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利翻了個白眼，這位爺是一線雜志正封滿貫，問這問題，真夠戲劇化。

    “網上出版的，有圖，視頻，交流互動，也有文字采訪，先在公眾號上預售，一本一個碼，差不多這樣?！?/br>
    霍諶沒什么表情，刪了搜索欄的內容換別的：“什么碼？”

    安利說：“碼?！?/br>
    霍諶還是沒表情，網頁被他刷到底，點下一頁：“劇組誰拍過？”

    安利大腦里的工作區域快速搜索：“周一心?！?/br>
    “她正好也是新格?！?/br>
    霍諶掀了掀眼皮，在片場鎖定目標。

    安利也看過去，周一心在跟蔣怡說笑，完美詮釋了什么叫“花絮姐妹”，他試探道：“要問問她？”

    “問個屁，”霍諶嗤了聲，“那女的對我跟唯唯很感興趣，不好好拍戲，眼珠子總跟著我們轉?！?/br>
    安利的臉色頓時一變：“她知道了？”

    “八成?！被糁R說，“我那么寶貝唯唯，總有馬腳藏不住露出來的時候，誰一直偷偷觀察都會發現名堂?！?/br>
    安利忍不住吐槽：“你馬腳不都在外面長著嗎？有藏？”

    “別比比?！?/br>
    霍諶關掉網頁進微信，重溫小孩夸他帥的信息，眼光這么好，再加一百分。

    “告訴文哥，讓工作室把周一心的料都準備好了，必要時候就拋出去?！?/br>
    .

    快四點的時候，章向唯攤在角落里，手腳軟綿綿的，任由新格的化妝師在他臉上捯騰。

    化妝師走了，服裝師上。

    服裝師走了，造型師上，造型師走了，攝影師上。

    章向唯撐住疲憊的身體，拖拖拉拉的跟著林山嵐去看視頻。

    “校服這組你的狀態最好，表現出了我希望你有的那些，情感很充沛?！?/br>
    林山嵐邊推進度條邊說：“其次是你躺在陽光下，光點從你身上消失又出現，你站起來到笑著走向鏡頭，這部分是一個承接，到時候要做色調處理……”

    章向唯默默聽著。

    林山嵐有耐心，同樣也苛刻犀利：“宮廷華麗登場那一塊你的信念感太差，我透過鏡頭看你的時候，明顯發現你出戲了，待會要重拍?！?/br>
    章向唯打起精神：“好?！?/br>
    林山嵐突兀道：“你以前學過舞蹈?！?/br>
    章向唯眼皮一跳：“……嗯?！?/br>
    林山嵐問他：“什么舞種？”

    章向唯含糊的說：“隨便學的?！?/br>
    林山嵐轉過頭。

    章向唯先是躲閃的看東看西，看了會，見林山嵐還盯著自己，他撇了下嘴，硬著頭皮說：“芭蕾?！?/br>
    千萬不要有后續，千萬不要，千萬千萬不要。

    章向唯緊張兮兮的祈禱著，就見林山嵐直起身喊助手：“想辦法找一套芭蕾舞服送過來?！?/br>
    “！”

    章向唯要哭出來了：“林老師，我好多年不跳了，現在跳不了的?！?/br>
    “沒說讓你跳，”林山嵐說，“我只要舞服入鏡?！?/br>
    章向唯一口氣剛松下來，林山嵐就輕飄飄的補充道：“另外你做幾個動作?！?/br>
    “………………”

    .

    章向唯生無可戀的癱回椅子上。

    王程從他嘴里問出事情經過，不以為意道：“幾個動作而已，隨便做做就是，至于要死要活？”

    “哥哥你好天真喔，”章向唯閉著眼，面如死灰，“動作不止是動作，潛臺詞是要經典的?！?/br>
    王程掰扯道具玫瑰花的動作一停，芭蕾的經典動作，他一個外行都知道兩個。

    “那是挺慘?！蓖醭掏椴⒈硎緫z憫。

    “慘絕人寰，”章向唯苦著臉說，“我好久沒練了，擔心拉傷腿，明天還要拍一天打戲?！?/br>
    王程把玫瑰花放他腿上：“那還拍個幾把，我找那小胡子去?！?/br>
    “別去別去?！闭孪蛭泵⊥醭桃路?，“我熱身做好點，跳的時候小心點……誒誒真不要去了，設計一個點不容易的，我沒想不拍，就跟你說說?！?/br>
    王程抱著胳膊看他：“說了有用？”

    “有的?！闭孪蛭ò炎ニ路氖质栈貋?，撈起腿上的玫瑰拔刺，“你是自己人嘛，跟你說，我就不用做自我調節了?！?/br>
    王程一震，晦澀的將一聲嘆息吞了下去。

    兄弟就兄弟吧，起碼是一個不可代替的位置，能起到重要的作用。

    .

    章向唯悶悶的說：“林老師說我沒信念感，拍戲我知道需要那東西，雜志也要嗎？”

    “這你就不懂了?！蓖醭?，“攝影師眼里，一個鏡頭就是一個片段，既要有靈魂也要有情感?！?/br>
    章向唯要說什么，手機來了微信，大佬發的。

    拍的怎么樣？

    章向唯編輯了“很好”兩個字點發送，下一秒就撤回了，改成“不怎么好”，又撤回，他磨磨蹭蹭的時候，聊天框彈出第二條信息。

    發的什么，怎么一直在撤？

    章向唯可能是拍累了，腦子出問題，他竟然發了一條撒嬌味道很濃的信息。

    才不是我發的呢！

    哦，是貓兒。

    章向唯錯過了撤回的機會，他的耳朵一熱，有點羞恥啊。

    翻了翻上面的聊天內容，章向唯來新格的路上拍了照片發過去，說“給你看自己的偶像，帥吧”，男人以紅包的形式回了一個字“帥”。

    章向唯不矯情的收了。

    當時男人說要去拍戲，就沒再聊。

    要不也禮尚往來的發一個吧，章向唯這么想著，還真就發了。

    剛發過去就被收了，一點都不跟他客氣。

    章向唯再發一個，還是被戳，他發現新大陸似的瞪大眼睛，發了個“喔唷”的表情。

    小朋友，還發嗎？

    你還收??？

    你發的，我就收。

    這幾個字仿佛自帶語音，還是貼在耳邊性感撩人低音炮的那種，章向唯一邊在心里說這老男人想害我，一邊顫著手發了，欲要揣了手機去熱身，聊天框多了兩條信息。

    你撤回的兩條霍老師都看見了。

    一回生二回熟，多拍幾次你就習慣了，后面還有其他雜志在等你。

    章向唯愣怔的想，應該沒有了吧。

    脖子冷不防被冰了一下。

    章向唯受不了的打了個冷顫，抬頭看擰著可樂的王程：“干嘛??？”

    王程手里的可樂沖一個地方擺擺：“去那邊，我幫你壓腿?！?/br>
    章向唯的臉立馬就垮了下來，他慢吞吞挪屁股起身的動作卡在半空：“玫瑰花呢？”

    王程仰頭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可樂，齜出一排白牙：“死了的干活?！?/br>
    章向唯：“……”

    .

    雜志也要拍花絮，用來宣傳用。

    章向唯熱身的時候，相機在拍，練習的時候還在拍。

    忽略掉周圍的吃瓜群眾，章向唯深呼吸，腳點地，快速旋轉幾圈，落地，站穩，接著就是后退到墻角，點地前沖，大跳。

    大家都目不轉睛的看著，少年的身體很輕盈，就像春天陽光下的一片綠葉，生機盎然，充滿了美好與希望。

    現場靜了一瞬，刮起一片掌聲。

    章向唯難為情的紅了臉，只有他自己知道，腿跟腳都在尖叫，他對工作人員晃手：“哥哥，能不能別拍了，我現在好廢，不想給粉絲們看到?！?/br>
    完了就給王程一白眼：“你也別拍了?！?/br>
    王程翻拍下來的照片，笑得懶散帥氣：“我拍的又不發出去，就咱自己看?！?/br>
    “我并不想看自己的慘狀?！闭孪蛭ㄆ车揭粋€人影，登時就慌了，“林老師來了，要開始拍了，我還沒準備好，我再練練?！?/br>
    王程不屑道：“你怕他干什么，他拍的也就那樣，還不如我?！?/br>
    章向唯想捂他嘴：“大哥，別亂說話?！?/br>
    “誰跟你亂說話，在小胡子眼里，你只不過是他今天的工作，是要他打造的藝術品，”王程說，“在我眼里，你是……”

    停住了。

    章向唯把臉轉向他。

    王程俯視少年的眼睛，那里面有一彎清澈而干凈的水流，倒映著自己尚未徹底褪去青澀的模樣，以及不敢撕開的，被擠壓多年的暗戀，他的舌尖舔了舔牙齒：“好兄弟，能一樣？”

    章向唯說：“不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