緒所說服,最終走上犯罪這條路?!?/br> 花崇說:“你看我是像走不出來,還是被犯罪分子同化?” 明恕笑道:“不就是因為你完全不受影響,我才請教你的嗎?” 花崇從座位上站起來,在辦公桌邊走了幾步,“‘完全’這個詞不準確,我想,可能沒有人在沉浸入兇手的情緒之后,能夠完全不受影響?!?/br> 明恕點頭,“但你表現出來的就是不受影響?!?/br> “我調整得比較快?”花崇靠在桌邊,雙手抱在胸前。 他比明恕年長,舉手投足自是成熟一些,但或許是因為曾經在邊境參加過反恐,他的身上始終有種凜然正氣與無畏的英氣,這讓他看上去既有歲月賦予的從容,又絕無歲月附加的老沉。 是個精彩絕倫的人物。 明恕盯著花崇的側臉看了會兒,“怎么調整?” “嗯……”花崇認真想了想,像是想到了某個人,目光倏然變得溫柔,“我也有調整得很艱難的時候。幾年前吧,那時我還在重案組當組長,上司很照顧我,隊友也不賴,但是能夠跟得上我思路的人很少?!?/br> 頓了片刻,花崇換了個說法,“沒有人能跟上我的思路?!?/br> 明恕眨了下眼。 “我是從特警支隊調到刑警支隊來的,這你知道?!被ǔ缯f:“其實最早,我也不習慣將自己帶入犯罪分子。但是周圍能夠給與我的助力不多,我想要加快破案的效率,就只能尋求改變。將自己帶入兇手,是我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法?!?/br> 明恕有些意外。 “當時其實很痛苦,我一個正常人,硬生生把自己帶入那種扭曲的心理中,還要強迫自己消化、理解。案子是破了,但我走不出來,好幾次我覺得我自己就是個變態?!被ǔ绾攘丝诓杷?,繼續道:“可我是重案組的隊長,我的隊員們都看著我,我絕對不能表現出來?!?/br> 明恕說:“你硬扛著?” “除了硬抗也沒有別的辦法?!被ǔ缧α诵?,“久而久之,好像就習慣了,除了在解決一起案子后失眠、做噩夢之外,也沒有更糟糕的反應。不過噩夢確實挺煩心,夢里我不是目睹別人被殺,而自己無能為力,就是自己親自殺人?!?/br> 明恕問:“那現在……” 花崇眼神柔軟,映著窗外透進來的光線,“現在不會了?!?/br> “嗯?” “因為有人幫我分擔?!?/br> 明恕還想問更多,隊長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 明恕和花崇同時看過去。 不敲門就能進入隊長辦公室或許是僅柳至秦才有的“福利”。門都已經開了,柳至秦才裝模作樣地敲了下門,“原來是小明來了?!?/br> 明恕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沒有逼格的稱呼怎么就傳到了洛城來,聞言眼皮跳了下,“柳老師,又來找花隊?” “什么叫‘又’?”柳至秦似乎剛從外面回來,長款大衣帶著一股寒氣,“我和花隊是同事,我來找他匯報工作上的事而已?!?/br> 明恕余光瞥見花崇唇角掛著一絲縱容的笑。 對,就是縱容。 明恕很確定,花崇對柳至秦向來是縱容的態度。 “那我就先走了?!泵魉≌f:“我去看守所見見劉順鈞?!?/br> 花崇問:“今晚回不了冬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