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二郎神順著他視線望過去:“怎么了?舍不得?” “待會回來就見著了,有什么舍不得的?”皮修靠著椅子閉眼,回想著從監督辦回來的路上似乎有家蛋糕店,小東西沒有吃過蛋糕,到時候給他帶一個回去嘗嘗味道。 李靖聽見他的話,忍不住嗤笑:“你把凡人打成那個樣子,那可不一定馬上就能回去?!?/br> 任驕靠著窗戶回頭看著李靖:“李天王這意思是還要扣人了嗎?” “人有人法,妖有妖規,犯了法就應當按照規矩判罰。妖規第一條就是不許隨便傷人,更何況是……” 皮修驟然睜開眼,妖氣四溢,哮天犬不由自主發出一聲嗚咽鉆進二郎神懷里,惹得這位二郎真君也睜開了天眼同皮修對上。 “你話太多了?!逼ば奘諗孔约旱难龤?,冷冷道:“難道我想回去還有人攔得住我嗎?” 任驕瞥了眼面色陰沉的李靖調笑說:“李天王家里老婆孩子都沒有,你冷清慣了,還不讓別人回家同老婆孩子團聚?這也太缺德了點吧?!?/br> 二郎神摸著哮天犬的后背安撫,淡淡說:“即便李天王話有錯,那也不應該隨便放出妖氣嚇唬人?!?/br> “不好意思,囂張慣了,改不了?!逼ば拚f完再次閉上了眼睛,沒分給旁人一個眼神。 車開到了督辦處,皮修從車上下來輕車熟路進了問詢室,督辦處的幾個神仙妖怪頭子已經在等著了。 西王母一見皮修進來就坐直了身體,努力讓自己使眼色的動作不那么明顯。 東王公坐在另外一邊,手上拿著個小鐘擺弄來擺弄去,沒把皮修放在眼里。玉帝坐在最中間,臉上笑嘻嘻,心里媽賣批,痛罵皮修這個老家伙又沒事找事給他整活。 皮修坐在椅子上,抱著手臂:“我先聲明,是他們先動手砸場子的?!?/br> “這點我們已經了解到了?!庇竦坌χf,“不過當時突然天色大變,就連天道都被驚動,看上去皮老祖怒火不小?!?/br> 皮修坦然:“一般般吧,也就想把他腦袋擰下個七八次的那種?!?/br> 玉帝一噎,臉上的微笑快要維持不住。 “還有什么情況需要了解嗎?如果沒有我先回去了,家里小東西還等著呢?!逼ば抻行┎荒蜔?,抖著腿催促有話快問,別磨磨唧唧浪費大家時間。 “當時還有凡人在場,他們的記憶我們會派遣專員抹除,至于在場的人員名單到時候還請你配合?!庇竦鄣?。 皮修應了一聲:“行,店里裝的有攝像頭,到時候你讓三眼娃跟我回去一趟拿錄像就是了?!?/br> 問詢室的房門敲響了一下。 二郎神推開門,沖著玉帝點了點頭:“老君那邊檢驗結果出來了,的確有點問題?!?/br> 他遞上自己手中的文件夾,轉身同皮修道:“那些受傷的凡人身上發現了妖氣,他們應當是受到了妖怪的蠱惑才沖動對你挑釁。但現在有一個問題,就是殘留的妖氣十分淡薄不夠我們尋找出源頭?!?/br> 皮修挑眉:“所以呢?” “需要你告訴我們和你有過過節的妖怪名單,我們需要逐一排查?!?/br> 皮修一頓,想了想說:“跟我有過節的妖怪可太多了,多到我都記不清了?!?/br> 玉帝聽得眉頭一跳,他合上手中的文件夾,看向皮修說:“妖氣有兩股,看上去是團伙作案,皮修,你好好回憶得罪過誰。這種用妖氣蠱惑人心的行為是天道一心杜絕的,如果再有下一例,可能會對……” “我得罪過誰?”皮修突然笑了,“這里坐著的有誰是沒得罪過的嗎?自己舉手讓我看看?!?/br> 場面頓時尬住,東王公玩鐘的手都停了下來開始進入賢者時間,西王母裝作四處看風景,只有玉帝一臉僵硬。 **,**,他的拳頭硬邦邦。 問詢室里安靜了許久,皮修臉上的笑也淡了下去:“給我張紙,我寫給你們?!?/br> 任驕在走廊里等著,時鐘上的時針走了一圈皮修才從問詢室里出來。 任驕:“怎么樣?” “沒怎么,那些精神小伙身上有妖氣,三眼娃說是受了妖怪惑術才會沖動犯事?!逼ば薜?。 任驕咂嘴:“哪個妖怪???我得見見這膽大的哥,主動出擊找你的麻煩,太強了,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么勇的?!?/br> “兩股妖氣?!逼ば薹诺土寺曇簦骸澳愕綍r候去醫院走一趟,去看一眼?!?/br> 任驕點頭:“知道了?!?/br> 背后的門一響,二郎神拿著拿張紙走出,在皮修面前站定說:“這張紙上少了一個人?!?/br> “什么人?”皮修問。 他心想難道自己還不記清楚仇人有哪些了? 二郎神拿著紙又看了一遍,再次確認之后才道:“沒有饕餮,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逼ば抟宦犧D身就走:“饕餮只是騙我錢的狗東西,不是我的仇人,還有你的廢話太多了?!?/br> 第26章 文熙坐在窗邊看著樓下,手中的書停在第一頁,一直沒有翻動,晚霞把他的臉染上溫黃,睫毛在臉頰上投落下一層淡淡的影子,路口的車輛來來往往川流不息,他眨了眨眼睛,卻始終沒有看到皮修那個老妖怪的身影。 文熙一手握著書,一手緩緩撫摸著今天被刺穿的地方。 被冰冷的刀身穿透身體的一瞬間,他感覺到了一種熟悉感和轉瞬而逝的疼痛。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也足夠讓他恐懼和害怕。 文熙低頭看著自己完好無損的腹部,手指下的皮膚沒有一點溫度,他是鬼沒有痛覺,普通的刀具也無法傷害他。疼痛感是藏在記憶深處的過往回憶,而不是今天刺穿身體的那柄刀帶來的。 他忍不住想,是不是當初自己就是被這樣一刀刺穿腹部然后死去? 文熙坐在椅子上努力回想,試圖找出一星半點,卻只得到難以忍受的頭疼。 什么都想不起來,挫敗感和痛苦在心里交織,伴隨著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心里彌漫。 不能長時間曬太陽,每天需要喝那苦到讓人皺眉的定魂藥,文熙不曾覺得自己同凡人有什么區別,甚至催眠自己可能有一天還有機會還陽。 可是今天的一刀,將他這么多天來的自欺欺人徹底撕裂扯破。 他死亡沉睡時間卻依舊流淌,當年那些愛過恨過的人都已經逝去在了從前,就是現在想去報復或是報恩,輪回幾世他們也都不是從前的樣子了。 文熙抓著書的手握緊又松開,或許自己真的應該等到秋天來臨的時候,聽老妖怪的話去投胎輪回。屆時塵歸塵土歸土,一碗湯下肚什么都不記得了。下輩子平凡人家父母雙全,幸福平安度日也無不可。 文熙想著突然聽見耳邊一個聲音問:“在想什么?” 他一驚,回頭便看見皮修站在身后。 “你怎么……” 皮修握住他捂著肚子的手皺眉問:“怎么捂著這里,是不是難受?” “沒、沒有?!蔽奈跷兆∷藷岬氖郑骸澳慊貋砗寐??!?/br> 皮修挑眉:“已經很快了?!?/br> 他抱著小東西起來讓鬼坐在自己的腿上,自己則坐在了文熙一直坐著的椅子上。他扭頭看向窗外的路口問:“是坐在這里等我回來嗎?” 文熙沉默了一會才應了一聲。 “一直看著?”皮修問。 文熙捏著手里的書說:“其實也沒有一直看著,我也是一邊看書一邊等而已?!?/br> “真的?”皮修抽出他手里的書扔到一邊:“那下次等的時候不要看書了,一邊玩手機一邊等,就不會這么無聊了?!?/br> 文熙一頓:“其實還好,也不無聊?!?/br> “真的嗎?我看你把書第一頁都捏出印來了也沒翻到第二頁去,一定是書太無聊了讓你看不下去?!逼ば薜穆曇魩狭诵σ?,看著文熙開始發紅的耳朵,忍不住又將這小東西摟緊了點。 文熙半天沒說話,皮修也陪他沉默。 但沉默了沒多久,皮修先耐不住開口問:“為什么今天要沖上來幫我擋?” “我怎么知道你皮糙rou厚不會受傷?”文熙咳了一聲,故作平靜軟聲說:“更何況要是你出了事情,我可怎么辦?沒你照顧我,過不了兩天我就要煙消云散啦?!?/br> 皮修聽著輕笑了一聲,手搭在了文熙的肚子上,溫熱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往后縮了縮,卻同背后的老妖怪貼得更近。 “下次不會了?!逼ば薜吐曊f。 文熙靠著他仰頭去看他的臉:“那些人沒有為難你吧?!?/br> “誰能為難我?小東西,你也太小瞧了我一點?!逼ば扌α艘宦暎骸斑€有一個問題,為什么開始一定要同我一起去?” “就……”文熙頓了頓,聲音變得更低:“從前祖父被他們帶走的時候,也同我說他馬上就回來?!?/br> 然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他以為短暫的分別成了永遠的訣別。 文熙有些恍然:“后來抄家的人就來了,我正在書房里看書,然后……” “噓——”皮修捂住了他的嘴:“不要說這些,我不喜歡聽。我可不想當你爺爺?!?/br> 文熙被他捂著嘴悶聲說:“你的年紀當我太爺爺都足夠了?!?/br> 皮修沒說話,只是手緩緩往上移,將文熙的眼睛遮住。老妖怪的手又微微用力,讓小東西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黑色柔順的頭發擦過皮修的臉頰,他微微低頭看著文熙白皙的脖頸,眼睛黃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下次不要再這么沖動了,要是你的魂體出事,到時候更麻煩?!逼ば拚f完松開手抱著文熙起身,把他放在了沙發上。 面前的茶幾上放著一個蛋糕,文熙看著好奇,直到皮修叉了一塊伸到他嘴邊,這才問:“這個就是網上他們說的蛋糕嗎?” “嘗嘗?!?/br> 文熙張開嘴,又輕又軟的奶油包裹著甜在他的舌尖炸開。皮修看著小東西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笑了一聲。 其實小東西也挺好養,關鍵時候還有點良心不是個白眼狼,養著也不算太虧,沒想象中的賠錢。 皮老板想著手下動作不停,親手喂完了文熙一塊蛋糕,又順手擦干凈他嘴角的奶油。 背后的珠簾這時清脆撞響,小掃把背著書包走過來,一臉的不情不愿。 “爸?!毙甙呀辛艘宦曉俅伟l表自己的厭學言論:“我、我不想上學!” 皮修把蛋糕盒子扔進垃圾桶里,擦了擦手問:“又怎么了?是你同學又搶你掃把了還是又往地上扔垃圾被你瞧見了?” “不、不是!”小掃把憋紅了臉:“他們笑、笑我名字!” 文熙奇怪:“你名字是什么?” “我、我就是沒、沒名字!”小掃把跳腳。 文熙:…… 皮修:…… 皮老板一拍腦袋,小掃把的名字這得是歷史遺留問題了,當年撿孩子回來的時候,大家取名都是根腳是什么叫什么,賤名也好養活,皮修也沒多想,嘴里小結巴小掃把輪著來。 現在孩子長大懂事了,不能再繼續糊弄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