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茜看看小鮫人又看看那只大白貓，一時茫然問：“小弟，哪個才是招財？”

    招財在哥哥懷里喵了一聲揮了揮貓爪子，就掙脫他的懷抱跳下來，走到文熙腿邊蹭了蹭搖了搖尾巴，喵叫了一聲。

    文熙蹲下身勉強抱起它，舉著幺兒的貓爪子沖著jiejie擺了擺：“來，招財，給你姑媽打個招呼?！?/br>
    文茜：……

    文茜定睛一看，發現這只胖貓的屁股上一片毛，居然沒有小菊花，兩眼一黑，捂著胸口問：“小弟……這是撿的還是你生的？”

    文熙一愣：“就在后院撿的，當初以為是只小貓，結果沒想到它是白虎轉世，越養越胖，現在抱都抱不起來了?！?/br>
    “撿的好撿的好，生恩不如養恩重，你養大它，以后你老了它給你盡孝也是一樣的?！蔽能缢闪丝跉?，顫顫道；“你成親那個晚上jiejie沒睡好，好不容易睡著就夢見你的肚皮跟吹了氣一樣鼓起來，過了兩天抱著兩個孩子跟我說生了個雙胞胎?！?/br>
    文熙：“……二姐，你確實應該聽爺爺的少看點志怪?！?/br>
    “說的也是，不過都怪那個什么論壇上的人胡說八道，這次我還讓你姐夫帶來了坐月子的東西，現在想來是用不到了?！蔽能缫恍?，見皮邵棣和他腳邊的小奶娃娃都盯著自己，連忙伸手說：“邵棣，過來讓姑媽瞧瞧你?！?/br>
    皮邵棣臉一紅，低著頭走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小鮫人看著文茜眨眨眼脆生生問：“漂亮阿姨，你是誰??？為什么你看上去有點透透的？是修煉的什么新法術嗎？”

    文茜笑著蹲下身，朝著它一歪頭說：“我是文熙的jiejie，你又是誰啊，怎么這么可愛??？”

    小鮫人一聽文茜夸他可愛，立刻害羞地躲到皮邵棣身后，奶聲奶氣說：“我是鮫人族的皇，過來跟著太上皇暑假補習的?！?/br>
    文茜一愣：“鮫人？太上皇又是誰？聽上去好像是個狠角色?！?/br>
    文熙：“就是我們家的廚子?！?/br>
    不過的確是個狠角色，一個人大學都沒上還能輔導小鮫人還有皮邵棣兩個吊車尾的功課，每天都在氣死和死了活之間反復橫跳。

    是行走于陰間和陽間之間的狠角色。

    一家五口上了樓，皮修在院子里看見房間里的燈亮起來，這才伸手往陶題肩膀上一搭：“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沒怎么回事?！碧疹}仰頭看著夜空長嘆了一口氣說：“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我強求多年終究不可得，是天命如此?！?/br>
    皮修：……

    皮修：“說人話，謝謝?！?/br>
    陶題：“茜娘日子不多了，想要出來走一走，陪一陪自家弟弟，我便陪著她來了?！?/br>
    皮修一頓：“之前不是好了很多嗎？天道留生機一線，不應當趕盡殺絕?！?/br>
    “你也說了生機一線，可現下兩個人，哪里就是一線了?！碧疹}說著轉頭看他：“文熙和文茜，只能有一個活下來?！?/br>
    皮修：“都是活了上萬年的究極成年老不死了，我們就不能全部都要嗎？”

    陶題指天：“別問我，問他?！?/br>
    夜空澄凈毫無反應，天道估計又在睡覺，沒有聽見這句問候。皮修盯著天看了許久，低聲問：“什么時候魂體開始越來越淡的？”

    陶題一頓，低聲說：“你結婚之后……不，應該說是文熙入了rou身之后，她的魂體應該就在慢慢變淡了。茜娘自己有感覺，但卻瞞著我不說。后來我雖然發現著急找東西補救，但……”

    他語氣一頓，突然笑了一聲：“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今天下午她魂體突然變淡的時候，我甚至以為她就要這么走了，沒想到還在。那一瞬間我跪在地上，笑也笑不出，哭也不哭不出，只想把睚眥從地下那個山洞里拖出來，將茜娘受過的苦千倍萬倍還給他?！?/br>
    皮修聽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猶豫了一陣還是說：“今天下午，天道降了道收養白虎的功德給文熙，應當是因為這件事文茜魂體變淡?！?/br>
    陶題沉默了許久，看著院中的灰燼，緩緩問：“七月半要到，文熙可是燒了紙？”

    “對，你來之前剛剛燒完?！逼ば迒枺骸霸趺戳?？”

    陶題搖頭：“沒什么?！?/br>
    他笑了笑：“天降功德認了文熙是在世的文家人，燒紙祭祀都是生人為逝者祭典，陰間收了這些紙錢自然也認了文熙是生人，看來這一線生機的確是留給了文熙?！?/br>
    皮修一愣，突然想起了什么問：“文茜是你用了什么法子留存于世？是不是魂體消散之后，便也再無法投胎輪回？”

    “她的確不能再輪回，如若魂體消散，這世間我再也無處可尋我的茜娘了?！碧疹}眼里涌上淚光，說話也帶上鼻音：“至于是什么辦法，之間因果牽扯太多我不能與你說，你是我這輩子最看重的兄弟，我不能害了你?！?/br>
    他說著從口袋里拿出一個錦袋塞進皮修的手里：“這里有我當年從你這里借走的錢，還有這些年賺的。還請你從里面分出一些，還給西王母和李詭祖，剩下的盡數歸你，如若還差便再寬限我幾日，讓我陪完茜娘這些日子再來還債?！?/br>
    皮修握緊了錦袋，臉色漸漸嚴肅，他看向陶題開口道：“我只問你一個問題?！?/br>
    “你問，但我不一定能回答?！碧疹}看他。

    皮修：“當初從我這里騙走的那些錢都去做了什么？”

    陶題看他，許久沒有說話，只是問：“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皮修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我一直很奇怪，就按照文茜疼弟弟的樣子，不像是能看著弟弟在地下埋六百年的樣子，只是為何最近他才被送到我身邊。想來是當初那個送走他的法陣的問題?！?/br>
    “隱蔽蹤跡瞞去因果，你讓它找不到文熙自己也找不到，對嗎？”

    陶題閉上眼睛，笑了笑。

    皮修繼續說：“從我這里弄走的錢煉制的法陣，最后用來了文熙的身上，我也算是給自己老婆花錢?！?/br>
    他將手中的錦袋拋給陶題：“這個錢，不必還了。但是這份情我記著，是我欠你的?！?/br>
    第92章

    文茜坐在窗邊看著皮修和陶題兩個人推拒著那個錦袋，抿嘴笑了笑放下窗簾，轉頭看向端著茶過來的文熙問：“有句話之前一直沒有問你，現在想來也不用問了?！?/br>
    “jiejie想問什么我都告訴你?！蔽奈醴畔乱槐瓱岵柙谒媲?，卻又不知道這樣的茶她能不能喝。

    文茜看出他的迷茫，輕輕搖了搖頭問：“他對你好嗎？”

    “好?！蔽奈觞c頭：“我過得很好，jiejie?！?/br>
    他看著文茜眼睛又一紅，哽咽說：“從前的事情我都想起來了，jiejie，我……我知道你后來和家里人一起……jiejie，原本應該是我去受的罪……”

    “噓——”文茜沖他一笑：“都是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br>
    她垂著眼說：“是jiejie對不起你，讓你替我受了那么多苦?！彼宋亲樱骸癹iejie還以為你平安，受刑的時候越疼我越慶幸你走了，要不然我的懷玉怎么受得了這樣的苦楚?！?/br>
    文熙看著她：“可是我不懂，jiejie為什么要讓我走，自己不走?！?/br>
    “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為什么？”文茜笑了笑，擦了眼淚拍拍身邊的椅子讓文熙坐過來。仔細打量著文熙的臉，點頭說：“胖了也長高了，看來他待你是真的很好?！?/br>
    她頓了頓又轉頭看了眼院子里還在說話的陶題和皮修，輕聲說：“小弟，我是你jiejie，雖然是庶出，但從小養在母親名下，與你之間感情勝似嫡親?！?/br>
    文茜含著淚伸手比劃一下說：“那時候你剛出生，這么小小的眼睛還睜不開，父親抱著你與我和大姐看，告訴我們這是弟弟。我就在想你怎么這么小，長得大嗎？”

    “那時候我也不大，成天跟在大姐后面學她的端莊做派，可是我身體病弱，怎么學都學不像，倒惹人笑話。我知道我是庶出的女兒，無法同大姐這樣的嫡小姐相提并論?？赡愠錾?，母親每次都拉著我的手，告訴我說這是你的親弟弟?！?/br>
    她頓了頓，回憶起以前，笑了起來：“那時候我就想，這是大jiejie的親弟弟，才不是我的?？珊髞砟愦罅诵?，會動會笑了，我坐在你的小搖籃前面跟著母親一起逗你。你就抓著我的手指咯咯笑，我那時候才真的意識到我現在是jiejie了?！?/br>
    “二姐……”文熙喚了她一聲，就見文茜流下兩滴眼淚。

    文茜：“小弟，你知道嗎，你會說話之后，第一聲叫了媽，第二聲叫的是jiejie?！彼植寥ツ樕系难蹨I：“是二姐的姐，不是大姐的姐?！?/br>
    她伸手摸了摸文熙的臉：“你走路還走不穩，手上的金鈴鐺響個不停，下人們追在后面，你就跑到我面前，抱著我的腿叫我jiejie……我真的很高興，懷玉，那是jiejie這輩子第二高興的日子?！?/br>
    文熙笑了一聲，擦掉擠出的眼淚問：“怎么不是第一呢？”

    “從前是第一的，但是后來我遇見陶題，弟弟可要往后靠一靠了?！蔽能缧χ此骸澳悄昙依锶デf子里避暑，我遇見了他，后來……”

    文茜一頓，卻突然不說了，只是笑。

    “怎么不說了，后來呢？”文熙追問。

    文茜：“沒什么好說的，自然而然就喜歡上了，在一起了。就同你最愛看的話本里一樣，花前月下私定終身?！?/br>
    “jiejie會跟姐夫一直在一起的?！蔽奈跣÷晢枺骸耙矔恢迸阒业?，對嗎？”

    文茜笑了笑，文熙卻哭了起來。

    他原本只是嗚咽，后來卻再也忍不住。他想像從前小時候一樣，受了委屈就伏在jiejie的膝上，要她安慰，可現在但卻穿過她的身體，手下的觸感只是冰涼的椅子。

    文茜的手穿過弟弟的頭發，卻無法將溫度傳遞給他，就連她流下的眼淚也無法沾濕文熙的頭發。

    她擦了擦眼淚，嘆氣說：“人生自有生老病死，我偷了這么多年時間，應該說心滿意足的?？墒沁@樣活著卻也沒了意思，陶題這些年為我為你奔走，實在是連累了他。他是你姐夫，你替jiejie多照顧他，切勿讓他做傻事?！?/br>
    文熙搖頭，質問：“是不是因為我，你猜變成這樣？如果不是因為我，jiejie也……”

    “噓——”文茜不許他說這種話，只是溫聲說：“小弟，真心換真心，如若你不是真心對jiejie好，我也不會如此對你。jiejie疼愛弟弟，天經地義的事情?！?/br>
    文熙終于哭出了聲音，原本在外面沙發上看電視的皮邵棣聽見聲音，立刻起身走到門口，悄悄推開一條門縫。

    文茜伸手在嘴邊一比，示意他們不要出聲，用口型說沒事。

    皮招財站在門口喵了一聲，就被哥哥帶走，小鮫人還沒來得及說話，也被皮邵棣抱起。他攀著皮邵棣的肩膀小聲問：“為什么他哭得這么傷心呀？”

    皮邵棣抱著他往上托了托：“不知道，可、可能是jiejie來了，高、高興吧?！?/br>
    小鮫人咬著手指說：“那我jiejie來了我也高興，jiejie最疼我了，什么好的都留給我，我也最喜歡jiejie了?！?/br>
    皮邵棣擔心自己打擾文熙，便帶著皮招財和小鮫人下樓，正好遇見了手上拿著錦袋黑著臉準備上樓的皮修。

    “怎么下來了？你媽在樓上嗎？”皮修問。

    皮聚寶點頭：“在、在哭。你別上去打、打擾他?！?/br>
    皮修眉頭一皺：“哭什么？”

    他想要上樓，但邁了一步又停住，頓住說：“行了，你去玩吧，我待會再上去?！?/br>
    皮邵棣應了一聲，帶著貓和魚走了，但走了沒兩步又停下來轉頭問：“姑媽以、以后會常來嗎？”

    皮修一頓含糊應了一聲；“玩你的去，大人的事小孩別管?！?/br>
    他站在樓梯口朝上看了一眼，最后還是轉身回了后院，點了根煙坐在石頭墩子上抽。抽了沒兩口，猴二就鬼鬼祟祟過來了：“皮哥，你現在是想怎么個章程？”

    “什么什么個章程？”皮修挑眉：“你要干什么？”

    猴二：“那個騙您錢的孫子不是來了嗎？怎么說，要手還是要腳，換錢之后的利息要怎么算，只要您一句話，我們哥幾個都給你弄來?！?/br>
    皮修沉默了一陣，摸了摸猴二的頭說：“雖然你最近網戀失敗不看文藝愛情片了，也不要一個勁往黑幫片里扎，那里面都是假的，是特效?！?/br>
    “有一說一，我最近真的很快樂，跟網戀失敗沒關系?！焙锒娬{。

    皮修看他：“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快樂?！?/br>
    猴二一噎：“你覺得我的笑只是我穿的保護色？”

    “不然呢?！逼ば拚f著一頓，突然想起一個事來，一擺手說：“去，把你幾個兄弟都叫來，我有東西要給你們?！?/br>
    猴二一愣，連忙朝大廳跑找兄弟，扯著聲音說：“哥、哥，老板融資成功要上市給我們股份分紅了！”

    皮修：……

    你媽的想得比我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