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
周宗成毫不猶豫掏出槍,一言不發沖著來人的心口就開了一槍。 他心狠老辣,深知道這種時候必須掌握主動權。 果然,槍聲鎮壓了所有非議和怒吼,眾人還沒有徹底爆發的怒意就像被兜頭一盆涼水潑下,瞬間凝固無聲。 “諸位,我們也是沒有辦法?!?/br> 周宗成環視四周,用看似和煦誠懇的語氣說:“不瞞大家,其實我們一開始的目的地就是這里,上面的陵墓不過是個幌子,這里才是真正的大墓,這是帝陵,這是始皇帝的帝陵,是世上最有價值的也最不可思議的墓葬,里面藏著數不勝數的奇珍異寶,甚至是長生的秘密?!?/br> 當聽到奇珍異寶的時候,眾人還沒有什么特殊的反應,但是當聽見“長生”兩個字時,場面頓時微微sao動。 始皇帝追求長生,甚至派過三千童男童女去往海上尋仙山仙境尋找長生不老藥,這早已是歷史上耳熟能詳的典故。 但是從來沒有人認為這是真的。 “這是真的!” 周宗成以絕對肯定的口吻,瞬間在所有人心里翻起驚濤駭浪,他看著眾人眼中漸漸升起的猜疑和貪婪,微不可察的滿意頷首,遙遙指著墓道的深處,用激烈而蠱惑性的聲音:“那里,就在那里,始皇帝在沉睡著,只要我們拿到長生藥,我們也可以像他一樣,永生享受無盡的財富!” 有人按捺不住開口:“萬一你是騙我們的,你怎么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眾人紛紛附和:“就是,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需要證明?!敝茏诔膳e了舉槍,又指著自己身后真槍賀彈的雇傭兵們:“你們已經沒有選擇了,你們只能選擇相信我,前面是財富和長生,后面是槍口和死亡,該怎么做,我相信你們都知道?!?/br> 軟硬兼施,威逼利誘,眾人果然被他震住,他們面面相覷,竊竊私語著商量,在雇傭兵們冷冰冰的注視下,終于硬著頭皮服軟:“周當家,我們聽您,但您可不能再坑我們?!?/br> 周宗成微笑著說:“這怎么會,大家通力合作才能從這里活著出去?!?/br> 他不需要管這些人心里真正在想什么,恨他也好,想跑也好,貪圖長生藥也好,無所謂,他們只需要屈服著跟著乖乖往前走,完成祭品的使命,為他們開啟帝陵墓室的大門,就足夠了。 一番都各懷鬼胎的和談之后,隊伍重新恢復融洽,但是顯然壓抑的氣氛與之前截然不同了。 霍風看著有些人身上被枝杈劃傷的痕跡,那些棺材中的一部分按照陣法的規律被放入寄生樹的枝杈,這些在毫無防備之下躺在枝杈旁邊、又因為棺材在暗河中的翻滾而顛簸挪動從而被枝杈劃傷… 這一切都被算計的很準,甚至連周宗成放縱隱瞞的態度都在加速這個隊伍陷入混亂和死亡的過程。 霍風垂下眼,牽著殷宸的手跟上隊伍,緩緩遠離暗河向墓道中走去。 總有人猜測,坐擁四海一統九州的千古帝王,他的陵墓該是用黃金和玉石鋪地,用寶石繪制壁畫,堆砌滿世間的奇珍異寶。 就像史記中記載的,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人魚燭膏千年不滅。 西都的始皇陵是怎樣的,他們不知道,但是這里不是的。 他們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簡單的、樸素的,冷色的磚石,青色的青銅,只有上面偶爾看見的,那黑色的造型霸烈的裝飾和花紋,那絕無僅有的規格讓他們意識到,他們真真正正是走在通往那位偉大帝王陵墓的路上。 他們走了很久,在幽邃的甬道里幾乎模糊了時間,當眾人都露出極致不耐的神情,當隊伍里再三發生激烈的爭執的時候,面前的墓道終于抵達了盡頭,隱約的光從洞口透進來。 最前面的人眼睛一亮,快跑著沖出去,卻驟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用力甩著手臂想站穩身體:“懸崖!這里怎么有懸崖!” 后面急躁往前的人來不及停步,擁擠著叫罵著。 “停!不能再往前了?!?/br> “后退!后退!” “別再推我——不——救我!救我!” 終于在擁擠中,最前面站在邊緣的人無法保持平衡,生生跌落下去,凄厲的慘叫拉長了幾乎撕裂人的耳膜,刺耳的回音伴隨著沉悶的重物墜地聲,才緩緩消散。 驚魂未定的眾人卻來不及多看那個掉下去的倒霉蛋的身影。 他們呆滯地望著下面,場面一片死寂,好半響才有人顫顫開口:“這…這是什么?” 殷宸和霍風也走出墓道,他們沿著邊沿往側面走,站在懸崖旁邊,面前豁然開朗,終于看見了這里的全貌。 殷宸怔怔望著眼前的景象。 見過西都兵馬俑嗎? 這是一片,比那里更大、更壯闊、更幽深的深坑,里面靜靜站著無數黑漆漆的人影。 他們,不,是它們,還保持著生前的姿態,挺拔的脊梁,高大的身形,披著鎧甲握著重劍,旁邊是一頭頭高昂的戰馬。 他們靜靜地站在那里,在這連風都死寂的地方,以凜冽又威嚴的軍姿,沉睡著,守護著,一望望不到邊際。 “這是…”她喃喃著:“真正的,兵馬俑?!?/br> 第148章 冷沉大佬(十四) 所有人都呆呆看著眼前的萬人兵馬俑坑,驚駭的幾近失語。 他們走過各種各樣的陵墓, 其中王侯墓甚至帝陵也不是沒走過, 幾乎每座陵墓里都有活物殉葬, 古代的墓主人們相信這些人俑馬俑可以在死后繼續服務于他們, 為他們鎮守陵墓的安寧,多的多少的少, 但是他們從不曾見過, 甚至根本不敢想象竟然有人能用這么多活人將士為自己陪葬。 殷宸走到崖邊,她下面正對著的,就是最前排一位騎在戰馬上揮舞長劍的將軍,它和戰馬通體被青銅鎧甲包裹, 她甚至能從面盔的縫隙中看清它的神情, 雙目緊閉, 面目堅毅而平和, 沒有絲毫她想象中的猙獰怨氣。 “他們是自愿的?!?/br> 她聽見身后霍風淡淡的、近乎嘆息的聲音:“他們是自愿為君主守陵的?!?/br> 后人無法想象那個年代的殘酷與純粹, 在那個蠻荒與禮儀交融的時代, 一個能講出“視為知己者死”的時代, 臣子對君王的忠誠和信仰,并不僅僅是因為“君”與“臣”這兩個字, 而是發自真心的, 根深蒂固的, 像血和骨頭一樣理所當然的支撐起一個人的命,那遠遠不是利益、得失甚至是生死可以衡量的。 “他是秦的王,是并七國一統九州的君主, 是他帶領秦走上無上的榮光與輝煌,他們像信仰神靈一樣信仰他,他一聲令下,為他守護死后世界的安寧,這是他們甘之如飴的榮耀?!?/br> 霍風的聲音很輕,帶著說不出的意味,近乎于嘆息。 那個男人,他殘暴,他貪婪,他強硬而鐵血,但他也真真正正的繼承了秦國先祖一代代苦心經營的基業,將之發揚光大,自此強秦之名留青史,讓后世知道什么是四海歸一,什么是御極九州,什么是王權天下。 殷宸靜靜聽著,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握住他的手。 他們看著深坑中那些安靜的兵馬俑,像是在看千年前一樁不可思議又真實發生的幻夢。 但是其他人卻與他們的靜默不同,隊伍里突然發生了什么爭執,聲音越來越嘈雜。 殷宸霍風看著這些人在深坑邊上推來搡去,每次動作險之又險,幾個人幾次險險都要墜了下去,之前那個人死前的慘叫聲猶在耳邊,但是他們不引以為戒,卻反而更加暴怒,爭執聲越來越大,甚至都有人掏出武器互相威脅。 殷宸霍風皺起眉頭,霍風要過去,殷宸拉住他,對他搖搖頭,又高聲喊:“林岳林城!你們過來!” 林岳林城之前一直在靠著甬道的位置,但是隊伍一亂起來,他們就隱隱被往外擠著,殷宸喊話的時候,林岳還探著腦袋往下看,這個姿勢,后面人稍微一推或者一擠,他就會直接懸空摔下去。 霍風眉頭皺得更緊。 他和林岳相識得有十年了,深知林岳看著粗枝大葉,實則是個極為謹慎細致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他絕不可能這么草率的就把自己置之險地。 隊伍嘈雜一片,但是殷宸清亮的聲音卻莫名穿透那些雜音,在兄弟倆人耳邊清清楚楚的響起,林岳林城愣了愣,大步往他們這邊走,林岳臉上竟然帶著些興味:“你們倆怎么還在這兒傻站著,咱們一起過去,晚了就沒好地方了?!?/br> 霍風不動聲色的攔在殷宸面前,目光沉沉定在林岳身上:“怎么說?” “周宗成那老東西打算去下面看看,剛才已經找見路了,那路窄,咱們可不能被擠到后面去?!?/br> 林岳興高采烈地比劃:“活人兵馬俑啊,我的天,這始皇帝就特么是牛逼,我長這么大都沒見過這場面,必須得好好近距離觀賞一下,到時候老了說給我兒子聽,他老子我可是見過活的兵馬俑的人!” 霍風不為所動,繼續問:“就這么下去嗎?萬一下面有危險呢?” “你怎么這么墨跡,肯定不會有事兒的,幾千年了,這些兵馬俑早跟石頭似的,尸變都變不了?!?/br> 林岳隨意揮一揮手,眼神中閃爍著異常明亮的光,滿不在乎地說:“我覺得那里面肯定有好東西,金銀珠寶算什么,都是俗物,這種東西,霍風,這種東西才是最值錢的!” 霍風閉了閉眼。 在墓道中,隊伍里一而再再而三發生強烈爭執的時候,他就已經隱隱意識到不對了。 而現在林岳的異樣,顯然也說明了這一點。 連林岳這種老謀深算的狐貍都不知不覺中了招,該說,是那位陛下真的算計的太深嘛。 他松開殷宸的手,沉默著向著林岳走去,殷宸笑瞇瞇也攔住不知所措的林城,指著自己的鼻子:“你看我好看嗎?” 林城瞪大眼睛:“你問這個干嘛,不是你這是什么意思?” 殷宸繼續貼近,笑容甜蜜又美麗:“小城城,你喜歡我嗎?你煩我嗎?” 林城倒吸一口涼氣,整個人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動物,下意識去看霍風,嗓音因為驚惶都帶了點哭腔:“你你你到底要干嘛!你是不是想看霍大哥揍我,你怎么這么壞!霍大哥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啊,我和她不熟啊我我我冤枉——” “很好?!币箦穼麸L點點頭:“這小子不知道怎么個體質,運氣挺好,沒有受影響?!?/br> 霍風頷首,對上林岳疑惑的眼神,突然一拳就打過去,那力道真是毫不留情,林岳當場滾倒在地上,半邊臉瞬間就腫了。 林岳林城:“…” 在林小少爺失聲尖叫之前,殷宸果斷捂住他的嘴:“沒撕逼,沒自相殘殺,不黑吃黑,你哥被什么詭異玩意兒迷了心,你霍大哥救他呢,閉嘴乖乖看著,否則一會兒也讓你霍大哥治治你?!?/br> 林小少爺當場一個哆嗦,眼睜睜看著林岳回過神來暴怒要反擊,被霍風又是一拳打倒。 他用膝蓋壓在林岳腿上,在包里翻了翻,半響翻出來一個厚實的紅色眼罩,一個畫著豬鼻子的鼻煙壺,還有一個帶著耳機的粉色隨身聽。 林城:“???”誰家特么下墓包里還裝這些玩意兒?! “用完了我也不要了,我要新的?!?/br> 這時他就聽見旁邊怪力劍靈嬌里嬌氣地說:“蘋果最新出了個sao紫色的至尊版隨身聽,我要十個,換著用!” 霍風頓了一下,點點頭。 林城頓時抖得更厲害了。 女人真的好可怕,力氣可怕,審美可怕,花錢更可怕。 然后他就繼續眼睜睜地看著霍風面無表情卸了林岳胳膊腿上的關節,一個一個把那些東西往上試,最后選了那個隨身聽,把聲音放到最大,大到連林城這里都隱隱聽見最炫民族風那動感的節奏,他真的不敢想自家大哥的耳膜還能不能撐得住。 戴上耳機還不算,霍風用布條生生把耳機和林岳的耳朵綁在一起,然后就保持著這個姿勢靜靜的等著,等了好一會兒,被震的頭暈目眩的林岳才漸漸回過神來,一聲慘叫:“臥槽!我的耳朵!” 霍風沒有動,涼涼盯著他,問他:“還下去看活人兵馬俑嗎?” 林岳毫不猶豫地怒罵:“哪個傻叉要去看!這他媽一看就邪性的玩意兒還不趕快跑!一會兒起尸了十萬青銅粽子追你一個把你剁成rou味顆粒!” 很好,這下正常了。 霍風這才松了口氣,把林岳的關節復原,把剛才發生的事給他復述一遍,又囑咐他:“耳機別摘,它是通過音波擾亂神智,不動聲色影響人的決策?!?/br> 林岳捂著自己腫著的腮幫子站起來,呲牙咧嘴,沖他比了個大拇指:“兄弟,謝謝你沒有打掉我的牙?!?/br> 霍風坦然受之:“還沒到那份上?!?/br> 言下之意是,他再不清醒,牙就沒了。 林岳:“…感天動地,真兄弟?!?/br> “行了,別廢話了?!?/br> 殷宸探著腦袋往下看,不過這么點功夫已經有人順著小路下去,到兵馬俑坑里亢奮地走動,甚至對著兵馬俑摸摸碰碰,那狂熱的架勢都恨不得趕快把這些死了千年的糙漢子們扛回家:“我估摸著,事兒要被搞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