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葉姝離性子一貫驕奢,口無遮攔,當即怒從中來:“葉凌,你等著,你污染了我葉氏的血脈,我一定會將你趕出去?!?/br> 葉凌的身子一頓,手關節捏得咔咔作響,旋即又松開,道:“我等著那一天!” 葉姝離聽她語調不似往常,又想起平日聽說的,葉凌的狠毒手段,腿竟然在輕輕發抖,所幸裙擺甚大,看不出來,自此,對葉凌的恨意愈發深。 突然來了許多外來弟子,云中瞬間變得熱鬧無比,葉凌走在路上,本想著回自己的扶風崖睡一覺,見一旁略過許多女子,一個個面帶喜色,飛跑過去,幾瞬之間,就只能看見她們的一片衣角。 如此盛況,只能是一個原因,云中一定是來了不得了的人物。 又飛奔來幾個女子,還不是云中本地人士,葉凌將她們攔住詢問。 那幾個女子見葉凌衣飾華貴,定是云中嫡子,不敢怠慢,答道:“姑娘有所不知,是孟氏的小公子來了?!?/br> “害,你眼中只有孟氏的小公子,我可告訴你,孟氏的三個嫡子都來了,個個長得俊朗非凡,貌勝潘安?!?/br> “我聽說是前幾日下雨,所以耽誤行程來遲了,我們幾個快去吧,去晚了可就沒好位置了?!?/br> 幾人說罷,便飛馳而去,動作迅速得,不禁讓葉凌想起山上飛奔的兔子。 偏偏葉凌是個愛湊熱鬧的,見她們說得神乎其神,她也過去開開眼界,但是她還端得住,是慢慢走過去的。 葉凌去時,那間待客殿已經被圍得嚴嚴實實,窗沿邊全是女子,都爭先恐后的往里看。 葉凌心中愈發好奇,不知那幾個人生得如何俊美,當即找一處比較疏松的位置,望里瞧了瞧。 隱約看見幾道白色的身影端立在殿中,接待他們是家主葉佩毅,和孟氏掌教正在交談。 孟謹川端立在殿中,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清冷做派,手被旁邊的孟康樂碰了碰,孟康樂對他努了努嘴,示意他往外看去。 窗外全是鶯鶯燕燕,讓孟謹川想起那個大膽的蒙眼女子,心中頓時不悅,掃過一眼便了,忽然,孟謹川的心像被刺了一下,他復看向其中一個窗口,神情復雜。 “他看過來了,他一定是在看我!” “看我!肯定是我!” 那扇窗外的人頓時沸騰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輕聲相爭。 孟謹川的目光突然轉過來,讓葉凌有些不舒坦,她抓了抓頭發,轉身走了,回扶風崖睡覺。 孟謹川收回目光,眸色深沉,那晚水螢退去,船長告知他們盲女消失了,他們船上船下找遍,也沒發現她的身影,他們方才專心御敵,根本沒注意她是什么時候離開的,而船艙中的數人,也沒看見她是怎么消失的。 久尋無果,他們唯一能確定的是,她是自行離開的,應該不會有危險,便不在管。 那晚他們在甲板上守了一夜,防止水螢再次來襲,所幸水螢消失,連那只水鬼也不見了。 后來又遇風雨,他們耽誤行程,這才來遲。 —— 到了晚上,葉凌才從扶風崖出來,今晚葉氏會為遠道而來的各派弟子接風洗塵,席上美食珍果無數,葉凌睡了一覺,腹中饑餓,緩緩去往云中大殿。 大殿外有一片寬闊廣場,平日沒甚么人,葉凌去時,宴席早已開始,數百張桌子拼成幾條長龍,處處張燈結彩,華燈輝煌,人群熙熙攘攘,一派和樂氣象。 葉氏長輩和各族長輩在殿中用餐,所有的年輕弟子都在外面,一來,讓他們各自熟悉熟悉,二來,長輩間有要事商量,也不便這么多人聽見,明日,各族長輩就要離開,葉氏的設學也算正式開始了。 葉凌找了一個無人的位置坐下,專心致知的吞咽。 席上的說話聲越來越大,哄笑聲,爭辯聲,中間甚至還夾雜著幾句謾罵,不知是誰提出來的玩擊鼓傳花的游戲,得到眾人推崇。 當即命人準備了一只鼓,一只剛采的梨花,眾人雀躍不已,一個穿著紅衣的俊俏小公子跳出來,自告奮勇擊鼓。 所謂擊鼓傳花的游戲,就是鼓聲起,花從第一個人開始傳,鼓聲停止,花在誰手里,他就得站出來表演一個節目,或是回答一個較為私密的問題,花可以用其他東西代替。 游戲開始,第一輪,梨花落在一個嬌滴滴的女弟子手上,她粉面漲得通紅,站起來先自報了家門,然后表演即興跳了一只舞,身姿曼妙,粉面欲滴,贏得陣陣喝彩。 又開始,這次落在一個生得俊俏的男弟子手中,他持花站立,一張俊臉已經讓在場的女弟子目不轉睛,他站起身,腦袋抓了又抓,說:“我沒啥特長,我給你們學一個動物叫吧?!本o接著,他口中便發出各種動物的叫聲,足矣以假亂真,贏得滿堂喝彩。 接著又開始,又開始,不知有多少個人在上面表演節目,葉凌都恍若未聞,直到那株梨花送到她面前時,她才知道,原來他們在玩游戲。 葉凌看向旁邊的人,原來是一個外族的男弟子,正對著她憨厚又不好意思的笑。 若是葉氏內部玩這種游戲,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跳過葉凌,而這外來的弟子不懂規矩,見鼓聲要停了,生怕自己是下一個,急忙將梨花拋給葉凌,葉凌一心吃喝,根本就沒注意。 在座的云中弟子臉色都有些難看,外來弟子不懂規矩,還在喝采,見聲音逐漸小了,茫然四顧,而后,聲音戛然而止,方才還熱鬧如午時弄堂的席上瞬間噤聲。 哐當一聲,不知是誰的筷子掉了,眾人才驚覺過來,又恢復熱鬧,拍手起哄。 葉凌將自己的嘴鞭撻數回,怎么只知道吃,偷隙看看旁邊不成? 葉凌于起哄聲中站起身,正自報家門,誰知一眼就望見對面坐著的孟謹川,他左右兩側,一個是孟康樂,一個是孟新覺。 而孟謹川的目光也在葉凌身上,他眸色幽黑,靜如古潭,葉凌看著卻極不舒坦。 正為難間,孟新覺起身道:“這樣吧,這位姑娘,我有一個介意,不知你想聽不聽?” 孟新覺一開口,葉凌就悟了,難怪她看他們三個有些熟悉,不正是在斷橋邊被她戲弄的人嗎?那中間眼神最為銳利的,就是她戲耍得最歡的少俠?葉凌心想,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眼看他這樣說了,葉凌也無法拒絕,答道:“你請說?!?/br> “姑娘腰間別著一只玉簫,我猜姑娘是善簫之人,我有一個師弟正好略通琴藝,你們二人合奏一曲,如何?”孟新覺道。 第四章 譽獸之林 孟新覺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葉凌只能道:“那是極好,不知是哪位公子?!?/br> 孟新覺款款一笑:“謹川,快起來?!?/br> 孟謹川正在出神,不知師兄為何突然點自己的將,居然還是和他討厭的女人一起合奏,心中雖是不悅,但場面特殊,也只有從了。 命人奉上琴和簫,二人遙遙對立,一個撫琴,一個吹簫,席上的人表情各異,或艷羨或不屑,兩人卻是滿臉的不情愿。 一曲畢,四周響起雷鳴般的掌聲,葉凌收簫,心想,這些掌聲只怕都是看在孟氏那位小公子的份上才給的。 葉凌朝他看去,正巧孟謹川也正瞧過來,一雙漆黑的眸子清冷無比,葉凌回之一笑,誰知孟謹川臉色一冷,迅速移開目光,葉凌只道無趣。 表演完畢,葉凌飯也吃飽了,便尋機遁了。 一夜無話。 葉凌正是好眠,屋外忽然想起一陣喧鬧聲,她扶風崖位置偏僻,素來清冷,連個服侍的丫鬟都沒有,葉凌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葉姝離那丫頭來找她麻煩了。 葉凌起床凈面,屋外喧鬧聲扔在,卻沒有進屋,葉凌移到門前去看,果然是葉姝離,帶著一大幫人,其中一個嬌生生的,一只手被被葉姝離親姐妹似的挽著,另一只手還在不斷揩淚。 不知她又在耍什么把戲。 一群人浩浩蕩蕩,卻被葉凌擺在院中的梨花陣攔住,前也不是,后也不是,七嘴八舌,吵鬧無比。 葉凌只覺頭疼,這梨花陣撐不了多久,再過片刻,她們就該找到方法進來了。 葉凌微微皺眉,從側門出去了,倒不是葉凌怕她,她現在方才醒來,覺還未醒透,不想與葉姝離多做糾纏。 走側門,出扶風崖,葉凌一手甩著衣帶,邊走邊晃,拐過一個道彎,還未反應過來,腦門就撞上了一堵墻。 葉凌后退幾步,揉著發痛的腦門,奇怪,原先這里是沒有墻的,抬眼望去,那堵墻正冷眼將她瞧著。 葉凌干笑幾聲:“好巧啊,小孟公子?!?/br> 孟謹川一身白衣錦袍,手中并未拿劍,少了幾分俠氣,倒像一個養在富貴人家的公子,他道:“是你?” 葉凌對著孟謹川微微屈身,腰間玉柱隨著她的動作前后擺動,裝傻笑道:“小孟公子的琴藝果然非凡絕倫,昨晚多謝小孟公子,我該如何謝你呢?不如,我請你吃云中的特產?” 孟謹川問道:“你是云中嫡子?” 葉凌繼續傻笑道:“罷了,云中的特產興許你吃不慣,要不這樣吧,我帶你去看云中的靈獸,你興許沒見過,很稀奇的,外面很多人想見還見不到呢?!?/br> 孟謹川面容沉靜,看不出一絲波瀾,眸如幽潭,語氣淡淡:“你為何捉弄我們?” 一個世家嫡子,跑到斷橋邊裝凡人,期間還讓孟謹川吃了好些苦頭,除了捉弄,找不到其他詞來形容了。 葉凌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她微微扁嘴:“小孟公子,既然你特產也不想吃,靈獸也不想看,那我也沒辦法了,謝我已經說過了,咱們有緣再見?!?/br> 說完,葉凌轉身就跑,還沒跑出幾步,就覺身后殺氣襲來。 “站??!”孟謹川喝道。 葉凌哪會聽話,當下腳底抹油,跑了,孟謹川素來不喜被人捉弄,前幾天的葉凌叫他好生心煩,如果葉凌真是一個普通女子到也罷了,孟謹川許會諒她年少無知不懂規矩,她卻偏偏是一個身負修為的世家嫡子,如此,孟謹川只能抓住她一問究竟。 葉凌動作迅速,仗著地勢熟悉,一會兒左一會兒右,本以為甩開了孟謹川,誰知回頭看時,那抹白色身影還在背后不遠處,緊緊跟著,像牛皮糖一樣,甩也甩不掉。 眼前一片青蔥綠竹,根根修長,竹葉似裁,葉凌猛得停住腳步,喘氣道:“小孟公子,你追我干什么?” 孟謹川也停下,卻不像葉凌這般疲憊,他只是額上出了一些細汗,呼吸到還算平穩:“為何捉弄我們?” 葉凌幾乎暈厥,心想孟謹川怎么這么難纏,只道一聲:“你認錯人了!”轉身便跑。 孟謹川素認死理,他想知道的事情必須得弄明白,眼底容不得半顆沙子,旋即追上。 兩人且住且跑,逐漸偏離云中腹地,往山上跑去,葉凌好久都沒這樣活動筋骨,被孟謹川追得急,慌不擇路,不知道跑到哪里,待她反應過來時,眼前已經是一片斷崖,崖下霧靄沉沉,不知深淺。 葉凌轉身過來,見那抹白色身影逐漸追上,急道:“小孟公子,不能在過來了,快停下,要不,咱們回到剛才的位置,重新來一遍?” 孟謹川只道她是信口胡言,腳步并不停止。 眼看孟謹川就要來到眼前,葉凌又急又怕,卻也只能呆在原地張牙舞爪,阻止孟謹川過來。 孟謹川跑得快,并不知道前面無路,所以并未收腳,一時間力道沒控制好,便輕輕撞了葉凌一下,這一撞卻害苦葉凌,她本就離斷崖近,重心不穩,身體一側,竟然直接落了下去。 孟謹川見是斷崖,方方站穩腳步,暗嘆驚險,衣角卻被葉凌扯住,葉凌雖是女子,體重較輕,但這一扯,也足矣讓孟謹川重心失衡,一齊掉入斷崖之中。 漫天濃稠的霧靄中,兩道人影不斷下墜。 —— “咳,咳,咳——小孟公子——你先放開我,咱們有話好好說?!?/br> “這是何處?” 原來斷崖下面另有乾坤,兩人本想抓住夠得著的東西,緩沖一下,也不至于摔得太慘,誰曾想竟接觸到了地面,那片濃稠霧靄,是一個障眼法。 葉凌轉身就跑,卻被反應迅速的孟謹川快一步抓住,他一手抓著葉凌的手腕,打量四周,古木參天,每一棵都有千年之壽,此處靈氣充沛,隱約傳來一兩聲獸鳴,是個修煉的好地方。 葉凌的手腕被抓得生疼,她用另一只手去扣,孟謹川手指修長如玉,卻似烙鐵般,任葉凌扣捏打抓,手背上青紫一片,依然紋絲不動。 “你先放開,我就告訴你?!?/br> 孟謹川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手背,目光一涼,道:“你先說,說完我就放開你?!?/br> “你不放開,我就不說?!比~凌面色忽的一軟,嬌生生道:“哎呀,小孟公子,你把我抓疼了?!?/br> 孟謹川毫無所動,目光涼涼的在葉凌忽變的臉上掃了一眼,道:“我手上的傷,又該怎么算?” 葉凌粉唇一扁,嬌面生憐,軟軟道:“小孟公子,孟公子,好公子,你就放了我罷,此處不比云中其他地方,處處藏著驚險,你先放了我,咱倆一起出去,有什么帳,出去再算不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