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人群紛紛讓出一條路,祈元正急忙跑上前,將葉苑靈手中的人奪下來,扶給旁邊的人,然后緊緊抓著葉苑靈的手,說道:“我不會放開了,我不會放開你的手了!” 葉苑靈神識盡失,不明所以的看著祈元正,下一刻,祈元正手上就起了幾道血痕,祈元正強忍著疼痛,依然將葉苑靈的手拉得緊緊的,葉苑靈似有些惱怒,亮起利爪又要向祈元正抓來。 忽然傳來“啪——啪——”幾聲脆響,甄隱拍著手站起來:“你們的感情還真是讓人感動,不過祈公子還是先看看手上的東西,看到時候能保持清醒的是她還是你!” 祈元正朝手上看去,只見他拉著葉苑靈的那條手臂上被利石割破,上面有幾道鮮血淋漓的血痕,血痕附近完好的皮rou呈現出一片褐色,像是樹皮之類! 祈元正腦中一片空白,忽然想起他剛才被樹人圍攻時,好像不小心沾到了樹妖的果實,剛才情況危急,他沒多在意,只是輕輕的沾到一下,手臂上就長了一片樹皮。 孟謹川急忙上前來看:“不妨事,只有這么一點,咱們抓緊出去,還來得及?!?/br> 甄隱臉上始終帶著輕蔑的笑:“來得及嗎?” 祈元正一手拉著葉苑靈,一手持劍,劍光閃過,那塊長著樹皮的小臂血rou被割下來,劇痛讓祈元正半跪在地,額上冷汗直冒,手臂上血如井噴,劇烈的疼痛讓他渾身顫抖,葉苑靈似有些不舒坦,冷眼看著地上微微顫抖的樹皮血rou,忽然用力一甩,將祈元正的手甩開。 孟謹川撕下一塊布條,將祈元正的手臂裹住。 安如笑甩出一把鋼刀:“廢什么話?敢打我的管家?老娘打得你滿地找牙!” 說罷揮刀上前,飛身躍起,一柄鋼刀直砍甄隱的面門,甄隱周身靈氣暴漲,安如笑甚是在甄隱的衣服都還沒挨著,就被一股強勁的力量震懾開,往后摔出數丈。 甄隱又從盒子里抓住一把血淋淋的內丹,放進嘴里嚼咽,嚼得血水直流,而后他將盒子小心翼翼的闔上,放回座位,捻出繁復的手訣,蓬勃的靈氣沖天而出,煞風平地而起,中空的山體中傳來無數妖獸嘶鳴,天搖地動。 一股蓬勃的靈氣從甄隱手上流出,覆蓋在周圍的山體上,嵌在山體里的妖獸仿佛受到某種號召,爭相從山體里將自己□□,有的半天沒有的動靜,有的已經出來了一條腿。 安如笑抹掉嘴角的血跡,看著漫天叫喊的上古妖獸:“他在干什么?” 一股強烈的不安從葉凌心里升起:“他想御妖!” “快阻止他!”孟新覺喊道。 孟新覺劍氣流轉,足尖輕點,身形如風,直取甄隱面門,葉凌也迅速持劍進攻,孟謹川越到甄隱后身,劍氣暴戾,直取甄隱后心,梅興思手下靈氣突顯,直取甄隱咽喉,三人從不同方向出發,呲——一聲,劍身擊在強韌的靈氣光屏上,觸力之大,虎口被生生震出了血。 孟謹川率先反應過來,將靈氣悉數聚于劍身,暴戾的劍氣將甄隱周圍的靈氣光屏撕開一道口子,鋒利的劍身割破甄隱的手臂,挑出一道凜冽的血線。 甄隱手下并未停止,孟謹川剛想再刺,甄隱忽然身形一偏,直接從石橋上墜了下去,片刻,深淵底部響起一聲妖獸狂嘯。緊接著,甄隱立在一頭巨大的妖獸頭頂上,從深淵底部緩緩升了上來,神情倨傲,仿佛是這片地獄場中執掌生死的修羅。 “救人!”孟謹川說罷,足尖一點,便越到那頭妖獸頭頂,與甄隱爭斗起來,甄隱食用靈獸內丹多年,靈氣亦正亦邪,且暴戾異常,每每擊到孟謹川身上,都像是一塊巨石打在身上,五臟內服被生生震出了血。 甄隱眸色發紅,用手輕撫著妖獸粗糙的頭頂,一股靈氣從手上升起,注入到妖獸體內,這些上古妖獸和普通妖獸不同,體內蘊含的妖力極大,而且十分不好把控,稍有不慎,就會被反噬。 靈氣注入到妖獸體內,他發出一聲興奮的嘶鳴,如同銅鈴般的獸眼看向石橋上的眾人,嘶吼一聲,一張拍碎石橋,許多躲閃不及的,無論是人和妖獸,紛紛落入深淵中,有的被巨大的妖獸伸掌接住,全部拋入口中。 幾人被困在圓臺上,石橋已斷,沒有退路,滿谷妖邪許多躍躍欲試,有的在奮力掙扎,有的還剩一個腳指頭,只差最后一點就能山體上分離開來。 甄隱發出刺耳的狂笑:“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能御妖了!” 孟謹川在妖獸頭頂上搖搖晃晃,忽然身體一滑,往下墜去,緊接著,一聲徹骨的呼嘯傳來,孟謹川一劍刺破了妖獸的眼珠,并且借力使力,重新回到妖獸頭頂。 劇烈的疼痛讓妖獸捂著眼中四處搖晃,撞擊在山體上,將兩人都甩出去,甄隱停在一個將要半醒的妖獸背上,卻被另一只妖獸咬住了胳膊,甄隱疼得直叫:“廢物,我是你的主人!你不能咬我!” 手下靈氣施出,那只妖獸才戀戀不舍的放開甄隱的手臂,末了,還有碩長的舌頭舔了一下嘴邊的鮮血,甄隱氣得直跳,像一頭憤怒的小獸:“為什么,為什么不聽我的指揮!” 話畢,他手下靈氣暴漲,比方才強勁數倍,他身上的靈氣受到號召,立即從山體中蘇醒,舒展千百年來未曾動過的rou翅,一口便將剛才咬過甄隱的妖獸的頭嚼碎,發出頭骨碎裂的脆響。 隨著甄隱靈氣的不斷增大,越來越多的妖獸從沉睡中醒來,有的甚至已經完整脫離石壁,將還在石壁上半醒正在掙扎的妖獸一口咬死,咬下幾口血rou,發出興奮的嘶鳴,不斷有落石從幾人頭頂上掉下,整個山體搖搖欲墜。 孟謹川的身體不斷下墜,將將在一個還未醒來的妖獸背上停下,一顆落石緊隨而至,旁邊是一個完全的蘇醒的妖獸,孟謹川要是跳過去,簡直是自尋死路,但那顆落石從高空墜下,重力極大,孟謹川不能保證能不能接住。 電光火石之間,一抹紅影跳下來,腳將將被蘇醒的妖獸咬住,梅興思忍著劇痛,將孟謹川拉過來,充當了孟謹川與另一條路的橋梁,孟謹川將將站穩,那顆落石緊隨而至,砸在他放在站的位置,碎石翻飛,爆裂開來,他剛想把梅興思拉過來,眼神晃過一道紅影,梅興思抱著那頭妖獸墜入深淵,只是短短一瞬,這方石壁恢復平靜,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孟謹川看向暴跳如雷的甄隱,握緊長劍,迅速朝他襲去,甄隱急忙扯過妖獸的rou翅阻擋,呲——一聲,長劍沒入血rou,挑出綠色的帶著腥臭的血液,另一只rou翅呼嘯而來,眼看就要將孟謹川拍成rou醬,孟謹川迅速回身,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宛如一道閃電。 甄隱急忙跨上妖獸的背,御使他往外飛去,沒飛出幾步,忽覺妖獸明顯頓了一下,回身望去,孟謹川竟然將劍插進妖獸的尾巴,然后借力,跳到妖獸背上。 這只妖獸的翅膀和尾巴受到重創,在空中上下翻飛,極度不穩,好在兩人在他翻滾的時候緊緊拉住他身上的毛發,半響,妖獸才適應了疼痛,漸漸平穩下來。 甄隱好不容易在妖獸背上站直身子,頭發盡亂,形容狼狽,臉上卻依然是不羈的笑容,他從懷里摸出幾顆內丹吃下,看著滿山蠢蠢欲動的妖獸,道:“這個世上在沒有誰可以攔我!” 經過方才的爭斗,孟謹川渾身大小傷不斷,一身白袍被血盡染,手持長劍,冷峻的面容盡是凜冽:“那可不一定!” 語罷提身上前,這時,山壁上傳來幾聲呼嘯,竟然是幾個相同的飛禽妖獸蘇醒過來,見此處爭斗,往這邊飛來,落石滾滾而下,有的飛到一半就被落石打得血rou模糊,墜入深淵,有的直往孟謹川逼來。 劍光凜冽,甄隱忽覺身體一涼,一柄長劍沒入他腹中,緊接著,孟謹川被一只飛禽妖獸咬住半邊肩膀,鮮血直淌,甄隱被劍刺中要害,身體一偏,便掉入深淵中,幾只飛禽爭相去爭奪,將他的尸體撕成碎片,血rou翻飛,空氣中飄著一股惡臭。 孟謹川覺得自己的半邊肩膀就要被生生咬去,忽然肩上巨大的咬合力一輕,孟謹川清楚的感覺到鮮血從肩膀上的洞里流出來,一只妖獸托起他的身子,將他輕輕的放在圓臺中。 孟謹川的意識有些模糊,看見葉凌一身白衣盡染,端坐在圓臺上,臉色煞白,周身冒著一股奇異的光芒,孟謹川醒悟過來她想做什么,原本毫無力氣的身體猛得朝葉凌撲去:“不可以!你會被反噬的!你不能御妖!” 然后孟謹川感覺葉凌冰涼的顫抖的手撫在自己臉上,眼前的那個圓洞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合攏,星光逐漸隱沒,黑暗滾滾襲來,山體碎裂的轟隆聲在耳邊響起,落石像雨點一樣砸下來,葉凌的眸子里是那么亮,仿佛代替了隱沒的星辰光芒。 周圍的聲音很嘈雜,嘈雜得聽不見葉凌的聲音,孟謹川只看見她嘴巴張了張,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所有的妖獸都醒了!這里要塌了!” “媽/的,劉管家,你別睡了,快醒一醒,反正都要死了,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苑靈,我永遠都不會放開了!” 第五十八章 云銷雨霽 孟謹川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炎夏了,他在蒼梧淵的冰淵中醒來,自然感覺不到絲毫的酷熱,天道山之行仿佛過去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剛剛發生在昨天。 孟謹川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葉凌,這和他幻想無數次醒來的場景相同,其實,又有些不同。 葉凌躺在冰床上,一動不動,他想象中的,應該是葉凌笑著喊他:“小孟公子,你醒了?” 沒關系,換孟謹川喊葉凌起來也行。 孟謹川醒來后,身上的傷就一天天好了起來,也逐漸知曉了那天的經過。 甄隱死之后,天道山的上古妖獸全部蘇醒,整座山體搖搖如墜,關鍵時刻,葉凌鋌而走險,施展御獸之術,讓妖獸將所有人送出來,并且再一次讓他們沉睡,天道山,從此又變成了一座死山,被各大家族列為禁地。 但是御妖風險太大,葉凌堅持到最后一刻,洞口完全封住之后,她便一睡不醒,直到今天。 孟謹川小心翼翼的擦拭著臉上的白皙的手臂,他的凌兒啊,其實是最善良最勇敢的。 他們一行人,只有梅興思沒出來,那抹紅影在他面前墜下,那一幕,孟謹川永遠都不會忘記。 葉苑靈的怪病終于找到病源,對癥下藥,神智逐漸恢復了正常,每日都要和祈元正寫信。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顧,那日祈元正用劍剜下手臂上的樹皮,從此手上留下一道難看的疤,樹妖的毒卻再也沒發過。 孟謹川替葉凌梳理頭發,細致的挽出好看的發髻,上天也會這樣眷顧我們對嗎? 五鬼城和各大家族換來了難得的和平,有時候甚至能在人族城鎮里,看到五鬼城居民開的分店。 安如笑經常來看葉凌,但是孟謹川閑她太吵,她每次只說上幾句話,孟謹川就會把她趕走。 葉佩毅也經常來看葉凌,他從不說話,只是遠遠的望一眼。 甄崇道回到甄氏后,遣散了所有甄氏弟子,將數十年積累起來的家產變賣,四處布施,哪里發現什么災情荒亂,他總是沖到第一個,送去需要的糧食或者物資。 所有的一切,在經歷一場巨大的劫難之后,都在慢慢的往好的地方發展。 葉凌醒的那一天,炎炎赤夏即將過去,樹梢的第一片葉子開始泛黃,他就像孟謹川想象中的一樣,眼睛閃閃的,叫他小孟公子。 但是葉凌的身體還是很虛弱,蒼梧淵的大夫看過之后,告訴了孟謹川一個十分殘忍的真相。 葉凌強行御獸,根基盡毀,靠著冰淵的靈氣養著,能醒過來已經是奇跡,但是她靈脈俱損,性命危夕,不過數月。 孟謹川知道的時候,恍若山崩來臨,比在天道山里還要令人絕望,他呆呆坐了一天,后來,他什么也沒對葉凌說。 葉凌身體孱弱,只能住在冰淵,孟謹川就在冰淵旁邊中上許多耐寒的花草,花開的時候與冰雪相互映輝,有種極致剔透的美。 天晴的時候,孟謹川就在院子里設上一張軟塌,軟塌上擺著葉凌喜歡吃的水果和零嘴,兩人蓋著厚厚的毛毯,在軟塌上睡著聊天,聊他們還未相遇之前的故事,聊他們相遇之后的故事。 葉凌貪嘴,總是多吃零嘴,她現在身體不好,每樣東西只能吃一點點,兩人經常因為這些小事爭論半天。 葉凌身體好一點的時候,孟謹川會背著葉凌去遠一點的地方,去樹林里的小溪邊閑坐。 小溪的水質很好,里面游著五彩斑斕的游魚,葉凌很想脫了鞋子,在溪里去摸魚,但是孟謹川一定是不準的,不管葉凌怎樣撒嬌,孟謹川的態度都很堅決。 有時候,孟謹川也會將葉凌裹得厚厚的,然后帶著她去蒼梧淵最高的地方看星星,夜風習習,兩人坐在坐在蒼梧淵最高的山巔上,下面是蒼梧淵星羅棋布般的建筑,燈火通明,剛進來的新弟子正在抱團玩耍。 發生變故的那天和往常一樣,是個天氣晴朗的好日子,孟謹川和往常一樣帶著葉凌去溪邊閑坐,葉凌起身的時候,眼前一黑,然后跌入冰冷的溪水中。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原本井然有序的蒼梧淵變得一團糟,無數補藥靈丹流水般的送到冰淵,蒼梧淵里幾個德高望重的大夫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掐指一算,其實也只過去了一月而已。強行御獸帶給葉凌的反噬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大一點。 葉凌又陷入了斷斷續續的昏睡。 有一天葉凌醒來的時候,發現所有人都站在冰淵中,安如笑和劉則,以及葉佩毅葉苑靈以及葉姝離,還有祈元正,還有孟謹川,葉凌只是睡了一覺,孟謹川蒼白了好多,臉上毫無血色,仿佛生病的人是他。 葉凌不知道又昏睡了幾天,有一日,她半夜醒來,發現孟謹川正坐在冰床邊看著自己,仿佛看著一件稀世珍寶。 “小孟公子,我想出去看星星——”葉凌小聲道。 若是往常,孟謹川一定不會準許葉凌的請求,但是那一晚,葉凌的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撫在心頭,孟謹川將她裹得嚴嚴實實,才帶著她到了蒼梧淵的山巔上。 那晚的夜空格外澄凈,耀眼的星子仿佛伸手可觸,葉凌靠在孟謹川懷中,一動不動的望著蒼藍的天空。 忽然,星漢燦爛的天空劃過一道耀眼的流星,葉凌急忙雙手合十,虔誠的許了一個愿望,半響,葉凌神神秘秘的道:“小孟公子,你知道我許的什么愿望嗎?” 孟謹川溫柔的將葉凌額前的碎發理順:“什么愿望?” 葉凌看著一望無際的天空,滿懷期許道:“我希望你永遠的平安的活下去?!?/br> 孟謹川的身體忽然僵了一下,一瞬間心如刀絞,鼻尖發酸:“凌兒——” 葉凌輕柔的拭去孟謹川眼睛的淚:“小孟公子,我都知道,我知道我活不成了,所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算是代替我,代替我活著,好嘛?”葉凌的語氣接近祈求。 孟謹川顫抖著吻去葉凌眼睛的淚水:“凌兒,你怎么可以離開我——” 葉凌摟著孟謹川的肩膀:“小孟公子,這一輩子能遇見你,我已經很滿足了,真的,我已經很滿足了,你一定好好的活下去,代替我活下去——” “小孟公子,我好困啊,我想睡覺了——” 孟新覺爬上山巔的時候,孟謹川正在和葉凌看著漫天璀璨的星斗,察覺到身后的響動,孟謹川回過身來,將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別吵,凌兒睡覺了!” 孟謹川臉色煞白,面如死灰,孟新覺走上前去,葉凌果然躺在他懷中,臉蛋紅撲撲的,仿佛剛剛睡著。 “謹川,梅興思從天道山出來了!” 第五十九章 海棠春眠 梅興思在山道山中被困了整整數月,終于在山上發現一個山洞,從山洞里走了出來,那時候天道山留守著各大家族的人,他一打聽,葉凌在蒼梧淵,就拖著一只瘸腿連夜奔來,跪倒在蒼梧淵門外,將一個東西交給了孟謹川。 那個東西就是紫魄,昔日梅氏正是因為紫魄和葉晟陽出現糾紛,才惹出后面的一檔子麻煩事,后來梅越就將紫魄給了梅興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