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歸，不是困惑探究的眼神，他看她看得太直勾勾了。

    對于周圍打量的目光姜小貞最不陌生，人們目不轉睛盯著她，像打量櫥窗里擺放的獵奇玩意兒。她被默認不會有情緒、不會感到被冒犯，他們看她看得肆無忌憚。

    在分辨清楚他眼神里的東西是什么之前，她率先發動了攻擊……

    也許是姜小貞問了一個蠢問題：即便何玉認出了，他也沒有去認她的必要吧？

    怔楞半秒，她重新笑起來。

    “這樣啊，我確實是比小時候漂亮很多。認不出是不是我，很正常啦?！?/br>
    姜小貞重新回到肥皂泡泡一樣輕輕巧巧的熱絡里。

    見到范秀慧，她仍舊與她很親近。

    一口一個“范阿姨”，姜小貞掛在她身側，抓住她的手臂搖來搖去，跟她撒嬌。渾然忘記自己的體型和力氣，掛著晃起來能把別人晃到脫臼。

    好在范秀慧不介意。

    有姜小貞這樣一個存在，許多沉重的東西成功潛下水面。

    雙重的鐵門保護著她，讓她在小小破破的窩里仍做公主。她沒學會自卑、沒學會畏首畏尾，沒學會社會那一套話術，她如孩子般魯莽天然，叫人安心。

    何玉新家的家具，幾乎全是在榕美家具買的。

    “我們買多一些對你的工作有幫助嗎？”范秀慧問徐美茵。

    “有的有的，”她撕下他們的購物發.票，滿臉堆著笑：“有算我的業績呢?！?/br>
    等他們買完家具，時間早已過了飯點。

    顧客寥寥的家具店里只有徐美茵一個營業員，她負責導購、補貨、聯絡送貨，店內清潔。

    姜小貞餓了，托著腮坐在收銀臺的椅子上，等她mama煮飯給她吃。

    徐美茵一個人忙前忙后，還不忘哄著她：“你再忍忍啊，mama很快就做完了”。

    何玉走出店門時，正好聽見她的這一句。

    回家路上。

    “世事無常啊，真想不到，從前那么有錢的人家，現在落魄到這個地步?！?/br>
    范秀慧嘆了口氣。

    “當年的姜家夫人十指不沾陽春水，我剛才看她在那兒補貨，那么大那么沉的床頭柜她都扛呢。你有見到那個房間嗎？她們住的地方沒有廚房，煮飯是用電插板引出來，就個電磁爐在房間的外面煮。那樣煮出來的東西，珍小姐會吃得慣嗎？她小時候可挑嘴了?！?/br>
    何玉沉默無言。

    得知姜家的情況，范秀慧心里特別多感慨，他不說話，她也想找他說。

    “你以后在學校里多照顧珍小姐一些。她也不容易，住那樣差的地方，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她肯定吃了很多苦的。你是不是說在學校碰到過她了？她要是有什么學習上、生活上的困難，你能幫的要幫幫人家?！?/br>
    何玉想到校園里碰到姜明珍的那兩次。

    第一次，他聽見她跟別人吹噓：她家住別墅，天臺看星星看膩了，吃昂貴巧克力吃膩了。第二次，他看見她跟她的朋友從商店出來，抱了花花綠綠的閑書和明星海報。

    他對他媽說：“她不像是吃了苦的樣子?！?/br>
    范秀慧問：“那吃了苦的是個什么樣子??？”

    他一板一眼，說得具體：“至少，會知道賺錢的不容易，體諒她mama一些，力所能及幫一幫家里?！?/br>
    范秀慧撲哧笑出聲。

    也難怪何玉會這么說，他就是這么做的。他從小跟著范秀慧，比起一般家庭的小孩，他的日子苦太多了。

    他懂事、貼心，主動去承擔家庭的擔子，并覺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人是不一樣的，苦難可以把人改造成千百種樣子。你怎么能根據其中的一種模樣，去判斷它是否存在呢？”

    沒讀過多少書，范秀慧說出的話卻是非常的有智慧，她有豐富的人生閱歷，和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

    她聽到何玉這么說，笑了之后，又涌過一陣心酸。

    何玉是個好孩子，一路走來他們經歷的苦難沒有毀掉他，反而把他變得更好?？墒?，從為人父母的角度，范秀慧還是私心地希望，他這一生少吃點苦，不用這么懂事。

    “好，我知道了?！?/br>
    思考之后，何玉答應他媽：“我會在學校里，多照顧她一些的?！?/br>
    次日。

    高一四班放學后，作為衛生委員的姜小貞要監督值日生做完衛生。

    “你們今天還去‘少女空間’嗎？我等會兒去找你們?！?/br>
    少女空間是她們這群女生放學后的聚會基地，那家店鋪有賣各種少女漫畫、言情小說、明星周邊，就是在那里，大家建立起了深厚的姐妹情誼。

    “去啊?！苯∝懙耐缹O琴應了她。

    “哎，孫琴，你干嘛告訴她?！迸鷪F體里的人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姜小貞耳尖，聽到她們的悄悄話，直截了當地問道。

    “為什么不能告訴我??？”

    “……”

    女生們面面相覷，計劃敷衍過去。

    無奈姜小貞堵著路，她們想溜也溜不掉。

    憋了一會兒，有人憋不住了，站出來說話。

    “你去‘少女空間’干嘛啊，你都不買東西?！?/br>
    旁邊人幫她的腔。

    “你上次去那邊買的東西，買完又退了?！?/br>
    “是啊，”姜小貞沖她們點點頭，說道：“我先看了小林借我的書，你們說什么男一腹黑，男二溫柔的，我沒看幾頁就看不下去了。那小說寫得太爛了，完全不值得我看完，我就把買的書退了?！?/br>
    力薦的言情小說被說爛，小林不高興了。

    “你連買的明星海報都退呢！”

    “哦，那個男明星啊，我買回家看看，看了一晚上感覺不過如此，不知道你們喜歡他什么?！?/br>
    姜小貞攤攤手：“海報塑封在，沒動過，店家肯讓我退啊?！?/br>
    她的模樣過于理直氣壯，她們一時啞口無言。

    姜小貞用奇怪的眼神望著她們。

    “我退我的東西，是老板同意的。老板沒對我不滿，你們對我有什么不滿的？”

    因為覺得她買了東西又退很丟人，所以跟她一起玩，也很丟人。

    她們不想扯破臉，沒把話說得這么明，只說：“既然你都不感興趣，就不要跟我們一起去了?！?/br>
    姜小貞搖頭：“我不感興趣，但你們是我的朋友，我可以不買東西，呆在那兒跟你們一起?！?/br>
    姜小貞令人無語。

    她是班上女生“最不想結交”的第一名：長相丑陋、眼色為零、品味奇差，愛吹噓愛拆臺……渾身上下，內在外在全是缺點。

    偏偏她像個趕也敢不跑的蒼蠅，拒絕的意思已經擺到臺面上了，她照樣裝作不懂，沒有羞恥心地往你旁邊湊啊湊。

    女生們再度陷入你瞅我，我瞅你的狀態。

    等待誰想個辦法出來，擺脫掉姜小貞。

    “好了，你們先去吧，我等會兒找你們！我要去擦黑板了?！?/br>
    在她們出聲前，姜小貞先一步替大伙兒做好安排。

    說完話她自顧自地走掉，不管后面她們嘀嘀咕咕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周三入v，總共會更一萬一這樣，我可能會死掉。

    但是！大家開心就好！為了讓何玉后悔，讓我們一起壓榨番大王，把她買爆，讓她停不下來更新！

    慣例為你介紹一點好東西！嘿嘿：

    我的專欄，收藏后能看見我挖坑填坑的動態喲！

    我的下本預收，“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我山的文，安利給你們：被貓狗養的人生。

    謝謝你的支持，我們明天見~

    第22章 我看不起你

    何玉和朋友從畫室出來。

    回家路過大cao場的時候, 他看見走在前面，左手右手各拎著一個垃圾袋的姜小貞。萬年不變的公主裙讓他迅速認出了她。

    姜小貞比常人肥胖, 夕陽映出的影子也比別人的要大上兩圈。她提的東西大概不輕, 行走速度緩慢，那團形狀怪異黑色緊緊跟在她的身后, 像一只伏在地上的妖魔。

    他盯著她的背影，他朋友也看向她，然后同樣迅速地把她認出了。

    “那個是不是之前在食堂, 把我們惡心到了的丑女？”

    何玉睨了他一眼：“你講話太難聽了?！?/br>
    朋友尚未領會他眼中的冷意從何而來，何玉主動給出了解釋。

    “她是我的熟人?！?/br>
    “哈？”朋友驚掉下巴一般，看看他又看看丑女，怎么都沒法把這兩個人想到一塊去。

    何玉說：“我五歲就認識她了?！?/br>
    朝朋友揮揮手，他先走一步。

    “我去幫幫她, 你自己回去吧?！?/br>
    朋友語塞, 看到何玉跑過去, 還真就跟那個丑女開始說起了話。

    “姜明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