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姜老板讓手底下的三名隨從騰了一個帳篷出來,那帳篷就在他的帳篷旁邊,中間隔著三五步的距離。 張青跟著唐瑛進了帳篷,聽得外面都沒了動靜,這才開口:“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唐瑛盤膝坐著在被褥之下,摸出了自己的貼身匕首把玩:“就是你看到的那樣啊,姓耿的半夜摸了進來。這位莫總鏢頭可真是菩薩之貌,刀斧之心。等找個大一點的城池,我們找機會離開吧,再待下去撕破臉可難保不見血?!?/br> 那匕首乃是唐堯從北夷將領手里俘獲而來,刀刃鋒利非常,乃是一柄吹毛斷發的利器,一個不小心就能劃破肌膚。 “一切但憑小姐吩咐?!睆埱嘁庾撸骸靶〗阍琰c歇息,我去外面給小姐守夜?!?/br> 兩人對外雖以兄妹相稱,但實則在無人處,張青卻仍是恭敬非常,牢記自己的身份。 “張青,你我這一路生死與共,早不是主仆。我這兩日在想,如果……如果爹爹活著,我告訴他要認你為義兄,恐怕他也會欣然同意的?!?/br> 張青訝異的扭頭:“小姐……” 燈影之下,那一雙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盛著些微暖意,少女露出一點淺淺笑意:“等回頭找個安全的地方,咱們有錢置辦香案祭品,便行結義之禮吧?!彼訔壍陌櫚櫭碱^:“撮草為香也太隨便了?!?/br> 同生共死的情份,怎么可以隨便應付? 張青局促的都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小姐,這可使不得!使不得的!大帥于我有活命之恩,養我這么大,我為小姐做什么都是應該的!”他名義上是唐玨的長隨,實則也跟著少將軍讀書識字習武,只是沒有軍籍而已。 “就這么定了吧?!碧歧^被子倒頭就睡:“大哥你把燈熄了,我好困?!?/br> 她倒有唐大帥之風,一言既出馴馬難追。 張青伶仃一人,沒想到還有此遇,靜立片刻,才哽咽道:“好?!?/br> 兩人既然打定了主意要離開,早晚便跟著姜老板的人混在一處,所不同的是唐瑛依舊坐著拉貨的板車,但她坐哪輛車,張青便跟著那輛車旁邊走,亦步亦趨,極不放心的模樣惹的接連跟了好幾日的耿明都快失了耐性。 他暗暗咒罵:“真想找個山高林深的地方把這對兄妹給截了,省得這么麻煩?!?/br> 沒想到一語成讖,不出兩日他們便遇上了一伙山匪,而且當時的環境還很符合這位耿鏢頭對環境的設想,山高木密的荒野路途。所不同的是,他們撞上來的時候,那伙盜匪正圍著一隊人準備下手,還處于兩方互相試探的階段。 耿明:“……”真是晦氣!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也有紅包掉落,大力求收藏?。?! 明天六點多見。 第十章 當日天清氣朗,是個很適宜……打劫的日子,大概。 莫總鏢頭護送姜老板走了一趟,沿途一路平安,沒想到回轉途中居然遇上了打劫的,驚詫之下還是迅速布署手下人防備。 此地是個葫蘆形狀的峽谷,他們甫一進谷便發現了被悍匪包圍的隊伍,隨行的家丁衣著皆是上好的料子,拉著幾大車的東西,被盜匪搶掀起來的一角油布便可窺見車上拉著的四角包銅的樟木箱子,也不知道里面都裝了些什么,車輪在地上壓出淺淺一道車轍。 更別說被家丁圍在當間的那輛過份華麗的雙駕馬車,車廂四壁除了精美的雕刻之外,還嵌金包玉,只差把“我是土豪”四個大字頂在車頂上招搖過市。 不打劫他打劫誰? 更好笑的是,那一隊家丁被七八十名盜匪圍在當間,居然還不知死活,趾高氣昂的喝罵斥責:“知道我家公子是哪位嗎?他可是平州首富的獨子,準備上京去趕考,說不定就是今年的狀元郎,你們也敢攔?!” 盜匪頭子闊額隆鼻,目透兇煞之氣,騎在馬上吊兒郎當行了個極為敷衍的禮,呵呵笑著打招呼:“不知道狀元郎駕臨,失敬得很吶!” 其余盜匪差點笑破了肚子,內中一名紫臉膛的盜匪笑聲最為洪亮:“大哥,咱們寨子里兄弟正好不通文墨,不如就請狀元郎上寨子里多住幾日,也好讓兄弟們沾沾狀元郎的墨香氣。等他家人來接,再送狀元郎回家?”這是不但要打劫還準備綁票了。 說了這么多,那位“未來狀元郎”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別的原因,居然窩在馬車里連個聲氣兒都沒有,何況是冒頭應一聲。 反倒是他的幾名隨行家丁惱火的厲害:“你們敢?!” 正僵峙間,姜老板的商隊撞進了谷中。 盜匪頭子打眼一瞧,頓時樂了:“喲嗬,這是知道我們弟兄缺過冬的物資,親自送上來了?”他打個呼哨,那幫盜匪便分流出一隊人馬,直奔著姜老板的商隊而來。 莫總鏢頭拱手行禮:“莫某失禮,路過貴寶地竟不知道拜山頭的,還望大當家勿怪!” 那盜匪頭子目光緩緩掃過車隊,瞟見他們鏢局的旗子停了一瞬,可是見到那么多的貨物,又露出貪婪之相:“先前失禮不要緊,既然一起送上門來,不如也跟著這位狀元郎一起進寨子喝杯野茶?” 他旁邊的一名黑瘦的盜匪湊近了耳語,流里流氣的目光還往唐瑛身上掃過,小聲調笑,隱有猥瑣之意。 張青不由往唐瑛坐著的板車旁邊靠近了幾步,握緊了手里的棍子,小聲商量:“不如待會打起來,趁亂我護著你走?”就算是為著大帥府的這一點骨血,他也不能多管閑事。 唐瑛伸個懶腰,向他伸出手:“大哥扶我一把?!?/br> 張青還當她同意了自己的提議,扶了她下車,卻見她慢吞吞往姜老板的馬車方向挪動。 “妹子,你這是做什么?” “總要還了姜老爺的收留之情才好走?!弊罱鼛兹账麄儌z跟姜老爺一處,倒省了不少事兒。 唐瑛想要盡量不引人注目,奈何整個商隊就他們兄妹倆在移動,反而更容易讓那些盜匪注意到。 那黑瘦的盜匪還指著她笑出聲來:“大哥不好,小娘子好像要逃?!?/br> 盜匪頭子呲牙動舌頭,弄出一塊卡在齒縫里的rou絲,“呸”的一聲吐到了地上,當即下令:“全都給爺趕上山去,慢慢點數。男的押起來,女的打扮打扮,爺今晚要做新郎!” 兩列車隊,合著就唐瑛一個女子。 打劫的盜匪們都哄笑起來,一部分人去捉那位平州首富的獨子,另一部分人朝著姜老板的車隊而來。 莫總鏢頭心知若是失了貨物,便要砸了鏢局的招牌,也顧不得跟這些盜匪套交情了,忙帶著各鏢頭保護姜老爺的人跟貨物,與打頭的盜匪已經交了手。 反倒是那位平州首富的獨子手底下那幫家丁,叫囂的都兇,卻全是慫包軟蛋,被盜匪合圍起來還沒開打,就嚇的紛紛抱頭縮在一處,老實挨綁。 其中分流出來的幾名盜匪直奔著唐瑛而來,其中一人騎在馬上半彎著身子就想去捉唐瑛的胳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聽得一聲慘叫,那名盜匪的右手腕就被齊根切了,他慘叫一聲,從馬上滾了下來。 莫總鏢頭還分出兩名鏢頭去保護姜老爺的車駕,其中一人正是耿明,他瞧的清楚,那盜匪去捉張姑娘,那姑娘袖中白光一閃,盜匪的右手便沒了。 他眼神都直了,呆呆看著張姑娘手里握著一柄小巧的匕首,嫌棄的往貨車外面蓋著的油布上面擦了擦,莫名覺得后脖子發涼,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腦子里電光火石間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哪有什么野男人! 那天晚上揍他的就是張姑娘本人! 那盜匪的叫聲太過慘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一眾人等連打斗的動靜都緩了不少,互相詢問身邊的伙伴。 “怎么回事?” “怎么了?” 除了靠近的四五個人瞧見了事情的經過,其余人等只聽到一聲慘叫,便見那盜匪抱著血淋淋的右手腕在地上打滾,后面跟上來的一名同伙還嘲笑他:“齊二,你這是沒拿好刀,連自己手腕都給不小心削下來了?看來這小娘子只有我來捉了?!?/br> 那齊二在前面擋住了他的視線,是以他并未瞧見事情的經過。 唐瑛就俏生生站在那里,自從城破之后,她的氣色始終未曾養好,雖然小臉依舊俏生生的白,但總透著一股不正常的病容,也不知道是傷了身體底子還是心病難愈的緣故。 第二名盜匪沖了上來,靠近她的時候便要去攬她的腰,旁邊的人眼前一花,她已經一個旋轉避了開去,并且反手扭住了那名盜匪的胳膊,活活將他的身子從馬上拖了下來,偏他雙腳還未離蹬,腦袋朝下垂在地上。 唐瑛手起刀落,在馬屁股上狠狠扎了一刀,馬兒吃痛不住,嘶鳴著拖著那名盜匪朝著谷口跑去,其余人反應不及,眼睜睜看著那名盜匪的腦袋在谷底亂石上蹦蹦蹦拖過去,有人忍不住去摸自己的后腦勺。 真他娘疼! 姜老爺掀簾子的手頓住了。 莫總鏢頭握刀的手一頓,就連與之交手的盜匪頭子都不可置信的多瞧了兩眼,他視人命如草芥,卻也覺得這小娘子出手狠辣,不是善茬。 “媽的,這是哪里冒出來的小女娘?” 幾句話的功夫,又有盜匪冒死沖了上來,這次那人有備而來,也不敢托大去攬唐瑛的腰,直接拿著砍刀沖了過去,迎上她一張白晳的臉蛋,居然有點可惜這小娘子就要被他斬在刀下。 他沖過來的時候,唐瑛就地打滾,如一只猴兒般鉆到了馬肚子下面,緊跟著連人帶馬鞍都被從馬背上掀了下來,摔了個狗啃泥,砍刀卻已經落進了唐瑛手里。 莫總鏢頭神色復雜,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枉他行走江湖多少年,居然有眼不識泰山,差點鑄成大錯。 盜匪接二連三在唐瑛手里吃了大虧,惹的這幫人兇性大發,也顧不得姜老板的貨物了,五六人將唐瑛圍在中間,還捎帶一個與她離的極近一心護主的張青。 兩人都是在白城的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面對數名盜匪面色不變,背靠背打了起來,明明是高壯彪悍的盜匪,在這兩人手里沒走過五個回合,便死傷過半。 那盜匪頭子還真沒見過這么厲害的小女娘,棄莫總鏢頭而去會唐瑛。 “這么扎手的小娘子,老子還從來沒見過呢?!彼钢兑粖A馬腹跑了過去,居高臨下注視著一身粗布衣裙的小姑娘:“喂,小丫頭,我若是打敗了你,不如你上山給老子做個壓寨夫人?” 唐瑛拄著刀昂頭看他,明明很是瘦弱,可氣勢似乎半點不輸這盜匪頭子。觀戰的莫總鏢頭甚至覺得,一路同行而來的那纖弱的小姑娘與眼前鋒芒畢露的女子并非同一個人。 “老子要是贏了你呢?”小姑娘語聲鏗鏘,帶著女子少有的清朗,反問了回去。 盜匪頭子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小娘子,越瞧越覺得合乎心意,無視死傷的手下兄弟,笑道:“輸了就讓我跟著你走?” 唐瑛搖搖頭:“你生的太丑,我怕天天對著你吃不下飯,還是殺了的好?!泵髅魇敲铨g少女,可是說出的話卻冰冷無情,偏偏她的神色極為認真,半點也不像是在同這盜匪頭子調笑,基于她此前的行為,更讓人覺得她說的就是自己心里話,是真的想要殺了這人。 “臭丫頭,別給臉不要臉!”盜匪頭子暴怒之下,再無憐香惜玉之情,拎刀直劈而下,他臂力驚人,在山寨里坐第三把交椅,下山打劫還從來沒遇上過這么扎手的人物。 “停!停停!”關鍵時刻,唐瑛單方面宣布停手。 那盜匪頭子的刀劈到一半,難為他居然也能停下來:“臭丫頭,你這是怕了吧?” “我瞧上了你這匹馬,反正你總歸是要輸給我的,不如就下來比劃比劃,免得一會傷著了我的馬兒?!本┏锹吠具b遠,她總要找個代步工具的,尋常良善百姓不能下手,打劫山匪總不違法吧? 不遠處那“狀元郎”的馬車簾子悄悄掀起一角,露出一個清雋如玉的下巴,以及一聲輕微的笑聲。 作者有話要說:男主窩在馬車里一章還沒出來……真是好慘一男主。 為了男主,求加個收藏吧。 第十一章 那盜匪頭子有種被小丫頭戲弄的恥辱,目中戾氣陡盛,這次可再沒了調笑的意思,誓要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點顏色瞧瞧。 張青察覺到了這盜匪頭子的意圖,要擋在唐瑛面前,被她拉開了:“大哥別擔心?!宾情g她氣勢全變,纖細的腰背挺的筆直,扛著一把從盜匪手里奪來的刀就敢迎難而上,居然毫無怯意。 然而她分明一臉病容,又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與那魁梧的盜匪頭子從體形上來比就讓人生出不忍之心,生怕下一刻就被那盜匪頭子給攔腰一刀砍成兩段,亦或一劈為二。 姜老板放下一半簾子,不忍再看。 莫總鏢頭及其手底下鏢師都心有不忍,只覺得她好好一個小姑娘,縱然有點三角貓的本事,可是面對如此兇悍的對手,也有些可惜了。 不過是眨眼之事,眾人心思流轉之際,場中兩人手底下已經走了十招有余,臆測之中的少女死于刀下的慘烈事件并未發生,明明是體形極不相襯的兩個人,偏打出了龍爭虎斗的架勢。 盜匪頭子好幾次都覺得能將少女斬于刀下,可是她就如一尾滑溜的小魚,在他的刀刃下游走,卻次次在緊要關頭躲開。不但如此,她的刀鋒仿佛長著眼睛,不是貼著他的后腦勺削過去,就是沿著他的小腿肚子砍下來,攻擊的方向十分老辣刁鉆,外人看來打的旗鼓相當,實則他應對的很是吃力。 他空有一身力氣,可是對方打定了主意不與他硬碰硬,徒呼奈何。 二十招才過,耳邊只聽得那少女似乎不再耐煩與他打下去,輕笑一聲提醒他:“小心我要削掉你的腦袋!” 盜匪頭子下意識揮刀去護腦袋,她的刀鋒卻已經從他的下盤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