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教授的聲音低緩,帶著微妙的戲謔和惡意。 人魚的身形驟然僵住。 她緩緩轉過頭來, 一雙兇瞳冰冷的盯著教授:“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苯淌诘恼Z氣輕柔:“告訴你又能怎樣呢, 難道你能拒絕么?拒絕我的施舍?拒絕一個變強的機會?” 他本來不打算告訴她, 但看著她那副不把他當回事兒的態度,他又莫名改了主意。 他要她知道,她的強大, 是需要他給予的。 她的眼中, 必須得有他的存在, 時時刻刻, 他要她銘記。 人魚暴怒,她長長的魚尾狠狠一拍,千鈞之力生生將水箱中的海水拍成巨浪, 教授隨手按下按鈕, 堅固的魔璃屏障瞬間升高將海浪牢牢擋住。 斑駁的水痕順著透明的魔璃滑下,弗雷德面無表情的站在那兒, 看著她閃爍著殺意的兇瞳,唇角微微勾起。 就該這樣。 他親手調教的兇獸,他費心培養的寶貝, 就該這樣,眼里只能看見他,所有的情緒都是因他而起。 “好好感受它、適應它、使用它,你會得到意想不到的驚喜?!?/br> 人魚冷冷低吼:“滾!” 弗雷德沒有生氣,而是仰了仰頭。 “我需要離開瀾海星十天, 十天后我會回來,希望那時你已經能冷靜下來了?!彼f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那么再見,美麗的小姐?!?/br> 人魚咬著牙,看著他施施然離開,恨恨拍了拍水。 …… “啊啊啊癢死了?!?/br> 殷宸哀嚎著,抱著尾巴一個勁兒的搓,簡直恨不得在地上打滾:“為什么會這么癢,那狗男人的血有毒么!好想把尾巴鋸了嗚嗚?!?/br> “唉,再忍一忍吧,再等幾天他就回來了?!币巹t嘆口氣,苦口婆心:“忍得苦中苦,裝得逼上逼,你要相信自己?!?/br> “…”殷宸只想拉著規則和那個狗男人同歸于盡! 不就是兇了他幾句么,居然這么小氣就走了不管她了,這才過了四天,之后的六天該怎么熬??! 殷宸絕望的攤在平臺上,忽然聽見外面隱約的聲響。 她耳朵靈敏的動了動,第一個念頭是弗雷德回來了,但她馬上意識到不對。 狗男人血統成謎實力非凡,看著是個弱不禁風的研究員,但其實走路都是沒聲兒的那種,而如今外面的人雖然腳步聲和呼吸也很輕,卻明顯是在人類的范圍之內。 殷宸瞇了瞇眼,直接翻進水中。 無色無味的迷幻氣體快速在諾大的實驗樓彌漫,幾隊全副武裝的星際獵人迅速在復雜交錯的甬道中穿梭著,終于他們來到了主實驗室前。 隊伍中跑出一個人,把解碼器貼在緊鎖的氣閥門控制器上,大量數據流瞬間侵入、防護層一道道淪陷,伴隨著“咔嚓”一聲輕響,氣閥門徐徐沖開。 那人沖著首領比了個“十”的手勢,首領點點頭,帶著眾人沖進去。 主實驗室里空空蕩蕩,沒有研究員、沒有帝國士兵,只有各種繁復精尖的儀器和那個巨大的水箱。 美麗的人魚在里面自由的徜徉,聽見聲音,好奇的游了過來。 眾人看著她,呼吸都不禁停滯。 哪怕已經被再三囑咐過、哪怕做足了心理準備,他們也還是忍不住為這近乎魔魅的美而震撼。 首領最先反應過來,抬抬手:“立刻收集數據資料,不能搬走的機器全部炸毀?!?/br> 說完,他帶著親衛走上平臺。 人魚循著他的身影游出水面,半個雪白的肩膀和修長的脖頸露出水面,清純柔媚的小臉上一雙盈盈透徹的幽藍眸子,歪著頭看著他。 親衛悄悄咽了咽唾沫。 這樣美麗又危險的生物,簡直是,太可怕了。 “將軍…”他低聲道:“這畢竟是高等人魚…” 首領拽下面罩,露出一張冷峻端正的臉。 他看著仿佛天使一樣、純潔的不諳世事的人魚,薄唇微抿,緩緩單膝蹲下,沖她張開手。 “如果你能聽懂我的話?!彼f:“你在這里只會是實驗品,教授和那些帝國研究員會碾碎你每一顆細胞研究,而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雖然無法保證你的自由,但我至少能保證你活著?!?/br> 圣地安帝國已經有了教授,現在又發現了高等人魚,這兩者的結合,會創造出多么恐怖的結果,沒人可以想象。 所以哪怕只有一絲可能,聯盟也絕不能容忍。 他們要么選擇帶走教授,要么帶走人魚,而無疑后者比前者要簡單的多——這么多年,所有敢對教授或者教授的研究成果心懷覬覦的人都有去無回,那個看上去只能拿起試管和報告的、連武器都沒有握過的男人,實則有多么深不可測,誰也說不清。 首領緊緊注視著人魚,向她張開的手異常堅定。 這種情緒似乎感染了人魚,她沖著他看了一會兒,慢吞吞的游了過來。 首領臉上升起些喜色。 親衛又不安的喚了一聲,將軍不退反進,半個身子都離開平臺探到水面上。 人魚伸出纖細白皙的手臂,慢慢環上他肩膀,他能清晰感受到她柔軟的皮膚,明明那樣纖細,卻感受不到骨骼的堅硬,只仿佛連骨頭都是綿軟的。 他心中微微一動。 而就在那一瞬,人魚狠狠用力,將他直接推了出去! “將——”親衛驚呼出聲,但剛出了一個聲就自己捂住嘴,驚駭的看著大門處,下意識的往后退。 人魚的力氣很大,首領被推出幾米開外,劈里啪啦撞倒了一片儀器,他強忍著渾身痛楚抬眼看去,正看見側墻上他剛才待著的位置是一個被能量炮橫穿而過的大洞,直接穿透了實驗室一重重特制的堅固墻壁,甚至能透過洞口看見外面荒蕪的大地。 他心里一沉,緩緩轉過頭去,看見門口一個高挺修長的身影。 教授脫下了慣常的白大褂,穿著淺灰色的襯衫長褲,披著一件同色系偏白的絨制大衣,一手插兜,另一只手舉著一把木倉。 那木倉看上去那樣小巧精致、平平無奇,像一個玩具,更不在任何重殺傷力的制式武器列表之內,但順著它木倉口所指的軌跡,卻正是那個看著就讓人毛骨悚然的大洞。 教授臉色平靜,甚至沒有顯露任何怒意,但越是這樣,越是讓人心里發寒。 他沒有管倒在地上的首領和那兩個親衛,而是徑自走到水箱旁邊,居高臨下看著仰著腦袋警惕盯著他的人魚。 老實說,人魚現在已經習慣他了,更不怎么警惕他了。 但是這一次顯然是例外。 精巧的能量炮在教授手里轉了一圈,他不輕不重看著她,勾了勾唇:“想和他走,是么?” 他緩緩蹲下來,毫不在意自己的后背就那么袒露在首領等人面前。 他一把捏住人魚精致的下巴,強硬的將她的頭抬起來,眼中陰鷙冰冷的情緒幾乎將她吞沒,他慢條斯理道:“他碰了你哪里,嗯?肩膀還是手臂,像我這樣碰你的臉了么,說話???” 殷宸小心肝一顫。 “對不起我不該出戲?!彼仁切呃⒌膽曰诹艘幌?,然后毫不猶豫的在心里土撥鼠尖叫:“終于要到了這激動人心的黑化時刻了么!他要像一個病嬌暴君一樣獨占我,誰摸我手就砍他的手,誰碰我臉就撕他的臉,人擋殺人神擋殺神,最后滅絕全人類,只余下我相親相愛!” “…”規則向來死面癱的臉終于一寸寸石化瓦解。 “你…”它顫了顫:“才第四個位面…終于還是…徹底瘋了嗎?!” 殷宸亮晶晶的看著弗雷德,但在弗雷德眼中,這無異于是挑釁。 不知死活的挑釁! 他輕輕“呵”了一聲。 “很好?!苯淌谖⑽⒁恍?,眼中的殘酷意味如刀鋒般冷厲:“那我就讓你看著,他們到底救不救的了你?!?/br> 他轉身就沖著首領幾人大步走去,抬起的能量炮口有暗藍色的幽光迅速凝聚,過度強橫的力量甚至讓那一小方空間都在微微扭曲。 就在那能量光束要沖出去將首領幾人碾碎成微粒的時候,伴隨著甩尾的破水聲,一個柔軟的身體從后面撲上來,猝不及防的巨大力道拍擊在手臂上使武器失了準頭,斜斜擦過幾人的頭頂擊毀了半個天花板。 弗雷德冷厲的扭過頭,人魚勾著他的脖子,突然直直親上他的薄唇。 弗雷德一滯,下一瞬,人魚手臂一個用力,圈著他直接往后仰倒進水箱里。 首領幾人愣愣的看著這一幕,首領第一個回過神來,他艱難的站起來,親衛趕緊過來扶住他,他咬牙冷喝:“走!” 實驗室刺耳的警報終于響起,幾人快速往外跑去,跑出大門的最后一刻,首領還是沒忍住往后看了一眼。 他看見,那一片幽藍的海水中,人魚柔軟的雙臂如藤蔓緊緊纏在男人身上,絲綢般飄散浮動的長發遮住他們的臉,只能看見男人一只壓在她后腦的手,骨節清晰、經脈崩起,那么用力,像是帶著徹骨的恨意和…無法克制的沉淪與愛意。 …… 看著他們終于跑了,殷宸松一口氣。 “很好,放他們一行人走的限時任務完成了?!币巹t滿意的點點頭:“現在你只需要把弗雷德安撫好就行了?!?/br> “…”殷宸看著臉色冷肅如冰的教授,滿面絕望:“我懷疑你是想我死?!?/br> 她不僅強親了他、把他拉下水,還故意搗亂放走了闖入的敵人。 她,不僅勾三搭四(??。┍频乃滓獯蟀l,還碾壓了他作為教授的無上權威,作為一尾現在屈居于人下的弱?。??)人魚,她怎么想怎么覺得男人會侉燉了她! “我有一個建議?!币巹t悄悄做著隱遁準備,不知死活道:“你用美色勾搭他,蒙混過關,他估計也不好意思再怪你了…我只是提個建議,具體cao作你自己發揮啊,加油,你先忙,等你完事兒了我再找你?!?/br> 在殷宸越來越黑的臉中,規則果斷消失,屁都不留下一個! 對面的弗雷德忽然緩緩睜開眼。 他有一雙極其深邃的冰藍色眼睛,因為常年的情緒冰封,看著就像一塊無暇的無機質藍寶石,某種程度上說,是人魚非常喜愛的顏色。 因為剛才怕他掙脫跑出去弄死那些人,人魚纏的他死緊,手臂環著他的肩膀和后背,連魚尾都在他腿上纏了半圈,天藍色的魚尾反射著粼粼波光,閃爍著,帶著他漸漸往水底沉去。 人魚輕輕含著他的唇瓣,她的瞳孔里清晰映射出他的臉,那每一道冰冷的棱角在她柔媚的眼波里都漸漸軟化。 深海中最兇猛詭譎的獵食者,這一刻披上溫柔的外衣,哪怕明知道是假的,也足以讓人心頭一顫。 一個站在懸崖徘徊不定的人,終于等到了一個聲音,帶著近乎黑暗的蠱惑,告訴他,跳下來。 跳下去,有深淵萬丈,但更有瑰麗無邊! 弗雷德靜靜看著她,終于緩緩的翕張開唇瓣。 他親住她溫軟的唇角,壓著她的后腦,貪婪的掠奪著她的空氣。 他按著她的長發,慢慢用手覆上她的眼睛,漸漸沉入更深的水底,放縱了所有理智,瘋狂的、徹底的沉淪在這一場別有用心的惡意中。 教導者與承受者的尊卑在此顛倒,掌控者與受控者的界限被打破。 這是錯的,這是不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