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算計她換上那身衣服的是花未不假,但不過是一場烏龍而已,一個月祗國還犯不著她一個定國公府的姑娘去給閭丘元那種人做個玩物。 可姬衍的圣旨確確實實下了。 世子哥哥竟就這樣默認了。 外公也被人支開了…… 花未還好好的呆在宮里。 所有的人都在算計她一個,她竟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一個孤女何至于叫他們如此,她想清楚了世子哥哥為何當時那么敷衍了。 她是發愁也沒有用,卻從來不曾想過他壓根就沒打算要為她發愁。 想必那日的表白也不過是她誤會了什么。 也罷,反正她欠他的。 心里酸澀至極,她卻不想再流一滴眼淚了,她看了看自己掌心,在眼睛里的澀意濃郁的包裹不住時,仰起頭,將手蓋了上去…… 怎么會,這么難受呢? 將軍在她懷里喵嗚喵嗚的聲聲叫喚著,小身子輕輕地拱到了她肩頸之間,細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側,然后下巴處一陣溫熱的觸感。 將軍的小舌頭一下一下的舔著她的下巴,還未長成的小奶喵舌面上的倒刺溫溫軟軟,一面舔一面叫喚好似在安慰她一般。 …… 九月下旬,月祗國使臣一行回返。 在經過定國公府時,一頂毫不起眼的轎攆從定國公府后門抬了出來匯入月祗國使臣一行中間。 隊伍一行百十來人,雖然人數不多但看得出來隊伍之中的月祗國人個個訓練有素,絕非等閑。這里面大部分都是閭丘元親自挑選出來的精衛,危難之際每個人都能以一擋十。 慢慢的原本混在最后排的轎攆被拱衛到了前面,閭丘元騎著馬放慢了速度等著轎攆靠近…… 男人粗獷的嗓音從轎攆外震到耳朵里,許寧妤閉著的眼睛緩緩張開。 “賞菊宴上看夫人神情對我閭丘元好似有諸多不滿,怎么轉眼的功夫又同意了呢?” 姬衍的圣旨無宣,聽閭丘元的話貌似也并沒有非要她來做這個“禮物”不可的意思,許寧妤的聲音不含一絲情緒:“如果我沒記錯,當日的宴席之上,我應該沒有說過任何對王爺不滿的話才對?!?/br> “哈哈哈哈哈哈——”閭丘元笑的爽朗,“你是沒說,不過眼神里可是都寫滿了?!?/br> 他盯著轎子上忽閃著的轎簾若有所思:“你們大梁有什么好的,一個外使到訪的宮宴都能任由小人狂躥,如此顯而易見的事情所有人倒像是瞎了一般?!?/br> 這么明顯,外人都看出來了嗎? “是那個穿著玄色繡服的女人吧?” 許寧妤:“……” “看來本王猜對了?!?/br> 他道:“夫人就放心吧,雖說閭丘王府之中女眷眾多,可本王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之人,在我月祗的國土上若是有人要在我閭丘元的眼皮子底下做一些上不得臺面的事情,那下場只有一個……” 這話許寧妤是信的,她可記得坊間傳聞月祗國閭丘王爺因為府內王妃嫉恨一個懷了身孕的姬妾,一碗湯藥送這位姬妾落胎最終被閭丘元知道杖斃了的事情。 正妻都敢如此對待,更何況是犯了錯的其他人。 許寧妤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 一行人腳程不慢,當日就出了京都沿著官道入了瀛州地界,準備一直北上過聞狹關經灃都直達甕城。 許寧妤簡直是佩服閭丘元的勇氣。 聞狹關作為大梁轄內第一關一向有鬼門關的稱號,卻不僅僅是因為聞狹關左右兩側均是深不可測的萬丈懸崖。 除卻地勢險峻關隘狹窄之外還因其獨有的地勢導致聞狹關常年肆虐的狂風,走這條道的一向都是亡命之徒,不過從這里經灃都可直達甕城。 第四十四章 越往北行天氣也愈發寒冷,相比京都秋時的涼風習習,聞狹關外的風勁打在臉上可謂刀割一般。他們隊伍一行在聞狹關外稍做休整,準備正午十分風力最小之時一鼓作氣往關外沖。 轎攆已經被他們放棄了,畢竟在狹窄的關隘處前行風力稍大一些一個不穩就極有可能連人帶轎子一股腦的跌落萬丈懸崖。 而馬,許寧妤能騎卻也不會在這樣的地方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一連坐了數日的轎攆多走走也是沒什么所謂的。 正想著,突然一個水囊舉在自己臉前。 閭丘元一掀袍擺往她邊上一坐,一雙如鷹一般犀利的雙眼又重新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許寧妤接過水囊毫不介懷的仰頭大灌了一口,視線越過前方眾人落到關口處光禿禿的石崖之上。 她胡亂抹了把下巴,道:“王爺怎么會想著要走這條路呢?” 閭丘元哈哈大笑:“你們大梁人習慣了安穩順遂,但在我們月祗人眼里,未知才是最迷人的。偶爾走走不一樣的路可是能看到更多,甚至還有些意想不到的景色!” 騙鬼啊……好好的路不走非要來走這鬼門關。要不是她有圣旨在手還真覺著他們選的這條路倒更像是綁了自己令人出其不意的選擇。 “王爺,風小了!”打頭的親衛高喊了一聲。 閭丘元聞言大喜,忙收了水袋站起身,他張開五指高高舉起手臂在空氣中感受了一番風力。 “出發!” 他打了個呼哨拉過旁邊馬韁一個利落翻身上了馬背。 前前后后百十來人都興奮不已。 閭丘元居高臨下的坐在馬背上看著馬下少女泛著水光的瀲滟唇色忍不住喉頭一滾。 下一刻許寧妤只覺腳底一輕整個人就被閭丘元大臂一揮夾帶上了馬背…… “回家了!駕!”他猛地一夾馬腹,帶了許寧妤一馬當先就往聞狹關口沖過去,身后的親衛們見這一幕都興奮的打起了口哨在身后瘋狂起哄。 瞬間馬蹄聲、亂糟糟的人聲還有聞狹關獨有的肆虐風聲齊聚。 凜冽的風如同刀子一般劃在臉上,許寧妤甚至來不及一聲驚呼整個人已經被閭丘元圈在了懷里,這是打京都出來這么久這個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顯露一個雄性該有的對待自己女人的姿態。 許寧妤已經嚇懵了。 倒不是因為旁的。先前她雖與他們一路,但是閭丘元與她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導致她都幾乎要忘了她跟著這群人原本是因為什么。 現在閭丘元的動作倒是提醒了她,難不成她還真的要給這位幾乎能當她爹的男人在偌大的王爺府里當個一個小小的姬妾,然后渾渾噩噩的過完她的這一輩子? …… 那倒是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么想著,連帶著跟閭丘元共乘一騎都覺得渾身擰巴。 “哈哈哈哈,夫人可是害怕了?”耳邊肆虐的狂風貼著臉往后刮,左右兩側都是深不可測的懸崖,馬兒在聞狹關窄至尺間的矮道上疾馳,沙塵四揚,時不時就有窄道上被馬蹄踩碎裂的石塊兒往崖下墜落。閭丘元覺著這小姑娘大概是被嚇傻了。 …… 與此同時—— 京都,皇宮,萬乾殿。 姬衍一把推亂了桌案上高高摞起的奏折,他整個身子懶懶的往后一仰,眼風斜向一旁靜立著的李清。 “很生氣?” 姬衍沒頭沒腦的問了這么一句。 李清目不斜視:“奴才不敢?!?/br> 姬衍冷哼一聲站了起來,繞到李清身前。 十六歲的少年帝王今年才堪堪開始抽開了身似的拔高了往上長,而常年累月習慣了微躬著身的李清抬眼則恰好與少年邪魅的眉眼平齊。 他飛快的垂了眼角,幾不可見的往后退了小半步。 姬衍忽然抬手按住了李清的肩,少年雖看似清瘦,一雙臂力卻大的驚人,李清被他按得一個趔趄坐到了書案之后的龍椅之上。 李清:“……” 震驚其實也只有一瞬,這么多年兩個人彼此是什么性格什么底細相互之間早就一清二楚,陛下要想把他怎么樣還不是易如反掌?也不必多此一舉。 因此李清十分從容的在龍椅上坐著然后側仰頭去看姬衍。 姬衍道:“咱們兩個雖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偶爾朕也想過要大發慈悲一回的?!?/br> 李清嘴角微抽了抽。 他繼續道:“表小姐人很不錯,咱們跟母后的恩怨沒必要殃及他人?!?/br> “那陛下何必多此一舉不直接在賞菊宴上戳穿花未,然后讓太后娘娘問罪?” 姬衍猛然回神,被李清的問題逼得挑了挑眉,之后道:“若是戳穿了,母后頂多也就有些難堪,但是要是得知親生女兒陰差陽錯嫁去了月祗、還是做妾……” 李清眼底的陰郁剛要有散開的跡象,轉而又想到原天命司絕殺使出宮前領取的新命令。 姬衍自然知道他想什么,不過卻是不打算再繼續往下說了:“閭丘元這個老東西竟然能想到走聞狹關,倒是讓朕沒有想到……” 他又恢復了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問李清,“燕統領一行可還趕得上?” 李清知他這個樣子便是從當年的小小少年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份立場,于是不動聲色起身重新拱立一旁:“閭丘元一行五日前從京都一路北上,經瀛州準備過聞狹關到了灃都直達甕城,前幾日下了幾場大雨,這種天氣過聞狹關不太現實。算了算燕統領出宮的時日若是渡黎水繞道遼城從灃都包過去的話應該在閭丘元出關之時恰好能夠趕上?!?/br> 姬衍點了點頭,放下心來…… 他可是給表兄安排了一個大大的驚喜等他,關鍵時刻容不得出什么差錯。 …… 窄長窄長的聞狹關道似是怎么走也走不到盡頭,被肆虐的寒風吹得臉頰刺痛根本無暇思考其他事情的許寧妤終于能夠靜下心來“欣賞”聞狹關沿途的風景。 不得不說雖然之前一直質疑閭丘元原本那一套‘未知才是最迷人’的胡謅言論,但是從聞狹關道上看腳下的景色確實是恢弘磅礴、猶如身處云端,人的心境都不一樣了許多。 再往前百十丈,就是聞狹關的關口盡頭,出了聞狹關就到了灃都地界,等到了灃都稍作休整,不出兩日就能趕到甕城。 看得出來出門月余的月祗一行都歸心似箭,抽在馬屁股上的鞭子都帶了些許急切的意味…… 只是大家的面上的急迫跟愉悅都沒有持續太久。 一枚挾裹著凜冽風勁的玄鐵箭矢擦著許寧妤的臉頰堪堪飛過,飛馳在寒風中的箭氣帶起來的勁風在她臉上劃開一道細小的口子,鮮血瞬時飛漸而出,在空氣里盛開出一抹血色小花。 之后只聽一聲尖厲的馬兒嘶鳴,狹窄的關道上先前還跟前后笑侃著的壯碩大漢連人帶馬墜下了懸崖。 隊伍當中一時開始混亂,但是這樣的窄道最怕的就是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