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師父和楚遙仙君拜別阿負的畫面,我連稍稍回憶的勇氣都沒有。 雖說總在一方蒼穹之下,可永不再見,不就是訣別嗎? 師父雖心懷無量大智慧,卻證不得這一絲難舍的不必,他既如此,又何況我這個不入流的小仙。 星沉一路有些沉默,快到阿負的小院時突然牽住我的手說道:“我明日……要一趟遠門?!?/br> 我茫然問道:“遠門?要去哪里?” 星沉說:“去一個世外之地,阿負說那里能找到一種靈物,可代替內丹……” 我幾乎被天上掉下來的驚喜砸懵了,半晌才難以置信的問道:“真……真的?” 星沉點點頭,“真的……” 我有些語無倫次,又有些手足無措,磕磕絆絆的問他:“內丹……內……內丹?可以讓你好起來的內丹?” 星沉嗯了一聲,笑著摸了摸我的臉…… 我險些被歡喜沖昏了頭腦,他指尖上的冰涼突然喚回了一絲理智,我遲疑著問:“可是……危險嗎?” 星沉搖搖頭,“不危險,只是要走上幾日,你要好好等我?!?/br> 我攀著他的胳膊晃了晃,“我陪你去便是?!?/br> 他卻搖搖頭說:“不行?!?/br> 一顆心興沖沖的,卻被他一瓢涼水當頭澆下,我有些不悅的問:“為何不行?” 他說:“看守那靈物的據說是個善妒的女神仙,見到比她貌美的女子便氣不打一處來,我怕你去了會把她氣死,害我白跑一趟?!?/br> 我遲疑著問:“你怎曉得我會比她貌美?” 他笑了笑,“我自然曉得……” 我漸漸回過神來,覺得他方才的理由是信口胡扯搪塞我的。 我仔仔細細看進他的眼睛里,卻看不到一絲揶揄和不正經。 我遲疑著問:“真的?” 他點點頭,表情十分認真,“你乖乖等我回來便好……” 第85章 丹爐 清晨的斷崖上籠著一層薄薄的霧氣,阿負與我一同送星沉出門,身后跟著陸白和小狐貍。 我們還未說什么,小狐貍先撲進星沉懷里,嗚嗚的依依惜別起來。 由于我昨晚比小狐貍此刻出息不到哪去,先是遭到了星沉的無情調侃,后又遭到了他的無良挑逗,險些被他扛進臥房,最后還被散步回來的阿負撞了正著…… 我摸了摸到現在還余熱未消的臉頰,努力保持著冷靜端方…… 他說的,不出幾日便會回來…… 送走星沉,阿負和昨晚一樣讓我與陸白先回去,他還要在斷崖上呆一會兒。 仿佛幽幽遠山白云間,還有離人尚未淡去的影子…… 他還可以再送一送…… 我回到臥房,躺在床上翻了個身,不知不覺在枕頭下摸出一個秀氣的小荷包。 是星沉在七十二寨買的那個,我盯著荷包看了一會兒,心中漸漸泛起一絲甜意。 或許那日他買下整個貨架的雞零狗碎,也不全然是因為受到了賣貨婆婆的糾纏…… 我臉埋在枕頭里,反省自己是不是越來越愛多想了。 手伸進荷包里摸了摸,摸出一個涼涼的小物件。 舉到眼前一看,是一只金燦燦的小鈴鐺,與我那日從荷包里摸出來的是同一件東西,鈴鐺的另一半好像還在星沉那里。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隨手將鈴鐺放在唇邊,小聲叫了一句:“師兄……” 并未期待什么。 手里的鈴鐺卻傳來一聲低低的:“嗯……” 我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感覺頭皮都因為這一個簡簡單單的“嗯”字麻了一大片。 我忙抓著鈴鐺叫道:“師兄,你怎么能聽到?” 鈴鐺傳來低低的笑,“想我了?” 我不知道自己對著一個鈴鐺臉紅什么,片刻后察覺到自己不但臉紅,眼睛似乎也紅了,我忙故作淡然的說:“怎么會,你才剛走?!?/br> 鈴鐺沒回話,我卻覺得它好似生出了表情,淺笑不語,帶一絲揶揄。 我問:“你到哪了?” 他說:“不遠,走得有些慢?!?/br> 我問:“怎么走得慢?” 他說:“再遠些就聽不到了……” 我愣了愣,又連忙說:“那你再慢一些?!?/br> 鈴鐺笑,說好。 我也無甚特別想要說的話,只是東拉西扯,和往常在晨鐘峰上聒噪他時一樣。 他變了些,比從前話多了,看到一朵云彩的形狀像棉花也會講給我。 我心中吃吃的笑,哪朵云彩不像棉花啊…… 不過嘴上還是新奇的附和著:“棉花啊,真稀奇……” 我突然問他:“你從前說的話還算數嗎?” 他問:“哪一句?” 我說:“要娶我的那句?!?/br> 鈴鐺似是小小的呼吸一滯,繼而連忙說:“算數,當然算數?!?/br> 我心中歡喜,又覺有些悵然,這輩子終是沒能走出他的五指山啊…… 沉默的鈴鐺又傳來他的聲音,“從今以后,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等我回來之后哪里都不去了,只在你身邊……” 我笑了…… 原來我也是他的五指山啊…… 睡過一個長長的午覺,我聽阿負在窗下喚我出來閑坐,我揉著惺忪的睡眼出得門來,見他在已在屋檐下煮上了茶,兩把舒服的藤椅,他一把我一把。 我聞到一陣奇異的清香,恍然發現他煮的是霜前雨上。 我在藤椅上坐下,小心的問:“是霜前雨上嗎?” 阿負笑著點點頭,“只剩這些了,拿來招待你?!?/br> 我頗是感動,忽又想起他在迷陣里消失時恍若在我耳邊說過的一句話,于是問他:“你是不是在迷陣里對我說過,暮晚峰上有塊石頭下面壓著一片楓葉,是你留給我一些話?” 他先是點點頭,繼而笑著搖搖頭,“既然還有機會當面說與你聽,那片葉子自然也沒什么用處了?!?/br> 我有些好奇的問:“你有什么話要說與我聽呢?” 阿負將煮沸的清茶倒進樸素的小茶盅里遞給我,我接過來小心抿了一口,覺得這茶比上次喝時要清甜一些。 大概是在他們無憂無慮的那一世里種下的茶吧…… 阿負不緊不慢的喝茶,不緊不慢的放下小茶盅,這才開口說道:“你想知道我是如何離開昆侖磐石的嗎?” 我略有些詫異,為何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雖然我是很好奇他如何從昆侖磐石下脫身,但記得上回他說過,這件事他沒辦法說出口,因為說出口了,就會打破他立下的血誓,會付出打破誓言的代價。 我搖搖頭,“你不要說,說了不是會付出代價的嗎,所以我不想知道?!?/br> 阿負笑了,“那時的話,你到還記得……” 我說:“又不是什么無關緊要的玩笑話,當然是會好好記得?!?/br> 阿負卻淡淡的說:“無妨,無妨……” 他幫我往小盅里添上茶,自顧自的說道:“你那時問我,難道不是憑一己之力逃出來的嗎?還真被你歪打正著的問對了?!?/br> 我捧著飄香的清茶一臉茫然的看著他,不知他為何非要提起這么危險的話題,萬一不小心破了血誓該如何是好。 他淡淡道:“我的確不是靠一己之力逃出來的,沒有人能從昆侖磐石下逃出來,我其實是被景旭的母后放走的?!?/br> 我點點頭,喝了一小口茶,繼而又噗的噴了出來。 “什么?” 我一邊抹著裙子上的水漬,一邊難以置信的問。 阿負點點頭,“你沒聽錯,我是被她放出來的?!?/br> 我結結巴巴的問:“為……她為何要放你出來?” 阿負說:“因為她與我一番長談后,想要我的一件神器?!?/br> 我努力回憶阿負在客棧里說過的話,嘴里念叨著:“神器,是你之前講給我們聽的那四件神器嗎?” 阿負點點頭。 我好奇的問:“是哪件神器呢?帝后要神器做什么?” 阿負看著我,似乎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我便掰著指頭自己數了起來,“怨憎還在七十二寨,死生泉在迷陣里,剩下的只有鬢如霜和那件你稱作邪器的東西?!?/br> 阿負看著我,目光認真的有些陌生,他說:“鬢如霜已經毀了,我只剩那件邪器?!?/br> 我遲疑著問,“帝后想要那件邪器?” 這樣一說倒也不甚意外了,帝后那樣的人,心中不知擱著多少件刻骨銘心的求不得。 我又好奇的湊近些問:“她想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