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魏鶴遠仍舊在聽陸純熙和黃紉做的報告。 主要還是春夏服裝周的展品,陸純熙只會說法語,原本還覺著和黃紉溝通上存在障礙,畢竟那天年會上還是梁雪然充當的翻譯—— 但黃紉的法語流利到令陸純熙驚嘆。 三個人使用法語討論,絲毫沒有障礙。 這次服裝周上還有兩份展品沒有確定下來,陸純熙眼光高,黃紉又挑剔,能夠同時入兩人法眼的作品并不多。 但這一次,黃紉和陸純熙都提出了一個共同的建議——請梁雪然回來設計。 魏鶴遠沒有說話。 陸純熙急了:“魏,我知道你是在避嫌,但是梁在設計方面的天賦超乎你的想象,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生動而蓬勃的創造力——” “不是避嫌,”魏鶴遠平靜無波地說,“我們已經分手了?!?/br> 陸純熙舉起的畫冊慢慢放下,頗有些訝異,還有些遺憾:“抱歉?!?/br> “沒什么,”魏鶴遠笑,“不談私事,我們繼續?!?/br> 陸純熙又翻出來一頁設計稿:“這張設計稿是誰畫的?我瞧著不錯?!?/br> 黃紉看了眼署名,迷惑:“天堂鳥?” 公司里沒有這個人啊。 一般放在這里的畫稿都是署的英文名字,這張畫稿是誰留下的? 陸純熙沒能理解他的疑惑,還以為是在好奇這個植物的名字。 “天堂鳥啊,一種花朵極美麗的植物,”陸純熙與他科普,“天堂鳥還有個名稱叫鶴望蘭,因為它的形狀像是一只鶴在眺望蘭花?!?/br> 魏鶴遠的目光越過陸純熙的肩膀,凝視著窗外悠悠揚揚的雪花,胸口處是劇烈到近乎撕扯的疼痛,那疼痛感讓他狠狠一晃。 書房中,梁雪然留下的部分稿件中,署的都是天堂鳥。 梁雪然的母親是南方人,說話時“l”“r”不太分,叫她的時候容易叫成“雪蘭”,“蘭蘭”。 梁雪然曾經那樣隱秘而安靜地喜歡過他。 而他從未留意。 第36章 二十二顆鉆石 葉愉心慢慢地坐起來,赤著腳,只穿了條薄薄的襯裙,慢慢地站起來,坐在露臺上,安安靜靜看外面的雪。 身后的男人走過來,擁抱住她,笑:“怎么這么不開心?” 葉愉心推開他,眉目之間盛著厭惡:“我們說好,陪你這一次,你就幫我整垮梁雪然那個廠子?,F在年都過了,你怎么還不動手?” 男人聲音含糊不清:“別急嘛,總得把魚逼到絕境再說不是?我已經和下面人說了,給她隨便設個陷阱,弄上一筆大訂單,活生生的拖死她,這還不容易?再讓我……” 葉愉心任由他抱走,指甲幾乎要掐入rou中;在男人親上她臉頰的時候,別過臉,面容幾乎扭曲。 梁雪然毀了她,這虧總不能白吃。 她也要讓梁雪然嘗嘗走投無路的滋味。 不就是繼承了個破工廠么? 還真以為自己是小公主了。 她的指甲狠狠地掐入rou中,閉上眼睛。 新年過去之后,梁雪然開始頻頻動身往工廠里去。 如今想挽救這個工廠的話,就得接個大的訂單;廠長介紹,先前一直做的是某個歐美快時尚品牌的衣服,只是今年該品牌計劃退出大陸市場,陸續關店,今后也將不再合作。 但是昨天品牌方那邊打電話過來,說是鑒于之前的友好合作,介紹了一個大客戶,是個新興的國產潮牌,近兩年設計不錯。 工廠中的暖氣管壞掉了,還在搶修中;空調也舊,不怎么頂事;梁雪然捧著茶杯,水涼掉就再換成新的,鐘深細心,讓助理出去買暖寶寶貼,回來讓梁雪然貼在身上。 梁雪然感激地沖他笑笑。 會面時間就定在今天下午五點鐘,先前廠長已經讓人寫出一份報價表,但是梁雪然和鐘深認為這個報價不太合適,經過詳細的探討,重新擬一張單子。 討論結束,梁雪然已經凍到瑟瑟發抖,鐘深把自己的外套遞給她:“別逞強,一小時后就要同客戶見面,這時候生病會影響發揮?!?/br> 他說的在理,梁雪然默默接過,說聲謝謝。 剛剛穿好,蹭了一下口袋,感受到有紙板一樣的東西,她摸了摸,訝然詢問:“這是什么?” 鐘深不自然地從口袋中取出來:“沒什么,私人信件?!?/br> 梁雪然只看到是折成片的信紙,邊緣被火撩黑。 她打趣:“該不會是情書吧?” “不是,”鐘深失笑,“沒有女孩喜歡我這種?!?/br> 梁雪然心想這可不一定,畢竟現在舍友眼中統一公認的男神,除了魏鶴遠,就是鐘深。 鐘深低聲說:“我沒有那個福氣?!?/br> 上車的時候,梁雪然把他的外套還給他,笑著說聲謝謝;而鐘深抱著那件外套,微笑:“祝你旗開得勝,我已經準備好慶功宴了?!?/br> 一人回華城,一人回明京。 約定好的談生意地點在一所高級會館,單單是入會費就高達三十萬,正是如此,很多生意人才樂于在這里談生意,以昭顯身價高昂。 這是關鍵的一戰,又有對方工廠介紹,她必須拿到勝利。 同時,也是她的第一場試煉。 梁雪然早早抵達,等了還不到十分鐘,便有人推開門進來;她微笑著站起來迎接,卻在看清來人的時候,微微蹙眉。 進來的人是黃紉和co采購經理。 后面還跟著魏鶴遠。 黑衣黑發,魏鶴遠眉尾有一點結痂,不知道是哪里剮蹭出的小傷痕,現在已經好的差不多,但這并無損他的容顏;都說時光對美人偏愛有加,此時的魏鶴遠和兩年前的他在相貌上其實沒什么區別。 只是愈發顯得成熟內斂。 沉默間,幾人對望,皆是面面相覷。 黃紉瞬間意識到今天這是走錯房間了。 今天co選擇新工廠作為合作方,約定在此商談。 對方與他交際頗深,之前也合作過不少次,今天聽聞魏鶴遠會過來,立刻表示親自過來談;這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講,梁雪然都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他剛想提醒,但魏鶴遠已經越過他,站在梁雪然面前。 魏鶴遠第一個朝她伸出手,端正嚴謹,聲音低?。骸傲盒〗?,你好?!?/br> 梁雪然終于察覺到不對勁:“請問是輕云品牌方嗎?” 她可不記得co收購了輕云。 魏鶴遠問:“梁小姐是否知道輕云先前和葉愉心有過合作?直到今日,葉愉心和輕云執行總裁仍舊存在著聯系?!?/br> 這些提醒已經足夠明顯,梁雪然微怔,笑:“謝謝您?!?/br> 魏鶴遠又說,下頜線緊繃:“co新品牌的副線對制作工藝要求高,目前也正在尋找新的合作方,希望有機會能和梁小姐共事?!?/br> 梁雪然淡定地將自己的名片遞出去,兩張名片都是白底燙金邊,這一點觸的魏鶴遠心口又是一縮。 其實梁雪然設計時有自己偏好的風格,當初也不過是隨手為他做了一些而已,現在仍舊是公事公辦的語氣:“如果魏總真的想同我談合作,請再約定新的時間。我這人比較重信譽,有約不能廢,希望能夠互相體諒?!?/br> 魏鶴遠說:“有需要的話,聯系我?!?/br> 他一板一眼地同梁雪然交換名片,約定好下次會面時間;幾乎完全由他占據主導地位,不等梁雪然回應,對方已經結束了這場對話。 旁邊的黃紉已經見怪不怪了。 人精一樣,在這職場上混了這么多年才上位;他要是沒有雙火眼金睛,今日也不會坐上這個位置。 魏鶴遠和梁雪然的那點小糾葛,他看在眼里,也只當沒看到;畢竟過多地摻和上司的感情生活,可是沒有什么好的下場。 而魏鶴遠亦深深地注視著梁雪然,看著她禮貌彬彬地道謝,舉止禮儀無可挑剔。 完美到帶點不真實。 直到現在,他才突然意識到,原來當初那個對他百依百順的梁雪然,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她似乎再也不會對他露出那樣溫柔而干凈的笑容。 魏鶴遠離開之后,輕云的負責人終于姍姍來遲,對方態度和藹到不像是挑剔的甲方,幾句話沒說完就開始催促著梁雪然填合同。 梁雪然還牢牢地記得魏鶴遠的提醒,看合同的時候留了個心眼,果不其然,發現對方定了一個極大數額的出貨量,而給予的訂金卻少的可憐。 原來是在這里等著她呢。 心里因為這場合作的結束而感到微微遺憾,梁雪然仍舊是微笑著地把紙推過去:“抱歉,這樣的條款我們不能接受?!?/br> 對方臉色微變,笑容也改了:“梁小姐是認真的?” 既然知道對方和葉愉心有瓜葛,梁雪然深知再也合作不下去;即便是對方此時同意了更改合同,未來也必定有無數個坑等著她。 梁雪然微笑著站起來,與他友好道別。 對方負責人顯然沒想到梁雪然表現的這樣淡定,仿佛這個合作無關緊要——明明她的工廠危在旦夕,若無訂單支撐,估計挺不過半年。 但她此時沒有一點難過的模樣。 梁雪然心平氣和地送走人,給鐘深打電話,匯報一下今天失敗的原因。 鐘深安慰她不要急,建議她先去散散心。 梁雪然拒絕了,她認為自己狀態其實挺不錯。 今天再看到魏鶴遠,她已經不會再有那種心跳加速的情況。 那顆少女心為他跳累了,現在陷入深深的沉睡之中;再不會疼,也再不會心動。 多好啊,她自由了。 這幾天梁雪然從廠長那邊要來了先前曾經合作過的顧客信息,挨個兒上門拜訪約時間,功夫不負有心人,跑了一整個周,總算是重新接到一筆訂單,雖然數額不大,但也能暫時解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