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你們……” “不好意思,還有些事想向你了解一下?!狈竭h航說。 劉美不自覺地看向明恕,視線從明恕的臉緩慢轉移到明恕的著裝,半天才說:“我等一下還有工作?!?/br> “不會耽誤你太久時間?!泵魉≌f:“沙春在出事之前,和你聯系比較密切,她有沒有和你聊過她在職場上的困境?” 劉美視線朝下,眼珠左右轉動幾次,“沒有。我們一般都聊女孩子喜歡的話題?!?/br> “女孩子喜歡的話題?”明恕問:“比如?” “這個……”劉美頻繁地摸著手指,竟是一個用力,將左手中指上一顆水鉆給摳了下來。 “??!”劉美連忙將水鉆握住,“不好意思,很少和警察打交道,有點緊張?!?/br> 明恕寬容地笑了笑,“沒事,貿然來打攪你工作,我也很不好意思。但案子還沒偵破,沙春的通訊記錄里,你是出現得最多的人之一,我不得不要求你配合調查?!?/br> 劉美尷尬地點頭,“應該的,應該的?!?/br> 明恕瞇眼,“所以,女孩子喜歡的話題是什么?” 劉美頓了幾秒才開口,“電影、明星、化妝品、衣服……我妝化得比較好,也很懂化妝品和衣服搭配,沙春想改變形象,經常讓我給她一些建議?!?/br> 明恕說:“原來你們是在交流化妝?!?/br> “是的?!眲⒚婪潘闪诵?,“沙春的五官其實長得不錯,但她不善于打扮,衣著也很普通。我因為工作的關系,早就習慣了化妝,出門必然精心打扮——上古箏課也是。課間休息時,沙春和我閑聊,夸我長得漂亮,身材也好。我就告訴她,女人只要會打扮,誰都漂亮?!?/br> 明恕問:“現在很多人更喜歡用聊天軟件交流,你們為什么總是打電話?” 聞言,劉美眼瞼一下子撐開。 她化著很重的眼妝,所以這個細小的動作在明恕眼中被放大。 “我們……”劉美胸膛的起伏加快,“我倒是什么都可以,但沙春比較傳統,覺得打電話能說得更清楚?!?/br> 明恕又問:“23號和24號你有工作嗎?” 劉美連忙拿出手機,“我看看啊……23號有的,上午我客串了一個短視頻,24號在家休息?!?/br> “23號晚上呢?” “晚上我在家,8點多就睡了?!?/br> 明恕說:“這么早?” 劉美臉頰微紅,“我那天來了例假,很不舒服?!?/br> “劉美解釋不清楚她在案發時的行蹤?!狈竭h航說:“她暫時還沒有自己的住房,獨自租住在東城區一個中檔小區,沒有人能夠證明,沙春遇害時她確實待在自己家里?!?/br> “但是劉美的作案動機很模糊?!泵魉≌f:“我感覺她在隱瞞什么,但她不一定就是殺害沙春的兇手?!?/br> 方遠航點頭,“這倒是。她畢竟是個女人,動機不充分,作案能力也存疑。大晚上在演藝集團那種地方勒死人,還砍掉對方的雙手,這得多強大的心理素質?劉美看著也不像心理素質這么彪悍的人?!?/br> 明恕說:“于孝誠的心理素質更差?!?/br> “會不會是裝的?”方遠航對侯誠心有余悸,遇到任何嫌疑人都得先來一套反向思維,案情還沒開始反轉,自己就被反向思維給繞暈了。 明恕不會糾正他,因為每個一線刑警都是在和嫌疑人的斗智斗勇邏輯博弈中過來的。 已經到了中午,方遠航肚子“咕噥”一聲響,明恕問:“餓了?” 茂年天城周圍都是不錯的餐廳,方遠航笑起來,“師傅,我們隨便找一家把午飯解決了吧?!?/br> “隨便?行吧?!泵魉∠蛞患夷滩桎佔幼呷?,買了兩杯冰奶茶,兩個菠蘿油,兩個雞蛋仔。 方遠航不情不愿地接過,“我們就吃這些???” 明恕笑,“不是你說隨便解決嗎?路邊小吃店,夠不夠隨便?不夠那兒還有個雞蛋灌餅攤,去買兩個灌餅回來?” “不是!”方遠航啃一口菠蘿油,“隨便也不是這樣隨便的啊。你看你這一身,往商場里一站跟男模似的,出了商場就啃灌餅,灌餅配得上你的種馬腰嗎?” 明恕一腳踹過去,“第一,我還沒有啃灌餅——不排除我一會兒去買灌餅的可能。第二,我們是來查案,不是逛街,你還想吃私房菜?趕緊把菠蘿油吞了,然后……” 方遠航打岔,“然后去買雞蛋灌餅?” 明恕說:“然后接著工作!” 方遠航就是沒事愛皮一下,也不是真的想去吃私房菜,重案組每個人都能吃苦,別說現在手上還有“豪華”奶茶套餐,就是只有個燒餅,也得七嚼八嚼咽下去。 明恕沒吃飽,主要是“兩菜一湯”都是甜的,所以最后還是去買了兩副雞蛋灌餅,配料全加,滿滿當當兩口袋。 兩人靠在車邊吃,方遠航說:“師傅,你剛才只反駁了兩點?!?/br> 明恕都給忘了,“什么兩點?” 方遠航先躲遠,“我說你是種馬腰,你居然沒反駁?!?/br> 明恕愣了下,“嘖?!?/br> 方遠航:“還‘嘖’?” “種馬腰怎么著?”明恕吸了口奶茶,笑道:“種馬腰招你惹你了?” “嘿!”方遠航說:“你還自豪上了?羞不羞?” 正說著,明恕手機響了,方遠航還在一旁種馬來種馬去,明恕沖他打了個閉嘴的手勢,“蕭局?!?/br> “邢老師現在在光鄴醫院,你現在去一趟?!笔捰霭舱f:“龍天浩的左手有傷,曾經在光鄴醫院治療過。邢老師在醫學上很專業,但對案件細節的把握不太到位,你和他一起去了解一下龍天浩的治療情況?!?/br> 光鄴醫院是冬鄴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坐落在東城區。冬鄴醫科大學在全國醫學類大學里名列前茅,其附屬醫院自然也極有名氣。 邢牧知道明恕會來,站在門診大樓外的空壩上不停張望。 “邢哥?!泵魉∫呀涀尫竭h航回去了,上臺階之前就朝邢牧招了招手。 “領導?!毙夏琳f:“就你一個人?” 明恕說:“你怕???” 邢牧別開臉,小聲比比:“誰怕你???我以前還罩過你?!?/br> 明恕聽到了,但只得裝作沒聽見,“龍天浩那手是怎么回事?” 說到案子,邢牧就不躲了,“龍天浩的傷是左手手部腱鞘炎,過度摩擦導致腫脹、劇痛,連日常生活里的屈伸都做不到。這個病在職業選手里太常見了,很多人都是因此退役。龍天浩十幾歲就開始打比賽,病狀最早出現時肯定沒有重視,發展到后來就只能退役?!?/br> 明恕快步向骨科樓層走去,“龍天浩的主治醫師是誰?” “雷強君,是骨傷科的副主任醫師?!毙夏琳f:“光鄴醫院的普通號都不容易掛,專家門診就更不用說。龍天浩在雷強君那里治療了一段時間,后來就去了‘蒹葭白露’?!?/br> 明恕停下腳步,“醫生會做這種建議?” “我估計不會?!毙夏翐u頭,“電競選手的手部腱鞘炎目前還沒有完全有效的治療方法,高頻率用手給手部造成的負擔很大,就算治好了,也很容易復發。日常生活雖然沒問題,但想要打比賽、維持良好的競技狀態,那就太難了?!?/br> 正是休息時間,雷強君提前到診室寫報告,誤以為明恕是患者,不耐煩地擺手,“叫到號了再進來?!?/br> 明恕出示證件,雷強君一驚,“警察?” 明恕笑了聲,不客氣地挪開一張椅子坐下,“中午來打攪,不好意思?!?/br> 雷強君警惕地皺起眉,看看明恕,又看看后面的邢牧,“你們有什么事嗎?” 明恕問:“龍天浩這位患者,你有印象嗎?” 雷強君搖頭,“我每天要接觸很多患者,不是每個人都能記住?!?/br> “他左手患有嚴重的腱鞘炎?!泵魉≌f著捏了捏自己的左手,“一個年輕的電競選手,如果你實在沒印象,不如查一查病歷?!?/br> 雷強君臉色微變,“你說他啊……” 明恕說:“看來你對他還是有印象?!?/br> 雷強君不悅地哼了聲,“這個患者很麻煩,從頭到尾都不聽醫囑,最后還抱怨是我醫術有問題。他還威脅我……” 說到這兒,雷強君瞳孔一縮,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你們來找我,不會是他在別的醫院把哪個醫生給殺了吧?” 邢牧一驚,“不不不,你怎么會這么想?” 雷強君汗都出來了,趕緊用紙巾在光溜溜的額頭上擦了擦,“因為他這么威脅過我??!說我治不好他的手,說我越治他的情況越糟糕。我的治療方案沒有任何問題,是他自己不配合,治療期間還高強度用手,這怎么治得好?他說他是個電競選手,將來還想打比賽。我明確告訴過他,他左手的情況已經非常嚴重,做手術是最有效的辦法,但他不肯接受手術,說什么有風險,也不肯按我說的去做,污我醫德有虧,說他的手如果廢了,就要來砍死我!” 明恕說:“還有這種事?” “當然有!”雷強君越說越激動,“當時我把保安都叫來了,本來想報警的,后來還是算了?!?/br> “遇到醫鬧的確該報警?!泵魉枺骸白詈鬄槭裁此懔??” “不想把事情鬧大?!崩讖娋龘u搖頭,“患者也是可憐人,把人家逼到絕路,就是將自己逼上絕路?!?/br> 明恕點點頭,“這是什么時候的事?龍天浩鬧過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沒有來過了嗎?” 雷強君已經將病歷調了出來,邊看邊說:“龍天浩第一次來我這里就診是去年10月11號,來我們醫院之前,他已經在另外三個醫院就診過,都沒有效果。最后一次來我這兒是今年5月19號,我負責任地說,我對每個患者都一視同仁,但別人的訴求是能夠正常生活,龍天浩的訴求是打高強度比賽,所以我對龍天浩更上心,也盡力了!去年他來找我的時候,左手手指彎都彎不了,嚴重腫脹,外加疼痛,我已經給他治到日常生活沒有問題,還能打一打低強度游戲的地步了。我沒有對不起他!” “那看樣子龍天浩的情況是在逐步好轉?!泵魉≌f:“他為什么突然對你說要砍死你這種話?” “他著急,等不下去了!”雷強君說:“別的我也不清楚,我的患者太多了,我不可能將所有精力都放在他身上,我治得了他的手傷,治不了他的心??!” 眼看休息時間就要結束,明恕問:“龍天浩有沒有跟你提過古箏?” 雷強君茫然道:“古箏?沒有,他在彈古箏?” 明恕觀察了雷強君一會兒,起身道:“今天麻煩你了,以后如果還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我會再來?!?/br> 雷強君神色莫名,“好,好?!?/br> 離開骨科,明恕馬上調來5月19號的監控。 視頻里,龍天浩出口不遜,歇斯底里,揚言自己的手廢了,都是庸醫的錯,自己就算做鬼也不會放了雷強君。 門診大樓人滿為患,骨科的走廊上很快擠滿看熱鬧的人,龍天浩不久被保安帶走,整個過程持續了7分鐘。 “在場的人都知道龍天浩有嚴重手傷?!泵魉〕谅暤溃骸袄碚撋现v,他們每一個人都可能告訴龍天浩——彈古箏有助于手傷恢復?!?/br> 邢牧想不到那么遠,“但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明恕將視線從顯示屏上挪開,冷靜想了片刻,不敢立即下結論,“走,陪我去龍天浩的家一趟?!?/br> 來看直播的粉絲已經越來越少了,房間越發冷清,龍天浩打完一場路人局,半天沒說一句話。 有粉絲譏諷道:“什么幾把主播,啞巴嗎?還簽約呢,不會說句話???” 龍天浩心中本就煩悶,直接和那人噴了起來。 雙方吵得不可開交,有人點了舉報,平臺管理介入之后,龍天浩的房間被暫時關閉。 “cao!”龍天浩心煩意亂地罵了聲,幾分鐘后,雙手捂住臉,死去一般癱倒在電競椅上。 他租住的地方條件很差,房齡三十多年的老房子,硬件軟件都跟不上,晚上總有醉鬼亂敲門,半夜時常聽得見樓上的叫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