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張春芽享受了一番吹捧,心態有點飄,可她仔細一琢磨,感覺到了不對勁。 夸她腦子活泛,她完全可以接受,但后面那句‘人雞賊’是怎么回事? ‘雞賊’是好詞兒嗎? 能用在這種地方嗎? 第74章 入v第五十二章 蘇鯉回到柘親王府后,心緒依舊無法寧靜下來,她不斷地告誡自己,皇帝此時還算康健,大皇子也并未出事,她只要從現在就開始謀劃,一切都還來得及,可不安一直籠罩在她心頭。 燕棠有些奇怪,讓人燉了安神湯,親自給蘇鯉端來,道:“你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吃點安神湯歇歇吧!吃完之后睡一覺,醒來之后就好了?!?/br> 蘇鯉也覺得自己的精神略微有點失控,理智告訴她,這會兒根本不能急,若是她急了,那便是自亂陣腳,可心底卻是沒來由地發慌。 而她的直覺,從來都沒有騙過她。 蘇鯉深吸一口氣,結果燕棠手中的安神湯,仰頭囫圇喝了,道:“燕棠,若是遇到事情,你記得叫醒我。另外,你現在想一個理由,我需要進宮見皇帝一面?!?/br> 燕棠是中宮皇后所出,而帝后失和許多年,燕棠也被皇帝丟進皇子所多年,對皇帝就算談不上恨,那也絕對沒什么好感。再加上皇后臨終前的那一番殷殷囑托……在燕棠心里,他對皇帝是有抵觸的。 “鯉兒,你要見他作甚?”燕棠擰著眉頭問。 蘇鯉沉聲道:“只有他在,才能護得了你我周全。燕棠,你信不信,若是坐在那位置上的人稍微動一動,我們倆怕是根本無法平安抵達北疆?!?/br> “燕棠,不論到了什么時候,你都需要記住,防人之心不可無。你自己覺得中宮皇后所出這一身份可有可無,但你知不知道,在你眼中可有可無的這重身份,就是別人羨慕嫉妒一輩子都得不到手的東西?中宮皇后所出皇子之中,只有你一個。若是你在,所有皇子都是庶子,哪怕皇帝立了誰為太子,依舊無法消去那人心中的卑微,只有你徹底消失在這青天白日之下,才能讓那人直起腰來,堂堂正正地登上帝位。所以,不管誰登上帝位,都于你我不利?!?/br> 燕棠突然問了蘇鯉一句,“那若是我登上帝位呢?” 蘇鯉沉默片刻,“我同你說過的,我不會居于宮廷中的?!?/br> 察覺到氣氛有些凝滯,蘇鯉抬頭沖著燕棠笑了一下,“到時候你給我一份和離書,你高居廟堂之上,我去往江湖之遠,你掌天下大權,我賞山河美景。若是我遇到什么擺不平的事情,還得請你看我幾分薄面,幫我一把?!?/br> 燕棠的心狠狠抽了一下,他決定放肆一把,直接用手勾住了蘇鯉的肩,輕聲道:“放心吧,為了你,為了母后遺志,我都不會登上那高高廟堂。我真正心怡的,是同你一起去看山河美景,而非孤零零守在廟堂之上,高處不勝寒?!?/br> 蘇鯉點點頭,沒再多說什么。 那安神湯管用得很,躺下沒多久,就感覺到困倦襲來,沉沉睡去。 蘇鯉是被玉鄔嬤嬤給推醒的。 玉鄔嬤嬤在皇后身邊當了那么多年差,蘇鯉在宮中的時候,同玉鄔嬤嬤打過不知道多少次交道,從未見過玉鄔嬤嬤慌張,這會兒玉鄔嬤嬤卻慌得臉都白了。 “王妃,快醒醒,宮里出事了,陛下咳血不止,恐是……” 后面的話,玉鄔嬤嬤沒敢說出口,她相信蘇鯉會懂。 安神湯的藥勁還在,蘇鯉咬了一下舌尖,感覺昏昏沉沉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一些,然后便坐了起來,她平時慣常不用婢子幫她梳妝,這會兒依舊困倦難當,才同玉鄔嬤嬤說,“嬤嬤,喊人來幫我梳妝吧。燕棠……王爺呢?” 玉鄔嬤嬤大概是被蘇鯉的那一聲‘燕棠’給喊進了對往事的追憶中,她定了一下神,道:“王爺這會兒也正在梳洗換衣裳,王妃,您的動作得快點兒,這種事情宜早不宜遲,不然怕是會遭人詬病?!?/br> “我省得,嬤嬤莫不是忘了,我還在尚儀局當過差呢!皇后故去的那些時日,耿尚儀忙昏了頭,很多事情還是我來cao辦的?!?/br> 玉鄔嬤嬤將‘燕棠’二字對她帶來的影響驅逐出腦外,道:“是老奴多慮了,王妃當年入宮的時候,老奴是見過的,小人兒一個,轉眼許多年過去,物是人非,王妃也從當年那全身都是防備的女娃娃變成了精明的大燕宮廷女官,亦是柘親王的正妻?!?/br> 待梳妝打扮好,蘇鯉從妝奩里翻出一個小瓷瓶,從里面摸出一粒臘封的解毒丸,藏進衣袖的褶子中,同燕棠一起入了宮。 皇子的車駕,何人敢攔? 再說了,檢查皇子車駕以及入宮之人身上是否攜帶毒物的都是六局一司的人,同蘇鯉都是老相識,怎么可能揪蘇鯉的刺兒? 耿尚儀知道皇帝咳血這件事牽連甚大,不敢有絲毫怠慢,親自帶著女官守在了宮門口,不管是皇子、公主還是朝臣的車駕,都會被翻個底兒朝天。 哪怕她與蘇鯉熟識,也將場面工夫做到了位。 耿尚儀親自查的蘇鯉,她將蘇鯉身上那衣裙的褶子一點一點捏過去,捏到那解毒丸的時候,手一頓,不著痕跡地挪開手指,繼續查驗別的褶子,低聲問蘇鯉,“何物?” “解毒丸。耿jiejie心里定然和明鏡兒一樣,依著眼下這般情況,若是那位真的出了事,倒霉的人是誰?我比誰都盼著那位好,只有他好好的,能夠四平八穩地坐鎮朝堂,我和十三皇子才能平安來開京城。從京城去往北疆的路,定然風險重重,可若是這位坐鎮不住了,怕是別人一份詔令,我與十三皇子就會變成砧板上的魚rou?!?/br> 耿尚儀頓了頓,沖蘇鯉挑了挑眉,低聲說,“放心,六局一司的女官雖然不問前朝之事,但個個都愛惜身家性命,一旦察覺到動蕩的苗頭,六局一司都會動起來,一為給自己謀個平安,二為給自己謀個前程。當今陛下坐穩皇位之后為何那般信任杜宮正?還不是杜宮正墻頭選的早?!?/br> “蘇女師,若是有什么消息,你記得給我們遞個消息。你去北疆逍遙快活,jiejie們還都在宮里熬著呢。若是宮里有什么消息,我也第一時間給你傳出去?!?/br> 蘇鯉點頭,低聲說,“盼著這次有驚無險,若是真出了問題,我還得真找jiejie幫個忙?!?/br> 蘇鯉同耿尚儀算是過命的交情,她裝作不經意地拍了兩下耿尚儀的手背,然后道:“jiejie,當初你借了我的兩本書至今未還,待會兒若是得空,我親自去找你討。兩本書,一本書都不能少,一個角兒都不能少?!?/br> 耿尚儀瞇了瞇眼,“放心吧,那兩本書我都替你好好保存著呢!若是你沒空過來拿,我找人給你送過去?!?/br>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打著啞謎,待到全部檢查完,這才放心。 燕棠與蘇鯉一同走在狹長的宮道上,問蘇鯉,“耿尚儀借了你的什么書,若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又何必再提?莫要為了一點點小事就傷了感情,生分了關系?!?/br> 蘇鯉附在燕棠耳邊,低聲來了一句,“生死簿?!?/br> 燕棠毛骨悚然,震驚地看了蘇鯉一眼,片刻之后,他才抖了抖胳膊,裝作如常的模樣,繼續向前走。 還未進入乾清宮,蘇鯉就看到門外跪了烏央烏央一群御醫。 燕棠走近后,在那些御醫身邊頓足,問,“司院判,我父皇的龍體如何?” 司院判面色蒼白如紙,連連搖頭。 蘇鯉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夫妻二人進了大殿,見貴妃與淑妃在龍床前守著,皇帝的狀態已經很不好了。 蘇鯉與燕棠走到龍床前,跪地見了禮之后,燕棠坐在了皇帝身旁,拉著皇帝的手低聲詢問,皇帝已經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了。 蘇鯉盯著皇帝看了半晌,判斷上皇帝身上的毒來,虛拍了一下袖子,藏在衣褶里的藥丸滾入手心,她‘和顏悅色’地同皇帝說,“陛下,微臣在南疆學過歧黃之術,當初為胞弟茂林與修竹煉制藥丸子時,也在藏書樓中看過不少的醫術,不知陛下可否準許微臣替陛下查探一番?” 她拼命地沖皇帝眨眼睛,險些把眼皮給眨抽筋。 皇帝吊著三角眼看了蘇鯉好一會兒,才從嗓子眼里擠出一個‘好’字。 蘇鯉裝作探看的樣子,走得近了些,借著寬大袖子的遮擋,將解毒丸塞進皇帝的嘴里,皺眉拼命地給皇帝使眼色,皇帝這才沒有出聲。 皇帝也在賭。 蘇鯉看著皇帝的喉結幾番微動,那藥丸子移入腹中,懸著的心放了一半,她的目光在貴妃和淑妃身上逡巡幾遍,鼻尖微動,最終把目光落在了貴妃手邊的藥碗上。 “榮公公,請杜宮正!”蘇鯉陡然站起身來,開腔道。 她的身量本來就較一般的女子要高一些,這會兒黑漆漆的瞳仁盯著淑妃和貴妃看,將二人都給嚇了個毛骨悚然。 “蘇鯉,你這是何意?”貴妃尖聲道。 蘇鯉指了一眼那藥碗,道:“捉鬼?!?/br> 淑妃短促得冷笑了一聲,道:“捉鬼?怕是有人在這兒裝神弄鬼?!?/br> 蘇鯉渾然不在意淑妃的說辭,只是自顧自地補了一句,“捉那藏于人心中的鬼?!?/br> 杜宮正見榮公公火急火燎地來傳她,趕緊帶人過來,一見到蘇鯉,她臉上有了瞬間的喜色,“蘇女師,你喊本官作甚?” “貴妃與淑妃涉嫌謀害陛下,杜宮正掌管宮正司,本官不清楚宮正司的規矩,想找杜宮正請教一番,這謀害陛下是何等罪名?” 貴妃被這一聲‘謀害陛下’給嚇懵了,她厲聲道:“蘇女師,你莫要血口噴人!這藥方是太醫開的,藥是內監熬的,本宮就是喂陛下喝了幾口藥,怎么就變成謀害陛下了?” 蘇鯉指了指貴妃的衣裳,“謀害陛下的可不是藥,而是娘娘這一身的香?!?/br> 淑妃的臉色終于變了。 第75章 入v第五十三章 貴妃抬起自己的胳膊來,聞了聞,納悶道:“這身香有問題?不會啊,我已經用了許多日,身上并未有任何的不適,怎么到了你嘴里,就變成了謀害陛下的毒?” 蘇鯉瞅了貴妃一眼,她主觀地覺得貴妃應該是被淑妃當槍使的傻白甜,這會兒還不能表露出來,只能同貴妃多費幾句口舌,“不知道貴妃娘娘可曾聽聞過,本官擅長制一種名喚□□的東西,不管是硫磺石還是硝石,亦或者是木炭,單獨放在一邊,都不會爆炸,但若是三者按照一定的分量混合在一起,再丟一個火星子過去,只要手掌大小的一捧□□,便能將巍峨的山石給炸裂開來?!?/br> “西京進貢來的火晶柿子味道極美,可與北地進貢來的地瓜放在一起同食,便會積食脹氣,日積月累下來,膽中生出頑石,最后會被生生痛死。娘娘還覺得你這身香沒有問題?” 聽蘇鯉說□□之事的時候,貴妃還沒聽明白蘇鯉的意思,可這會兒聽蘇鯉說到了火晶柿子與地瓜同食會讓人腹部脹氣,貴妃聽明白了。 她身上這一身香或許本身不具備任何的毒性,就同那火晶柿子一樣,但若是碰上別的東西,可能就變成催命的東西了。 杜宮正是皇后的人,皇后在世的時候,無心管宮,基本上都是她做什么決定,皇后都會點頭說好,任由她去做,后來皇后去世,皇帝也未曾說要將掌宮權交給哪位娘娘,基本上都是由杜宮正代行。 貴妃混淆皇室血脈、淑妃有磨鏡之癖的污事都是皇后揭出來的,只是皇后千算萬算,沒有算到皇帝對上這等禍亂宮闈的事情,竟然也得能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還主動替貴妃、淑妃等人把這件事情壓了下去。 皇后最后的那一程,應當是負著氣走的。 如今杜宮正看到貴妃與淑妃同聚一堂,心里的刀早已揚了起來,臉上卻帶著多年如一日的笑,“貴妃娘娘,您這香是從何處來的?” 貴妃想了想,“是淑妃宮里那愉貴人在本宮去年九月九辦茱萸宴的時候送的?!?/br> “哦?那就查愉貴人?!倍艑m正看了一眼淑妃,道:“娘娘,愉貴人是您宮里的人,住在您宮里的偏殿中,您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淑妃的臉色這會兒已經十分不好看了,她硬撐出一點笑顏來,點頭道:“好”。實則險些把一口銀牙咬碎。 解毒丸的藥效相當快,杜宮正才同貴妃、淑妃離開不久,皇帝那青紫的臉色就好轉了不少,他的聲音有些虛顫,但這會兒卻是已經可以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 “小丫頭,朕欠你一條命?!?/br> 蘇鯉看了皇帝一眼,又看看燕棠,見燕棠的手用力捏成拳,手背上的青筋都浮凸了出來,小步往燕棠身邊挪了挪,回皇帝的話道:“微臣乃宮廷女官,為陛下分憂乃是分內之事?!?/br> 燕棠的手這才稍微松懈了些,蘇鯉心里嘀咕,沒想到這人還是一個醋壇子。 燕棠是十三皇子,連他都已經到了離工開府的年紀,比他大的那些皇子多數都已經孩子滿地跑了。 只不過燕棠是唯一一個主動請封的柘親王而已。 雖然往后的乾坤尚未定下,但那大寶之位已經與燕棠無緣。 蘇鯉和燕棠擔心有人拿‘皇帝病重,二人不來侍疾’這件事當把柄,再加上蘇鯉同內務府以及六局一司的關系好,這才得了第一茬的消息,并且趕在最前頭入了宮。 等皇帝的面色緩解了許多,燕棠又將太醫院的司院判傳進來給皇帝診脈,司院判捏著胡子診了好一會兒,才面色古怪地說,“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應當是那幾碗解毒和中的藥湯管用了,陛□□內的毒物已經解去大半,且待臣再開一些溫陽滋補的藥方,養上半月,便可無臾?!?/br> 皇帝在心里翻了個白眼,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是誰解的,這會兒聽著司院判往自己臉上貼金,他默默罵了幾聲庸醫,嘴上還得說著‘有勞愛卿了’。 司院判真以為是自己誤打誤撞用對了藥,解了皇帝身上的毒,老頭子心里怪高興的,出乾清宮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那些遲來的皇子公主與司院判見了面,連忙向司院判打聽皇帝的情況,得知皇帝身上的毒已解,有些皇子是發自肺腑地慶幸,也有些皇子臉上的笑容就摻了假。 皇帝同那些皇子說了幾句,然后就以自己需要靜養的借口把那些皇子都打發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