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他一下子渾身都麻了。 抱著宿舍的枕頭,接受年長戀人的按摩,明恕又痛又爽,還情不自禁地想起以前的事,終是沒忍住,發出一聲長長的呻吟。 “好了?!笔捰霭卜砰_他,“現在不腰酸背痛了吧?” 明恕趴著不想動,“哥,再給按按?!?/br> 蕭遇安起身,“凡事都講求一個適可而止?!?/br> “嘿!”明恕翻身而起,“什么都是你有理?!?/br> 蕭遇安笑著勾住他的下巴,拇指摩挲了幾下,“那你聽我的理嗎?” 明恕從小就被蕭遇安治得死死的,成年后也是自己把蕭遇安追來的。在他心里蕭遇安就是道理本理,再沒有別的道理可講。 “哎……”他被蕭遇安縱容又帶著幾分威懾的目光澆得腰軟腿軟,索性就勢埋在蕭遇安腹部,繳械道:“你明明知道,還故意問我?!?/br> 蕭遇安揉他的頭發,讓他倚靠了一會兒,這才說:“睡吧,明天一早,我們去慶岳村?!?/br> 慶岳村遠離洛城主城區,村路顛簸,塵土在車輪間飛揚。 明恕開車,蕭遇安坐在副駕上。 “哥,你在看什么?”從一個土坑顛過之后,明恕用余光瞥了蕭遇安一眼。 “看這里的景色?!笔捰霭矝]有轉過頭來,依舊透過玻璃看著窗外乏善可陳的草木。 “這叫什么景色?”明恕說:“不就是普通農村嗎?” 蕭遇安暫時沒有答話。 明恕自己琢磨片刻,低哼一聲,“你又在心里嘲笑我的審美?!?/br> 關于審美,明恕很會給自己挑衣服,不像好兄弟陸雁舟,陸雁舟那是直男品味,而他則是藝術家的品味。但在發現自然之美這方面,明恕的成績是負分。 少年時代,蕭遇安時常帶著他出去旅行,近至周邊,遠則國外,金色的沙灘,茂密的叢林,一望無際的沙漠,雪白圣潔的冰原……各種各樣的美景都見過。但他似乎天生缺乏一雙欣賞美景的眼睛,看什么都興致缺缺。 他想,與其欣賞那些美景,不如和蕭遇安在美景里做最親密的事。 他第一次跟蕭遇安表達這一想法時,還未到18歲。蕭遇安半是好笑,半是無奈,說他不懂得審美。 “我怎么不懂?”他揚起臉,驕傲又明亮,像一只抖開尾羽的年輕孔雀。 “這高原的星空,你竟然說平淡無奇?!笔捰霭仓钢驳奶炷?,“看到了嗎,那是夏季大三角?!?/br> 海拔接近5000米的高原,銀河橫貫,星星鋪滿天際,的確是難以一見的美景。 他卻搖頭:“哥,我只看到了你?!?/br> 蕭遇安不語。 他又說,語氣真誠而懇切,“和你相比,再美好的景色,都失去光彩。哥,我發現了你,懂得欣賞你,你怎么能說我不懂得審美?” 這樣的話也就是少不經事時能坦坦蕩蕩地說出來,現在想一想,明恕都感到臊得慌。 蕭遇安收回視線,“我沒嘲笑你,倒是你,在笑什么?” 明恕立即正色,裝糊涂道:“???我沒笑啊,你看錯了吧?!?/br> 蕭遇安也不揭穿他,繼續看向窗外。 車駛抵慶岳村后,蕭遇安讓明恕繞一下路,停在離侯誠家較遠的街角。 兩人都沒穿警服,但單是長相與氣質,就與當地村民截然不同。 “我們現在去哪?”明恕問。 蕭遇安說:“侯誠的田地你知道在哪里嗎?” “當然知道,我去過好幾次了?!?/br> “帶我去瞧瞧?!?/br> 農村多是一個樣,矮房、土路、成片的農田。 慶岳村出產西瓜,現在正是收獲的季節。大熱的天,村民們仍在田里忙碌,趕著將成熟的西瓜送往鎮上。 一輛輛前來運貨的卡車停在田頭,空氣里彌漫著西瓜的清甜與灼熱的汗水氣。 和周圍的一派繁忙相比,東南角的一塊田顯得毫無生氣,無人勞作,滿是雜草。 “那就是侯誠的田?!泵魉∫恢?,“他今年根本沒有管田里的事?!?/br> 蕭遇安在瓜農間穿梭,途中被幾位村民攔住,詢問要不要收購西瓜。他隨口聊了幾句,接著往侯誠的田上走。 “他那塊田已經廢啦!”村民扯著嗓門喊,“你看了也沒用!” “那里以前也種西瓜嗎?”蕭遇安問。 村民說:“種啊,種了十幾年了!” 蕭遇安笑著點點頭,用手機拍了幾張照。 “哥,你到底想了解什么?”明恕問。 “不急?!笔捰霭舱f:“我們現在去見侯誠?!?/br> 侯誠被放回家中之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比過去更加孤僻。 明恕敲門時,侯誠過了許久才應,開門后神情驚訝,眼中露怯,“你們怎么來了?” 明恕將他撥開,走進院子,“我為什么不能來?按照正常情況,你現在應該還被治安支隊押著?!?/br> 侯誠連忙低頭,“我一直在家,墓心沒有來找過我?!?/br> 侯誠家明恕已經來過好幾次,領著蕭遇安往里走。蕭遇安卻沒有進屋的意思,在院子里來回走了好幾圈,像是在觀察什么。 “蕭局?”明恕喚道。 蕭遇安這才走進屋內。 侯誠緊張兮兮地拿杯子,余光時不時瞥向蕭遇安。蕭遇安一回視,他便馬上轉頭。 “你這幾天在干什么?”明恕問。 “在家里,看,看書?!焙钫\一邊說,一邊將桌上堆得亂七八糟的二手書收起來。 明恕拿起其中一本,“又是犯罪?” “隨便看看?!焙钫\問:“你們今天來找我,是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們了?!?/br> 明恕還未出聲,蕭遇安忽然說:“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br> 此話一出,不止侯誠,連明恕都有些吃驚。 “我不是都說清楚了嗎?”侯誠嗓音極輕微地發抖,“而且你們都調查到了,我就一農民?!?/br> “不?!笔捰霭怖淅涞乜粗钫\,說出一個“不”字之后突然沒了下文。 侯誠表情越發怪異。 晾了侯誠半分鐘,蕭遇安像是終于觀察夠了,狹長的眼半瞇,好似穿過侯誠的眼,看到了一顆濃霧包裹的心。 “其實根本沒有什么年輕小伙子,你就是墓心?!?/br> 第22章 獵魔(22) “你就是墓心?!?/br> 只是緩緩吐出的一句話,卻擲地有聲,好似宣判。 “你……你在說什么?”侯誠不自在地退后兩步,一屁股坐在一根木凳上,“我不是墓心?!?/br> 蕭遇安眼神深不可測,“真不是?” 侯誠接連搖頭,“真不是!” 蕭遇安又睨了他半分鐘,像是信了,“墓心的書可能被犯罪分子利用,目前已經被暫時封存,在案件調查清楚之前,心云出版社不會再向你的賬戶里打稅后稿酬?!?/br> 侯誠眼中茫然,“哦,這和我也沒什么關系?!?/br> “怎么沒關系?”蕭遇安說:“你的賬戶里沒有稿酬,這意味著墓心短時間內不會再來找你了?!?/br> 侯誠想了一會兒,不愿與蕭遇安對視,“沒事,沒事,他已經給了我不少錢了,不來找我也沒什么。等這個夏天過了,我就去整理整理我的田地。我可以種瓜,不是一定得靠他?!?/br> 蕭遇安嘆息,“你好像沒有聽懂我的意思?!?/br> 別說侯誠,就是明恕都不大清楚蕭遇安這是在演哪一出。 “什么意思???”侯誠焦急地問。 他面色蠟黃,情緒不易從臉色上顯露出來。但明恕注意到他溝壑般的皺紋正在輕顫。 按理說,他不至于這般緊張。 “還不明白嗎?”蕭遇安說:“墓心如果不再來找你,那你對我們警方來講,就沒有多大用處了?!?/br> 這話帶著幾分匪氣,不管是語氣還是用詞都不是蕭遇安的風格。 但莫名有些帶感。 明恕在心里“嘖”了一聲。 “我不懂?!焙钫\站起來,“你們是想對我做什么嗎?什么叫‘沒有多大用處’?” “你的名字還掛在治安支隊那兒?!笔捰霭舱f:“因為得配合我們辦案,才暫時不用接受處罰。既然墓心不會再來找你,那你就回治安支隊待著吧?!?/br> 侯誠顯然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一時慌了手腳,“你們前幾天不是這樣說的!” “前幾天?”蕭遇安一笑,“前幾天你見過我嗎?” 侯誠用力咽了口唾沫,搖頭。 “那就對了。前幾天放你回來的是我的這位下屬?!笔捰霭舱f著看了明恕一眼,明恕立即配合地站好。 蕭遇安收回視線,又道:“他似乎犯了個錯,我來糾正?!?/br> 侯誠局促地搓手,“但你們也不能這樣反復捉弄我啊,農,農村人好欺負嗎?” “農村人?”蕭遇安慢條斯理地說:“如果你一定要給自己架一個身份,行,那我問你——和你同為農村人的老鄉都在田里忙碌,你為什么不去管一管你的田?” 侯誠支支吾吾道:“不是說過了嗎,墓心給了我錢,我今年不想干農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