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布料還是前些日子晚上結伴去挑選的。 早在大一下半學期的時候,梁雪然帶著宿舍的三個妹子殺往附近的布料市場,硬生生砍掉五分之三的價格,一戰封神。 兩年多的時間,如今梁雪然和那些市場上幾乎每個攤販都混得很熟,他們再報價的時候也直接不虛高了。 反正都會被梁雪然直接砍下來。 等兩人說說笑笑推開教室門,梁雪然一眼看到自己昨天剛剛購買的那一卷布旁邊,不偏不倚,放了一杯被打翻的可樂。 邊角已經幾乎完全濕透,這布是淡青紫的,這下直接被染成了褐色,滲透進去,洗也難洗。 范以彤擰緊眉頭:“誰啊爪子這么賤?不知道工作室內禁止飲食么?” 可樂杯快空了,里面還帶著點殘液;梁雪然默不作聲,撿起來,徑直丟進垃圾桶。 教室里還有零星幾個人,聽到范以彤的話,紛紛圍過來,都注意到被弄污的布料,七嘴八舌。 “昨天我最后一個走的,那時候好像還沒有?!?/br> “我不記得有人帶可樂進來啊?!?/br> “我覺著像是故意的?!?/br> “能查監控么?看看是誰帶過來的,這也太惡心人了?!?/br> …… 還有同學開始安慰梁雪然。 之前因為那種種流言,有人難免對她戴著有色眼鏡,平時也不怎么交好;但梁雪然那天懟了葉初夕,有理有據,反倒叫人對她起了幾分好感。 現在梁雪然平白無故的被人弄污布料,也挺可憐的;一邊安慰,一邊出主意。 在范以彤的陪同下,梁雪然直接監控室的門衛,說清楚來意之后,很順利地得到查看監控的允許;但來來往往的人太多,基本上進工作室的人都帶著包,也沒辦法分辨是誰把這杯可樂帶進去。 而工作室內沒有安裝攝像頭。 回去的路上,梁雪然神色凝重,十分安靜。 范以彤絞盡腦汁地想怎么安慰她。 范以彤知道自己的好友性格,是那種就算再難過也不會表現出的好強性子,哪怕是當年被網暴、險些被人rou,她都不曾在宿舍里流露出半分失態。 雖然現在雪然安安靜靜的,但說不定心里面已經疼得在滴血了吧;說起來比自己還小兩歲,卻頻頻遭受不公平,不知道有多無助,才會難過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梁雪然忽然滿臉興奮地抓住她的手,指著不遠處的小樹林,壓低聲音—— “你看,那邊有兩個男生在親親耶!” 腦補了一大堆替好友心疼的范以彤:“……你觀察力真好耶?!?/br> 布料被破壞這件事情對梁雪然似乎沒什么影響,重新回到工作室,裁剪時,她淡定自若地避開那塊被弄污的地方,在其他地方畫好線,拿著小剪刀咔嚓咔嚓仔細裁好。 范以彤忍不住問她:“雪然,你不生氣嗎?” “當然生氣啊,”梁雪然沒有抬頭,專注地注視著手上的布料,剪刀裁斷布料,咔嚓咔嚓,她很喜歡這種聲音,“但是生氣也沒什么用,那人的目的不是已經達成了嗎?” 看著范以彤,梁雪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寬心啦,馬腳總會露出來。指不定那人在那里偷偷地觀察呢,我越憤怒,她就越開心?!?/br> 范以彤可惜地看著那片弄臟的料子:“真是浪費了?!?/br> 這點小插曲并沒有影響梁雪然的心情,而魏鶴遠那邊,也沒有再叫她過去。 他本來就不重欲,不過欲起來……還挺傷腎的。 思考什么時候去看醫生的梁雪然如此認為。 往后幾天的課程排的都很滿,為了獎學金和未來,梁雪然一直都在很拼命地學習;她需要一個光鮮锃亮的簡歷,才能更多地抵消背負的“抄襲”罵名。 她想要憑借自己的努力,洗刷自己的冤屈。 只有高位,才能掌握話語權。 梁雪然深刻認識到這點。 她想要站的更高。 周五課程就松下來,只有一節。周四晚上,梁雪然趴在床上,剛想給mama打電話,魏鶴遠的微信提前一步發過來。 [明天過來。] 瞧瞧這蠻橫的語氣,梁雪然托著下巴,慢吞吞地給他回復。 [好的吶] 她深刻懷疑魏鶴遠看過她的課表,不然怎么會這么湊巧地叫她明天過去? 回復完畢,梁雪然又認真地搜了一些問題。 譬如“女生吃什么治腎虧”“腎虧的具體癥狀是什么”等等等等。 搜索不到五分鐘,梁雪然放棄百度。 再搜下去她都要懷疑自己腎腺癌晚期、阿爾茨海默病兼心血管微循環障礙了。 甚至可以預約火葬場、在陵園挑個好位置。 周五,早早上完課,梁雪然背著自己的設計稿抵達公館。 離魏鶴遠下班時間還有很長時間,梁雪然泡在自己的小工作室中一下午——魏鶴遠的書房是個禁地,不許她進入;直接把一個帶露臺的客房改造后給她用,平時他極少涉足,這小工作室中就成了梁雪然自由的一方小天地。 梁雪然專心致志地縫紉著,就連魏鶴遠進來她都沒有發現。 直到男人走到她身側,隨手拿起草圖,問:“這是什么?” 梁雪然愣不過兩秒,飛快回答:“這是我為比賽準備的設計圖,你看看,這里……” 談到專業知識,有些剎不住車,巴拉巴拉介紹一大串,她瞧魏鶴遠的表情,頗為自豪:“怎么樣?是不是超好看的?魏先生,如果讓你當評委來打分的話,你能給我幾分呀?” 魏鶴遠把那張紙放回原處,禮貌詢問:“我能打負分么?” 作者有話要說: 雪然:不可以,滾。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887646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taytay 10瓶;手可摘星辰 5瓶;徘徊 2瓶;梧、我愛吃蘿卜、語絲滴滴下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章 五座冰山 梁雪然:“哎?” 這么傷人的嗎! 太過震驚,她連微笑都無法維持,不可思議地看著魏鶴遠。 他個子很高,梁雪然的頭頂甚至還觸不到他的肩膀,微微仰臉,委屈的情緒遮掩不住,自然而然地就流露出來。 梁雪然的白和魏鶴遠不一樣,她的白皮膚是像是□□桃,透著點健康的粉色,干凈,明亮,充滿活力。 凌宜年先前調侃說,魏鶴遠和梁雪然這真是對冰雪美人,若是不小心弄出來人命,那小家伙是不是要白到透明了? 魏鶴遠摸上她的臉頰,指腹薄繭剮蹭著她的皮膚,不過輕輕一碰,又松開。 目光落在她正在縫制的衣服上,他說:“設計尚可,布料不干凈;裁剪前,有沒有殺菌消毒?” 殺菌? 您知道這需要多少成本么? 梁雪然不可以思議地看著他。 “布料劣質,衛生不達標,”魏鶴遠點評,“繡花走線不平,做工破壞你的整體設計。為什么不換更好的店鋪?給你的零花錢不夠?” 站著說話不腰疼,他又不知道梁雪然為這個繡花跑過多少家店鋪——她那個設計有點點復雜,不太好溝通,磨破嘴皮子才有人愿意接。 梁雪然辯解:“又不是越貴越好?!?/br> “同樣一種產品,價位高的必定要比價位低的更有可取之處?!?/br> 梁雪然認為自己不該和一個價值千億身家的人討論這些,煩躁,沒忍?。骸皩Π?,之前有個人穿著價值三百美元一米的布料做成的衣服開著車從懸崖上摔到海里,車子整個變形,你猜怎么著?身上沒有一點傷,火葬場的工作人員都驚呆了?!?/br> 懟完之后,她自己愣住。 魏鶴遠垂眸看她,逆光而立,沉沉壓迫。 梁雪然心里惴惴然。 難道這男人生氣了? 下一刻,魏鶴遠屈起手指,彈了下她的腦殼。 啪。 有點痛。 梁雪然后退一步,捂著額頭,氣惱。 魏鶴遠睨著她,低笑:“油嘴滑舌?!?/br> 梁雪然揉揉額頭,放下手:“我不介意您換個更好聽的詞語來形容我,比如說伶牙俐齒?” “伶牙俐齒的小家伙,”魏鶴遠從善如流,“該吃飯了——在此之前,務必洗干凈你的手,我不想你帶著無數細菌進入餐廳?!?/br> 梁雪然下午偷偷地吃掉不少零食,現在還不太餓;再加上要在魏鶴遠面前保持小鳥胃的淑女模樣,吃了沒多少就放下筷子,姿態優雅地拿紙巾按按唇角。 魏鶴遠抬頭看她:“多吃點?!?/br> “可是我已經吃飽啦?!?/br> “這么點能吃飽?”魏鶴遠淡淡問,“我聽說你中午吃了一整只烤鴨半屜小籠包還喝掉兩碗紅豆粥?!?/br> “……” “多吃點,”他重復一遍,“免得晚上沒力氣?!?/br> 梁雪然不想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