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但在離開前,張峽又把包里另一摞厚厚的畫稿都交給花菱:“這是我沒事的時候自己畫的,你看你喜歡什么,都拿走好了?!?/br> 花菱看他。 張峽因為她這偶爾的一眼而心跳劇烈,只覺自己連續幾天的熬夜都算有了回報。 他不敢表現的太過開心,低下頭,仍舊是用那個布滿砂礫一樣的聲音說:“菱菱,你也不用給我錢了,你留著自己買好看的衣服吧?!?/br> 花菱什么都沒說,皺眉,是把一疊粉紅色的鈔票塞到他襯衫口袋中:“以后別叫我菱菱?!?/br> 張峽微彎的眼睛慢慢地平下來。 花菱眼睛中充滿了厭惡:“聽著不舒服?!?/br> 梁雪然不知道花菱已經提前準備好畫稿,她近期往博物館里跑了好幾趟,去官網上扒拉各種藏品介紹,熬紅了眼睛,嘗試無數次,始終畫不出能讓她滿意的作品。 她到了瓶頸期。 陸純熙和黃紉目前仍舊對她寄予厚望,然而她現在真的畫不出來。 煩躁地把筆丟在桌子上,梁雪然一晚上都沒有睡好,輕云那邊又出事了。 輕云簽約的十個主力設計師紛紛遞上辭職信,要求跳槽,哪怕面臨著不菲的一筆違約金,也沒有絲毫回頭的意思。 梁雪然讓人暗中查了一下,這些設計師要去的新公司,都是bontin。 一家和輕云定位相同的快銷服裝店,先前也出過不少爆款;母公司在瑞士,這是打算來攻占中國市場了——第一件事就是挖走競爭對手的各大設計師,然后吞食。 輕云不是唯一一家被針對的,國內幾個定價相仿、消費目標群體類似的小品牌基本上都被挖走了主力設計師。 梁雪然親自去了公司,和這些要走的設計師們談話。 那些設計師原本以為梁雪然會責罵他們,一個個挺直了腰板,做好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但梁雪然微笑著同他們聊天,問:“都找到合適的職位了?” bontin給出的報酬和承諾實在太過誘人,誘人到他們甘愿就此叛逃。 此時被梁雪然這么點出來,他們頓時又有了些底氣不足:“嗯?!?/br> “是哪里?” 幾個人都沒有說話,最終有一個人開口:“bontin?!?/br> 梁雪然說:“是個好去處,前景不錯,眼光很好。你們發展快,公司小,暫時跟不上你們發展,你們去那里能學到更多的東西?!?/br> 十個人本來已經做好了被梁雪然罵一頓之后再走的準備,沒想到她竟然這樣和藹可親,一個個都愣住了。 其中一人訥訥開口:“謝謝梁總理解?!?/br> 他們先前不怎么關注高層上面的事情,見過梁雪然的次數并不多。 但對她的印象很深刻。 梁雪然實在太美了,雪膚烏發,單單看臉就是禍國殃民的那種、太過于明艷、女性柔弱的美。 美的令人懷疑她的能力,或許真的如外界所說,是一個繡花枕頭,沒什么大用。 美人多半被慣壞了脾氣,偏偏她現在寬和地笑著,似乎對他們的“背叛”毫不在意。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bontin的惡意挖墻腳,惡性競爭。 bontin那邊的中文官網和官方網店都已經開設起來,實體店在兩周后也會開業,不偏不倚,每個店鋪的選址都和輕云在同一條街上;有的甚至就在右邊,裝修上也是花了大工夫。 梁雪然說:“你們其中有的人是從輕云起步就在了,雖然我來的晚,也知道輕云起步條件惡劣。你們一路走到這里也都不容易,現在既然有了更好的去處,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負擔——至于那些違約金,都不用交了,我替你們出?!?/br> 她低頭,一一在辭職信上簽下自己名字,微笑:“交接完工作你們就可以離開了,在家好好休息休息;沒用完的調休記得去申請一下,日后去了新公司也要繼續努力啊?!?/br> 旁邊的助理把辭職信收好。 幾個人有男有女,站起來,齊齊朝梁雪然鞠了個躬。 沉默著離開,忽而,一個男人頓住腳步。 梁雪然認得他,當初輕云最早的設計師之一,姓趙。 她平靜地問:“小趙,你還有什么事嗎?” 男人折身:“梁總,我不辭職了?!?/br> 他從旁邊助理手中拿回自己的辭職信,撕了個干干凈凈,丟進垃圾桶中,朝著梁雪然深深鞠躬:“我不走了?!?/br> 這四個字一出,又有人停下腳步,要回自己的辭職信。 有男有女,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只走了兩個,剩下八個人都眼睛紅紅地看著梁雪然。 梁雪然站起來,她臉上微笑依舊,看著這些人:“那咱們就努努力,把bontin這塊硬骨頭給它啃了!” 啃掉bontin說起來容易,實際cao作起來,困難重重。 國人還是有種對外來物的推崇,bontin的店面設計經過精心挑選,衣服雖然頻頻被詬病抄襲大牌、材質不好,但架不住軟文鋪天蓋地的一放,各路網紅博主紛紛趁著開業去bontin實體店打卡試衣,一時間bontin門庭若市,連帶著輕云銷量連連下跌。 而梁雪然也沒有在云裳和故宮文化的第一版合作中交出新作品。 她還陷在瓶頸期中,再加上輕云遭遇惡性競爭,連云裳的夏季新品,都沒有交設計稿。 這令當初買了梁雪然第一款小裙子后的名媛和小花們恨不得把她捆起來讓她畫圖做衣服。 無他,全因那款小裙子真的是太太太美了! 無論高矮胖瘦,膚色深淺,穿上去都一水兒的好看;當初梁雪然在做裙子時候,也曾提出一個販賣配套首飾鞋子構想。雖然這個構想最終沒能被云裳采納,但梁雪然后來仍舊在把小裙子的不同的風格搭配圖曬了出來,適用于不同場合,只是一根腰帶或者絲巾,就能讓這條裙子呈現出不一樣的感覺。 故宮文化合作中,花菱有兩款裙子入選,這次銷量不高也不低,算是這系列的一個均值。 梁雪然沒有在她身上花太多心思了,如今她滿心眼里都是怎么提高輕云的銷量、如何在bontin的擠壓下生存下去。 bontin已經依靠著這招,成功收購了兩家國產品牌;前天剛剛朝梁雪然拋出橄欖枝,但她不愿意做第三個。 從六月到七月,梁雪然沒有見過魏鶴遠一次。 他先前發了條短信說自己要去歐洲一陣。 梁雪然那時候忙著公司的事情,看到后隨手放下;本來想著等有空閑了再回復,但她再想起來的時候,這條消息已經成為兩天前的。 也就不回了。 如果亂七八糟的事情把生活全部填滿,她真的沒有精力過多的去想念他。 只是偶爾做了噩夢驚醒,半夢半醒中,摸不到旁邊溫熱的男人,也不會有人把她攬入懷中。 除這一點之外,其他的都還好。 7月6日這天,梁雪然照例睡的很晚,她剛剛躺下,忽然聽到臥室的窗戶輕輕地啪了一聲。 她坐起來,打開剛剛關掉的燈。 華城夏初多雨,今天下了一天的蒙蒙細雨;梁雪然第一反應就是又有呆頭呆腦的小鳥在啄玻璃窗求避雨,她穿著拖鞋下床,拉開窗簾。 窗戶玻璃被雨打濕,沒有小鳥。 小雪球本來窩在被子上睡的正香,忽而咪咪咪地叫起來,優雅地下了床,跳上小窗臺,往外看。 梁雪然抱起小雪球,剛準備轉身,又聽到“啪”一聲。 是人在朝著窗子擲棋子。 梁雪然湊近看,果不其然,樓下,身著白襯衣黑褲的魏鶴遠微笑著仰臉看她,朝她晃晃手。 ?。?! 他怎么過來了? 梁雪然看看表,已經快要晚上十二點了啊。 來不及多想,她放下小雪球,連外套都沒穿就跑下去;外面的雨水很涼,凍的她打了個噴嚏,還沒走到魏鶴遠面前,男人已經回頭看到她,大步走過來,第一句話就是斥責:“怎么穿這么少?” “你……” 梁雪然想問他怎么出現在這里,一句話還沒說完,魏鶴遠便自來熟地拽著她往房間里去:“進去再說?!?/br> 梁雪然:“進去干嗎?” 魏鶴遠淡然應對:“做點炮友該做的事情?!?/br> 梁母已經睡下了,梁雪然怕驚動她,只好由著魏鶴遠上樓——一月未見,他似乎清瘦了點,膚色還是那么白,白到冷冰冰沒有溫度,現在低頭看她,笑著問:“怎么了?” “沒怎么,”梁雪然扭過臉,說,“我生理期?!?/br> “……”魏鶴遠算算時間,“怎么突然這樣頻繁?” “我也不知道啊,”梁雪然誠懇地說,“難為你個大鞭炮了?!?/br> 魏鶴遠發現梁雪然總是會說出很多別有深意的詞語:“大鞭炮什么意思?” “只想著打炮的大變態啊,”梁雪然看他,“簡稱大鞭炮?!?/br> 她補充:“大豬蹄子?!?/br> 魏鶴遠回應:“小雞爪子?!?/br> 說話間,已經到了梁雪然臥室,魏鶴遠又好氣又好笑,想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又舍不得看她受委屈,一聲長嘆:“我剛剛坐了14個小時的飛機,明天上午就回去?!?/br> “千里送吊?” “……” 魏鶴遠坐在床邊,終于忍不可忍,把她打橫抱起,輕松地讓她趴在自己大腿上。 梁雪然捂著嘴巴,成功阻止自己尖叫。 魏鶴遠的手高高揚起,作勢要兇惡地打她臀;看她緊閉雙眼,睫毛顫抖,整個身體緊繃,最終輕輕地落下來,俯身,抱住她,輕輕地蹭著她的臉頰:“小祖宗,你可別再氣我了,成么?” 梁雪然聲音悶悶的:“對不起,我最近工作有點煩?!?/br> 魏鶴遠起身,聲音低下去:“因為bontin?” 梁雪然由著他抱?。骸班??!?/br> 輕云是梁雪然正式接手的第一家公司,當初也是她執意要收購股票的;現在,bontin比她那時候還狠,直接釜底抽薪,逼著她不得不賣。 魏鶴遠順著她柔軟的頭發,小雪球還記得這個舊男主人,乖順地盤成一團,縮在魏鶴遠旁邊,閉著眼睛睡覺。 “你學習那么多理論知識,現在正好用來實戰?!?/br> “但是我害怕失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