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玉襄的進度甚至猶在伏凌之上。偶爾還可以指點他在修煉中碰見的些許問題。 那些經驗之談,有不少都是師尊告訴她的。此刻,她又全部回報給了他。 很快,不止廣寒峰,就連其他幾座分峰都知道了,廣寒峰這次收的兩個弟子,一男一女,幾乎形影不離。 更確切的來說——是伏凌不管在哪,樊玉襄都必然緊緊跟在身旁。 他們在入門廣場上發生的事情不知什么時候傳開了,漸漸地,玉襄又感覺到人們投來了,那種飽含同情與悲憫的熟悉視線…… “樊家教出來的女兒這么遵道守禮,必然是個門風清正的大家族??上Я诉@樣的大小姐,居然要委身于那樣一個山野氓隸?!?/br> “沒辦法啊,當時那么多人都看見了,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他們肌膚有親,還有誰會娶她?這伏凌雖說出身微寒,但至少品貌姣好,天姿又高……若是嫁過去,說不得以后,便是又一個家族的始祖?!?/br> 這樣的流言愈演愈烈,最后甚至傳到了當事人的耳朵里。從小到大都被類似的眼光看著的玉襄表示適應良好,毫無問題。而伏凌就更是眉眼不動,眼睫毛都沒多眨一下。 他只是問了玉襄一句“嫁娶是什么意思?” 后來這流言甚至驚動了玉樓,廣寒峰峰主勃然大怒以后,最起碼廣寒峰上再也沒有人敢提起這件事了。 事實上,比起這種流言,玉襄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她斬赤龍早已斬了許久,可如今修為盡失,久違了的大姨媽——時隔百年,又來了。 但這并不正常。因為玉襄已經在幻境里度過了好幾個月,沒道理大姨媽不是一月一來! 除非…… 若是這個幻境里的一切設定都來自師尊的神識,那么,他顯然有點缺少關于女性的基本生理常識…… 難不成他覺得,女性的大姨媽不是一月一次,而是不定期來一次嗎???就算她師尊不近女色,她入門后,斬赤龍前,他也大多都在閉關,不會關心類似的事情——可這難道不該是常識嗎??? ……好吧,上陽 門大概也不會教類似的常識…… 也許她以為的常識,對師尊來說,是個冷僻到不能再冷僻的秘密吧…… 啊,女人,你的名字,就叫做神秘。 一向喜歡一本正經開始皮的大師兄武德都對著這種情況有點愣神,之前廣寒峰上沒有女弟子,他也不曾處理過類似的狀況。沒有先例,他毫無經驗,一時半會只能反問道“……師妹準備怎么辦?” “……我想請一下早課的假在屋子里休息一會兒……” 武德點了點頭,關切道“只要休息嗎?要不要吃點藥?” “那就不必了……謝謝大師兄?!?/br> 于是第一次,在天邊出現了第一道曙光的時候,伏凌早早地睜開了眼睛,等待著那總會如約而至的敲門聲,卻一直沒有等到。出錯了,請刷新重試 第四十九章 伏凌不禁皺起了眉頭, 疑惑地下了床,打開了門。 屋外天色蒼遠,太陽將露未露,山上的一切都只有一層模糊朦朧的輪廓。 門外一個人也沒有。那個總會準時出現, 從不遲到, 從不缺席,一瞧見他,便會燦爛微笑的少女, 卻沒有出現。 伏凌望著前方那筆直朝著下山處延伸,隨即變得蜿蜒的小路,又看了看右邊那通向玉襄住所的石板路, 再抬頭瞇著眼睛, 望了望天色,皺起了眉頭, 獨自朝著山腰走了下去。 然而在山腰的早課廣場上,伏凌環顧了一圈,卻也沒有找到那熟悉的身影。 她沒有來? “你在找玉襄嗎?”盡管他面無表情,不動聲色,但瞧見了他的視線, 武德笑瞇瞇的湊了過來?!胺鼛煹??” 伏凌看著他沒說話。 武德也不賣關子,直接道“她身體不舒服,在房里休息?!?/br> 說到這里,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 惆悵的嘆了口氣道“女子真是太麻煩了。若是男弟子, 管他體虛乏力還是腹痛難耐呢,只要沒死,就必須統統到齊。怪不得師尊一直不愿意收女弟子。兇吧,又容易哭,不兇吧,就容易嘻嘻哈哈,不把你當一回事?!?/br> 作為首席弟子,武德經常要與其他幾座分峰弟子聯絡,清寒峰與春寒峰上大量的女弟子,每次都讓他格外頭疼。他簡直覺得廣寒峰外有女子存在的地方,就像是個沼澤,一碰到,就拖著人往下沉,渾身有力沒處使。 ……如今,廣寒峰上可能也要出現一個沼澤了。 他最后的凈土也要不復存在了么? 武德心有余悸,萬般不愿,卻仍是盡職盡責道“你跟她關系要好,早課結束后,去看看她吧。若是嚴重,我就帶她去春寒峰看看,要不要開些藥?!?/br> …… 玉襄躺在床上,只覺得全身乏力。 她不知道師尊腦海中關于癸水的知識都是哪里來的,但她如今可以很負責任的說,那全都不對。 他大約只知道女子癸水期間會變得虛弱,但具體是怎樣的“虛弱”,便不大清楚了。 沒有切身體會到的人,只能依靠自己的經驗去盡量貼近——她的師尊大約覺得,那感覺像是竭力修行后的虛脫感。 玉襄現在就只覺得自己好像沒日沒夜的練了三天三夜的劍,手腳無力到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只能癱在床上,生無可戀。 伏凌推門而進的時候,玉襄一瞬間無比慶幸,他不懂進門前要敲門的“禮貌”,不然他在外面敲門,她要去開門的話,估計得挪到床邊,摔下床去,然后慢慢蠕動過去——鑒于她現在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她躺在床上,默默的看著他走近,心想她一定得找個機會把他這種對女性生理知識的詭異理解扭轉過來。 而伏凌站在床邊,看著她看了一會兒,大概發現了她如今動彈不得,這才張口說話了。 他第一句話,就差點把玉襄氣死“你好麻煩?!?/br> ??? 玉襄瞪大了眼睛,試圖用眼神控訴他的無理取鬧—— 你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她來過那么多次癸水,第一次這么動彈不得,無力伸冤,都是拜誰所賜???? 你還說我麻煩?? 你還嫌棄我麻煩?? 大約是她眼里的震驚和憤怒太過明顯了,伏凌彎下腰來,用鼻子碰了碰她的臉頰,就像是在山林中,外出狩獵回來的雄獸對著巢xue里虛弱的雌獸所做的那樣。 像是在確定身體的虛弱情況,又像是在撫 慰她低落的情緒。 動物對死亡和衰敗的預兆分外敏感,而這些變化,幾乎都最先出現在氣味里。 伏凌嗅了嗅她脖頸間的氣息,玉襄的皮膚頓時被他溫潤的呼吸激出了一層雞皮疙瘩,頭皮發麻。 從剛才被他的鼻尖所碰觸到開始,她就僵在床上,好像一下子變成了一座木雕。 伏凌的視線落在了她的小腹上,他從武德那聽說了,女子的癸水會讓她們虛弱疲乏,不宜活動,而且有些人會腹痛難忍。 “痛嗎?”他確認道。 托這個“有些人”的前綴限定,他不認為所有女子都會腹痛難忍,于是玉襄此刻便也逃過一劫。 她勉強的擠出一句“不?!?/br> 伏凌便滿意的點了點頭,“我就知道,你跟別的女人不一樣?!?/br> 不一樣?怎么不一樣?來大姨媽不痛經就不一樣了?? 玉襄無力吐槽。 伏凌對她的腹誹毫無所覺,他坐在床邊,看著她道“師兄說女人都很麻煩,最好離遠一些。那么,你大概也很麻煩,不過……我覺得應當沒有那么麻煩?!?/br> 他話音剛落,便有一種言出法隨的權威,玉襄覺得渾身上下終于不像棉花一般,恢復了些許力氣。 她咬牙切齒被嫌棄了一大波,就近掐住了伏凌的腰,用盡力氣狠狠揪住。 伏凌卻沒有露出吃痛的反應,他彎下腰來,把她往床里面一推,自己躺在了外面。 玉襄“???” 修行要求他們睡覺時運行法訣,需要正面朝上,伏凌躺著猶豫了一下,忽然側了過來。 他們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瞪了好一會兒,伏凌才伸手把她原本舒展的手腳團了起來。 玉襄“???” 他把她擺弄成蜷縮起來的姿勢,這才滿意的將她往懷里一撈,正好無比契合的窩在了他的懷里。 玉襄腦子一炸,卻又猛地降下溫來——若是師尊的確心有情愫,他就不可能如此自然,若是擺脫男女之情去想,大概才是正常的情況…… 伏凌出身山野,不通人事,他方才的舉動更像是動物之間的溝通與交流,而此刻的姿勢…… 若是想象成動物,也不過是同伴間單純的依偎陪伴。 想到這里,玉襄的心慢慢地安穩了下去。伏凌雖然與她認識不久,可整個廣寒峰和上陽門里,他恐怕都沒有比她更親近的“朋友”了。 這么說……他承認她,算是同伴和朋友了……? 一想到這里,玉襄便毫無不安,反而開心的笑了起來。 唉呀,和師尊當朋友真不容易啊。 而見到她的笑容,伏凌皺起了眉頭,并未發現什么可笑之處,他習慣性的低頭用鼻子去碰她的臉頰,像是一只大貓用肢體語言代替了說話,詢問道“你在笑什么?” “我在想,”玉襄含笑望著他近在咫尺,眼神清澈,毫無旖旎之情的俊美面容,將自己方才不小心跳亂了一瞬的心跳慢慢拂去心動的痕跡,細聲細氣道,“師兄……女孩子來癸水,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才會癱在床上動不了?!?/br> 她狹促的玩笑道“要是我比尋常的女子還要麻煩,那怎么辦?” 伏凌道“那你會死的很快?!?/br> 玉襄“……” 她氣的沒忍住又掐了他一把?!澳銜粫f話!” 但太逸真人護短的性格,如今似乎就已經初露端倪了。他道“但我很強,我不會讓你死的?!?/br> 玉襄好奇道“你有多強?” 伏凌道“在山里的時 候,老虎和熊也打不過我?!?/br> “可是以后你遇見的對手,都要比老虎和熊厲害很多?!?/br> “嗯?!狈枳约阂仓?,他露出了一個笑容,那是一個明知前路崎嶇艱險,卻無所畏懼的笑容,就像是刀劍出鞘一剎那流瀉而出的寒光一般,閃耀熠熠,銳不可當——甚至有點渴飲鮮血?!澳遣皇呛苡腥??” 玉襄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