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萬山被噎得不行,氣道,“別當我不知道你心思,你還妄想著自己是人家的正夫嘛?你別忘了,你在華國,已經是死了的人,在她心中,你不過是一個牌位?!?/br> “尊者想岔了,當日死遁,我并不是要逃避?!彼⑽⒉[起眼睛遠天,線條堅毅的唇,微微繃緊,“正夫不去,祁峰如何回來?” “你……”萬山震動地看著他。原來這小子,一早就心向趙熙??v使扶他當了燕祁國君又怎樣?燕祁早晚淪為華國的附屬。 萬山氣得指著祁峰罵,“瞧你一臉浪蕩樣,盡做春秋美夢。她身邊不缺男人,單就是顧夕,便將她迷得神魂不寧,你這殘敗之軀,還肖想什么?” 祁逢并不動搖,冷哼,“綁了,帶走?!?/br> 萬山再沒機會咆哮,被堵了嘴,綁了手腳。一個騎士把他橫按在馬鞍上。大獸皮包裹的馬鞍,鐵把手環正磕在萬山的肚子上面,肋骨與鐵器硬卡著,幾乎痛斷肝腸。他掙了掙,卻被按得更緊,“老實點?!蹦球T士揚手一條馬鞭抽在他臀上。萬山疼得一踹腿。 那騎士狠抽了一會兒,見人老實了,這才住了手,把人往上提了提,順手扯掉萬山破敗的褲子,露出鞭痕縱橫的臀腿,“亂動一下,還打你?!?/br> 萬山頭垂在鞍下,沖血腫脹,耳朵里嗡聲難忍。下身沒了褲子,羞憤不已,卻又無計可施。平生沒這么難受過,本來下山是要和太子共圖大事的,誰知裁在這小畜牲手里。他急怒攻心,一下子背過氣去。 祁峰令將劉有的尸身包好,一個騎士將尸體負在背上。一行人整隊。 一個死士低稟,“王上,那鷹隼又回來了?!?/br> 祁峰抬目看了看頭頂,方才他是追著鷹隼找到萬山的,如今它們又是在給誰指路呢? “先撤?!逼罘鍝]手。 馬隊呼哨著,從來時的山口漫卷而去。 北營,陛下寶帳。 小皇帝滔滔不絕地講攝政王自出山當政,到現在的事跡。 “哎,也不到一年時間,凈講出這么多事情?!毙』实酃嗔丝诓?,冒煙的喉嚨清涼不少,這才長舒口氣。 趙熙一直認真地聽著,她抬手指,輕輕撫過畫中人的雙唇。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人?若不是知道正君長逝,就埋骨在宗山后山,她幾乎要以為這就是真的。 埋骨后山?趙熙突然瞇起眼睛,心中升起個念頭,卻不甚清晰。 “他瞅著武功不錯,可是身子骨不好,總吃藥,又不肯讓人知道,偷偷的?!毙』实刍沃^說。 “喔?身子骨不好?”趙熙眼中全是精光。 “啊,不過他……身材很好,大長腿,能夜馭數女呢?!毙』实凵纶w熙不喜,趕緊找補,“還識文斷字,知書達禮,跟咱們燕祁的一般男人很不一樣呢。要不怎么連母后都肖想他呢?!?/br> “夜馭數女?”趙熙心中又開始不確定。 “啊,是真的?!毙』实坌攀牡┑?,“他有一小妾,最是受寵,每天足不出戶,聽說是被他夜夜寵愛,雨露澆灌得過了,嘿嘿,贏弱不堪……您就放心吧,納他回宮,肯定不會不濟事的?!毙』实塾突托?。 “他是帶著那人小妾入燕祁的?”趙熙若有所思。 “對,后宅只有那個小妾,還總病歪歪的?!毙』实凵裢艘粫?,“那女子一瞧就是嬌小姐,不似我們燕祁美女,胸大,后面也翹?!?/br> “朕不喜歡不潔之人?!壁w熙嫌惡地甩了甩袖子,坐回來喝茶。心中卻在不斷描畫,如果攝政王就是正君,那女子該是采薇嘍? “???”小皇帝愣住。在他們燕祁,只要不娶正妻,就算是未婚,她華國不是也有這個規矩?趙熙的正夫已故,她也就算是單身,有多少侍君,也是作不得數的。她本人尤自納了不少侍,怎么她眼里,燕祁的男人就不潔了? 兩人正說話,帳外有人低聲稟,“陛下,宋侍君回來了?!?/br> “???”小皇帝一聽侍君,以為是顧夕,忙期待地看向門口。 “傳?!壁w熙隨手卷了畫。 宋承孝從外面進來,跪下見禮。 “臣侍參見陛下?!碑斨馊?,他并攏雙膝,以臣侍之禮,恭敬拜上。 小皇帝低頭細瞅,見進來的人身形修長,四肢勻稱,面容儒雅,清秀干凈,是個很文靜的人。 “見過燕國的皇帝陛下?!壁w熙替他引見。 宋承孝再叩,“臣參見陛下?!?/br> 小皇帝離座相扶,“大人不必多禮?!彼S手解下腰間鑲著寶石印著燕皇室徽印的短刀,“今日初見大人,沒備禮,這把刀,便贈與大人吧?!?/br> 宋承孝行的是家禮,小皇帝給的便是見面隨喜。他轉目瞅了瞅趙熙,趙熙笑著點頭,“那就謝帝君吧?!?/br> “是?!彼纬行㈦p手接過,“臣謝帝君賞賜?!?/br> 小皇帝將人又上下打量,不由嘆息,人家上君,真是不缺人,這位侍君,瞅著也是不錯,雖然顏色不及顧夕,但一身儒雅淡然之氣,清新脫俗,在他們燕祁是尋不出這等人物的。 “陛下,既然侍君大人也回來了。咱們就動身吧?!毙』实壑噶酥竿饷?,“天色也不早了?!?/br> 趙熙微笑搖頭,“已經動身了?!?/br> “???”小皇帝奇怪,方才在帳中講了這么久,不知外面發生了什么。 “圣駕已經啟程?!壁w熙淡淡道。 “我沒走啊……”小皇帝不明白。 “離風口必有埋伏,朕不豫帝君以身犯險,就暗中派了替身?!彼⑽⒗湫?,皇袍加身,皇冠壓頂,又有幾個人敢抬目細打量君王是不是已經調抱換人? “噢,您是怕出意外呀?!毙』实壅诡?,“不怕不怕,我早有防備?!?/br> “噢?”趙熙驚奇,“帝君有何安排?” 小皇帝紅了臉,眉飛色舞道,“我母后見他急吼吼地奔離風口來,定是想著讓上君相中呢,便生了醋意。如今她轉而去喜歡三皇叔了。三皇叔調了他的手下,有好幾萬人,悄悄地埋伏在離風口以風,只待攝政王出營,就一舉擒下他來……” 趙熙看著他,“離風口大山那么多,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咱們燕祁善馴鷹,千里追擊從未失手?!?/br> “喔?!壁w熙點頭,看來王庭里也并不像表現看上去那么消停。 “你們宗山,有個叫萬山的?他與你們的獻王有勾搭?!毙』实壑獰o不言,“他同獻王講過,回京前,要到離風口去探探?!?/br> “萬山在離風口?”趙熙一驚。 小皇帝點頭。 趙熙沉吟了半晌,“看來帝君母后是獻王一派。攝政王對帝位虎視耽耽,你能倚靠的,不過是你母后和現下的三皇叔?!?/br> 小皇帝看著她。 “帝君為何今日對朕說了這么多機密?有何打算?”趙熙銳利的目光,審視著小皇帝。 小皇帝斂了嬉笑,站起身,鄭重道,“我名祁峭,十二歲登基。世人都道我活不過兩年,如今一年期已近,死神就已經在向我招手?!?/br> 小小年紀的少年,全身散發著求生的氣息,“我沒有什么大野心,也不肖想您華國的大好江山。先活下來,才有其他的可談。所以我要和您合作,做您的屬臣?!毙』实弁蝗涣靡乱?。被趙熙一把扶住。 小皇帝眼中全是淚,大張著,眼中全是堅定,“燕祁馬上民族,靠天吃飯,沒有教化,遇荒年,溫飽不濟。若不是華國開放十個城鎮,允商貿,今冬如此寒冷,不知要凍餓死多少人。我祁峭,愿做華國屬臣,燕祁,愿附屬華國,從此掩刀兵,發展民生,讓百姓吃飽穿暖,讓牲畜滿圈?!?/br> 他鎮重地看著趙熙,“我以為,這才是皇帝該干的事情。燕祁若想安居樂業,必要得到華國的扶助。所以,我想請求您的庇護,贏得您的幫助?!?/br> 趙熙扶著少年的手臂,感覺他渾身繃緊,打著顫。 “若您信不過我,我可以服下您賜的藥,您可以轄制我,我絕不會做半點不利華國的事?!毙』实垡笠蟮乜粗?,“要不然,我就入您的后宮,做您侍君,任您拿捏。只要您肯扶植我中興燕祁就行?!壁w熙趕緊擺手,前半句猶自可聽,后半句可就不好了。 “好,我明白帝君的意思了?!?/br> 小皇帝殷殷地看著她。 “放心,自古以來,國家更迭,朝代變遷,縱使亡國,族群卻從未滅過,所以華國也不會做占人國家奴役臣民的蠢事。帝君既有造福百姓的慈悲心,便是最大的教化。朕愿扶助君一臂之力?!?/br> “謝陛下?!毙』实塾忠菹?。 趙熙攔住他。 所謂臣服,只在內心。若用跪拜折辱一個君王,同是君王的她,怎會不感同身受。即使是亡國之君,也該有他的尊嚴。 趙熙穩穩地扶住他,和聲道,“帝君還小,當潔身自好,發奮圖強,長大了,做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成為燕祁子民的表率。這便是最大的教化了?!?/br> “嗯?!逼钋袜嵵攸c頭,“我記下了?!?/br> 兩人大事議定,心情平復。宋侍郎站在一側,朝趙熙使眼神。 趙熙幾不可查地點點頭。 “帝君在此休息吧,先不可回自己帳中去?!?/br> 祁峭自然點頭,他替身還在趕往離風口的圣駕起,身邊的明衛暗衛,也都走了,實際上他已經被趙熙軟禁了。 趙熙見他一派隨遇而安的樣子,便知他方才所言全是真心。微微笑笑,起身攜住宋承孝。 宋承孝一只手被陛下牽在手里,渾身都僵了。 “朕與宋侍君換個帳子去?!壁w熙笑道。 “啊。???”小皇帝也是經過人事兒的,哪能不明白,趕緊起身,“不必不必,我也困乏了,給我個帳子,我睡覺去?!?/br> “就在這帳中吧?!?/br> “不不不,我習慣睡小睡房,踏實?!?/br> “也好?!壁w熙遞給他個大披風,小皇帝披上。披風很長,連腳下都蓋住了。 “是夕兒的?!壁w熙有點抱歉。 “喔?”小皇帝很高興地摸了摸面料,“沒事,我喜歡?!?/br> 趙熙愣了下。 小皇帝失言,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告退了?!彼鰩で?,戴上風帽,遮了臉。趙忠親自引他出了帳子,到別處睡覺去了。 趙熙望著他走遠了,才回目瞅宋承孝,“何事這么急?” 宋承孝臉上現出凝重,“捉到一個人?!?/br> “黎明前捉到的,想潛到帳子里毒殺犯人?!?/br> “喔?那人想毒殺那些犯人?” “不是?!彼纬行u頭,“他進了帳子,挑挑揀揀,似在找人,沒找到,又想潛出去,才被埋伏在帳內的暗衛一舉拿下?!?/br> 趙熙瞅了他一眼,定是他事先找人偽裝成犯人,摻在其中埋伏的,要說宋承孝可真是個能臣,行事謹慎周到,有他辦事,還有什么不放心。 “人拿下時,您正在和燕帝談話,臣便審了審?!?/br> “沒招?” 宋承孝抬目瞅了她一眼,嘴角輕輕翹起,“招了的?!?/br> 趙熙失笑。宋承孝在她面前素來整肅,從沒見這樣得瑟的小表情。想是對自己的工作能力分外認可,才這樣自得吧,“喔,宋大人好手段?!?/br> 宋承孝趕緊規整了表情,“他是在找宋劉有呢?!?/br> “喔?!壁w熙若有所思,看來劉有并沒有回到祁營。那劉有就是失蹤了,還是已經落在什么人手里。聯系到成山在離風口的事實,趙熙倒真有些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