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干嘛？

    在賓館？來張照片。

    吃晚飯沒？

    媽的，我在食堂的rou絲面里吃到一根毛發，我怕是時日無多了。

    向那個唯，你兄弟最后一面你還見不見？

    王程發來視頻申請，章向唯拒接，挨個戳了紅包，回他一條信息。

    我在化妝間，待會去片場，視頻不接了，怕忘了現在的感覺，晚點聊。

    章向唯把手機塞香香姐的包里，閉上眼睛休息。

    爆發的哭戲是他擅長的，就是真的難受，老師說他入戲控制不好那個度，入得很深，那樣很不好，一場下來差不多掏空了自己。

    老師說演員要對自己好點，入戲不能太深，到那個點就好了，太深會出不來，患病，精神方面。

    戲癡不是演員的最完美呈現，凡事要有個度。

    章向唯現在顧不上擔心那些，這是他的第一部 戲，拋頭顱灑熱血往死里拼，沒別的考慮。

    沒一會，章向唯不斷浸入角色，周身籠罩出了一股死寂的氣息。

    .

    不知過了多久，化妝間的門開了。

    霍諶帶著一身濕氣進來，掀了掀眼皮，看著坐在鏡子前的小孩。

    知道全是妝，是化的，他的心口還是悶痛了一下。

    霍諶走過去，抬手按上小孩的肩膀。

    章向唯猝然睜開眼睛，血紅的眼撞上鏡子里的男人，瞳孔一陣緊縮，單薄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神悲涼，絕望，痛苦，憎恨，怨毒，凝血的嘴角扯出一抹獰笑。

    像個瘋子。

    霍諶愣住，皺了皺眉：“唯唯?！?/br>
    章向唯緩慢的眨了下眼睛，所有扭曲的情緒瞬間消失無影，他單純乖巧的笑起來：“霍老師，你怎么來了？”

    第12章

    霍諶沉默著。

    章向唯仰著頭：“霍老師？”

    霍諶搭在他肩上的手拍動了兩下：“聽說你有夜戲，我在酒店閑的沒事就過來看看?！?/br>
    章向唯：“噢?！?/br>
    “雨戲我沒拍過?！彼チ俗ザ?，“不知道能不能拍好?！?/br>
    霍諶的眼前浮現前一刻小孩的眼神，眉骨微聳，對角色這么認真專注，怎么會拍不好，只有好與更好，

    “拍雨戲，不要有包袱就行?！?/br>
    章向唯的眼睛一亮：“那我沒有，我沒包袱?！?/br>
    “我不想定型，能突破自己的形象我肯定一百個愿意,以后有機會的話，我還想演扮丑的角色，增肥化燙傷妝，涂大胎記，帶齙牙套什么的?！?/br>
    霍諶的面部抽了抽：“有這想法挺好?！?/br>
    章向唯站了起來：“霍老師，你能幫我對對戲嗎？”

    霍諶頷首：“只念臺詞，情緒別帶進去，不然開拍的時候你精力就跟不上了?！?/br>
    “喔喔喔?！?/br>
    章向唯深呼吸，自己給自己打板的小聲說：“a?！?/br>
    霍諶：“……”

    要命，太可愛了。

    .

    一兩分鐘后，章向唯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眼睛越來越紅。

    霍諶擰著戲里潞城的“川”字眉，滿身威嚴。

    章向唯克制著不讓自己太進去，他的嘴唇輕微哆嗦，半晌張口，聲音里帶著濃重的哭腔：“師兄，你騙我……”

    剛說完這幾個字，后面一段還沒說，眼淚就“刷”地一下掉了。

    章向唯無辜的瞪著一雙流淚的眼睛：“霍老師，我想把臺詞說完的，眼淚不知道怎么就下來了?！?/br>
    霍諶看得心疼，忍不住把小孩攬到跟前，環住他顫動的肩背：“緩緩吧?！?/br>
    化妝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陳香香嗖地把身子背過去：“……對不起，我走錯了，你們繼續?！?/br>
    下一秒門又開了。

    陳香香淡定的進來：“霍老師，小唯他……”

    霍諶撩了下眼簾。

    陳香香噤聲。

    霍諶拍拍小孩的背脊，腰微彎，像是下一刻就要吻上他的發頂。

    陳香香心驚rou跳，不敢大喘氣。

    章向唯浸泡在角色的情感里，還沒有緩過來，沒意識到姿勢的曖昧。

    霍諶冷淡的側過臉：“讓小李過來給他補一下妝?！?/br>
    “我這就去?！?/br>
    陳香香去了化妝室，腳步漸漸慢下來，淡定也不見了，心里同時冒出兩個聲音，神經病的大吼大叫。

    不正常，有貓膩。糖糖糖！

    難道真的是她想的那樣，那怎么辦，天下大亂。糖糖糖！

    職業cao守跟cp粉的磕糖本能斗得難舍難分，她太難了。

    .

    章向唯不知道他助理jiejie快分裂了，他到了片場就開始準備。

    “小章，你一會就從那出來?！?/br>
    王導指著街巷不遠處：“第一個機位推過去的時候，你要咬碎嘴里的血包，就是張老師的機位，你心里要有個數……”

    章向唯認真聽。

    雨勢猛烈，不斷沖擊著這座承載了眾多優秀作品的影視城，大石塊鋪的地面被敲得劈里啪啦響。

    工作人員都穿著雨衣在雨里穿行，身影忙碌。

    王導希望這場戲能在零點前收工。

    章向唯以為是擔心他吃不消，結果王導來一句：“太晚的話，雨有可能會小，效果不行?！?/br>
    “……”好吧。

    .

    陳香香撐傘在片場等候，王導一喊卡，她就帶著面巾紙跟水壺跑過去。

    章向唯的頭上身上不停滴著水，濕漉漉沉甸甸的戲服掛在身上，皮膚都悶皺了。

    棚內景跟外景各有各的遭罪法，拍戲怎么都辛苦。

    章向唯一七七，陳香香才一六二，給他撐傘不是很輕松，他自己把傘拿走撐著，另一只手抽了幾張面巾紙蓋到額頭上面。

    “小唯，你妝全花了，黑眼圈都出來了?！?/br>
    陳香香把水壺的蓋子扣上：“去車里讓張借給你補補妝?！?/br>
    章向唯搖搖頭：“需要妝好的鏡頭剛才已經拍完了，待會的拍了再讓張姐化?！?/br>
    一場戲分四段拍，失魂落魄，神經質，崩潰癲狂，黑化，王導想一氣呵成，一次拍完，要求又高到苛刻。

    哭得不對。

    步子走多了，角度不行。

    哭多了。

    情緒過了。

    各種不行，將近一小時才過一個鏡頭。

    別得還好，章向唯想不通一點，雨下這么大，他的眼淚下來就被雨水沖掉了，王導是怎么看出他左右眼的眼淚滴數時間不對的？

    說是他沒按照事先設計好的來，在說臺詞的時候，眼淚掉早了，叫他適當的收收情緒，出來一點。

    章向唯打了個噴嚏，眼睛下面一片青色：“香香姐，我要拍到很晚?！?/br>
    陳香香嘆氣：“我們在簽合同的時候，沒能明確收工時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你是新人，又沒公司沒團隊，就我一個小助理，談條件那些要跟大佬們協商，很復雜的，條件是否優越跟自身價值掛鉤，你等以后好了，不用你提就有人給你一項項列出來，不敢壓榨你?！?/br>
    章向唯安慰的說：“我懂，沒事兒的?！?/br>
    “一次拍完其實對我也有好處，我的狀態都到了，要是拍一半，突然停了，不上不下的，下次再拍的時候，我就很難再找到那個點了?！?/br>
    章向唯把濕透的紙巾拿掉，換了干的上去，也不敢直接用毛巾擦頭，怕給造型師添麻煩，他不舒服的蹙眉：“香香姐，我背癢?！?/br>
    陳香香說：“哪兒呢，我給你撓撓，不是，你別這么看你香香姐，口誤口誤，我找個地方給你看著，你自己撓?！?/br>
    一口氣轉了話鋒，她碎碎叨叨：“看吧，我說的沒錯吧，男助理還是有必要的?！?/br>
    章向唯只想抓癢，感覺自己現在像一條泡白的魚，就剩一口氣了。

    .

    東邊一處沒在置景的空閣樓上面，霍諶站在木窗前抽煙，昨晚他給小孩換睡衣的時候，檢查了一下。

    全身上下大大小小十三處淤青，還有幾處破皮，左腳有個腳趾甲也不知道怎么被什么重物砸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