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別碰我…”他聲音里有掩飾不住的輕喘,還帶著一些微怒的成分。 宋以嵐覺得莫名其妙,跟著他走到一邊,像他一樣搬了個木凳坐下來。 純白的長裙隨著她的動作垂到地上,頓時有一些泥點沾染上去,破壞了整體的素潔。 宋以嵐卻毫不在意,只攏了攏礙事的白紗。 徐忠看了一眼她裙擺上的污點,蹙起眉頭,不愿再看她。 “我覺得,你對我有偏見?!?/br> 宋以嵐認命地攤了攤手。 “沒有?!毙熘曳裾J。 “你眼里有厭惡?!?/br> “沒有?!毙熘医又裾J。 “你換到晚上值班是為了看我酒后出丑?” “不是?!毙熘翌D了一下,帶了些誠懇地否認。 “小胖跟你說過什么嗎?” 徐忠回頭,沉默著思考她這話的意思。半晌,依然否認了。 “就連我想要得到你這樣的話,也沒跟你說?” 這下徐忠臉上終于有了些生動的表情,吃驚過后卻沒有說話,又過了幾秒,猛地起身離開,像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你是不是,覺得我輕???”宋以嵐接著問道。 徐忠回身,卻看見她直視自己的眼睛。那眼神里毫無退縮,反而充滿了無畏的坦然。那句看似輕浮的“我想得到你”,卻被她說的正直而坦蕩。 可是,她終究是那個夜夜笙歌凌晨而歸的女人。 “對?!毙熘一卮?,沒有刻意再忍。 “可做人不就講究一個坦蕩,沒必要遮遮掩掩?!彼我詬箾]有生氣。 “我想得到你,這不丟人?!彼难凵袂宄?,沒有半點心術不正的樣子。 夏風一涌一涌地吹起宋以嵐的裙擺,她腰間的純白絲帶順著風的方向搭上徐忠的手臂,落在他泛黃的工服上,鮮明得刺眼。 徐忠撥去絲帶,冷著臉別過頭去,他沒有說話,但是羞辱和火氣早已全都化為高漲的憤怒。 宋以嵐隨手將碎發攏到耳后,聲音清淡又平靜,眼睛里卻是一片灼人的火熱。 “那么坦誠換坦誠,你為什么惱我?” 她竟把這當做一個交易,徐忠忍無可忍,回頭說,“你鬧夠了沒有?” 他像在克制,每個字都說得很慢,卻依然難掩字里行間極度的怒氣。 宋以嵐沒有料到他竟然有這么大的反應。 實在像一只野豹。 她抿了抿嘴唇,站在他面前堅持了一會,又敗下陣來。 “徐忠,”宋以嵐無聲地笑著,“你最好別愛上我?!?/br> 宋以嵐很少有心事,這是記憶里少有的一次,無心睡眠。 漆黑的深夜里,眼前耳邊都是徐忠的身影聲音,還有他眼里帶著厭惡的疏離。 心里煩躁得要命,她從枕頭下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將幾通未接電話清除干凈,赤著腳走到窗前。 小區很大,綠化面積又多,這一眼,竟是看不到門口的安保亭的。 宋以嵐嘆了口氣,退了幾步直接后倒進床里。幾秒后又摸出手機,翻到小區的安保電話,撥通出去。 “喂你好,安保服務?!?/br> 電話那頭不是她想要的聲音。 她一愣,下意識按了掛斷,這才想起他們白天才見過面,今天值夜班的是小胖。 想到這里,宋以嵐覺得看不起自己,嗤地自嘲了一聲。 “不就是個男人嗎!” 她翻了個身,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啪地一聲,徐忠關了燈。 周圍陷入漆黑以后,胸口悶悶的刺痛又肆意起來,徐忠這才想起今天的藥還在桌子上。他倒在藥瓶蓋上,等茶水不那么燙口,結果卻忘了這件事。 他想了想,起身下床,沒有開燈,就這么摸黑走到桌邊,伸手摸到了瓶蓋,一下倒進嘴里。 梅雨季節里連空氣都泛著潮氣,藥片也像是浸了水,沒等他喝水就散開了。 苦味是細膩地漸漸蔓延開來的,徐忠撇了撇嘴,懶得再去摸水杯,就這樣咽了下去。 重新躺回床上,口腔里還充盈著苦味,徐忠睜著眼,毫無睡意。 兩年里,失眠對徐忠來說如同家常便飯,只不過今夜,眼前多了個女人的身影。 ‘我想得到你,這不丟人?!?/br> 她的聲音似乎有魅惑的意味,臉上卻沒有半點害羞的表情。 徐忠閉上了眼,一會又睜開,伸手拉開了燈。 黑夜里突然的亮光有些刺眼,好在亮光中終于沒了女人的身影,徐忠閉上眼,慢慢平靜下來。 第7章 關于我和你(2) 六點換班,徐忠五點就到了小區門口。 “這么早?!?/br> 小胖雖然這么說著,顯然已經習慣了徐忠每每早到晚退,并沒有太過驚訝的表情。 徐忠嗯了一聲,徑直走到安保亭里面,開始準備換崗。 “你下崗吧?!彼芸焓帐罢R,走出來對小胖說。 小胖點頭,想了想,說,“昨天有人打電話找你,他說你手機不通?!?/br> 徐忠從口袋里摸出手機,“睡覺的時候關機了?!彼聪码娫存I,抬頭問,“是誰?” “沒說,只說姓譚,聽著不算年輕?!?/br> 徐忠整理帽檐的手一頓,“你再頂一會,我去回個電話?!比缓蠓畔鹿し拿弊?,匆匆離開。 這時的天剛蒙蒙亮,整個城市都還未醒,偶爾有幾個早起晨跑的人匆匆而過。 徐忠走出小區,過了兩條馬路,繞進一個偏僻的小巷,才掏手機撥出號碼。 “小徐?”電話那頭接得很快,反而讓徐忠有些緊張。 稱呼在喉間滾動了幾下,他垂下眼,終于還是改口,“譚老,是我?!?/br> 那邊像是愣了幾秒,笑起來,“怎么,不承認我這個老大了?” “我現在,不合適?!毙熘页聊艘粫?,主動匯報,“最近很好,新工作不錯,周圍的人都很好?!?/br> 說到周圍的人,徐忠突兀地想起那唯一一個例外的女人,他甩了甩頭,沒有再說話。 “那總歸不是長久的選擇?!遍L長的嘆氣之后,對方又開口,“你真的不考慮?” 徐忠沒有猶豫,“譚老,您知道我的想法?!?/br> “但你的想法并不正確,后方保障和行動隊一樣重要?!?/br> 徐忠低著頭淡淡一笑,眼里漫出深深的苦澀,“已經沒什么用了,總不能再成為累贅?!?/br> 他沒有給對方再勸說的機會,繼續說道,“我將來,離得越遠越好,請您批準?!?/br> “徐忠,心理和身體同樣強大才算是合格的戰士。你從來沒讓我失望過,這次也不要例外?!?/br> 徐忠不由自主地并攏腳跟,莊重地答了一聲“是?!?/br> 安保值班的工作已經變了性質,除去警示的作用,就只剩些業主的瑣碎小事。大部分時間,徐忠都會選擇一動不動地站在崗亭里,享受肌rou里久違的酸脹感。 晚上八點的時候,徐忠正站到第三個小時,看到宋以嵐走出小區,坐上出租車離去。 她穿得頗具職業風,繡邊的白襯衫搭配絨質黑裙,配上她的身材,足夠美得吸睛。 然而幾個小時后徐忠再次見到她,她已經醉到走路不穩,被兩個男人推搡著從出租車上下來。 徐忠皺著眉頭看過去,心里對宋以嵐的印象又低了幾分。 兩個男人左右擁著宋以嵐向小區走近,其中一個側著身子把手伸向她的包里,似乎在翻找門禁卡。 宋以嵐掙扎著反抗,始終敵不過兩個男人的力氣,她轉過頭沖著其中一個男人,眼睛迷離卻瞪得很大,“你再碰我一下試試!” 男人有一瞬被她的眼神嚇到,但很快輕笑著沒放在心上。 見他這反應,宋以嵐一口咬住男人的胳膊,另一手飛快從包里取出門禁卡,用力拋了出去。 徐忠終于看出宋以嵐不像嬌嗔地推打,而是真的反抗。 純粹出于職業要求和道德底線,他快速判斷男人可能的武器裝備,然后取下身上的帽子和腰帶,撿起宋以嵐的門禁卡走了過去。 他從一側靠近,握住宋以嵐的肩膀猛地一扯,在兩個男人還沒來得及防備的時候,就已經把宋以嵐帶到自己身后。 徐忠沒有說話,他的眼神很冷,黑著臉抬頭掃視了他們一眼。 男人也不是輕易吃虧的主兒,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迅速出手飛快地靠近徐忠。 徐忠把宋以嵐往后推了推,靈活地躲開兩人的拳頭反身迎戰。 短短幾個接觸徐忠就感覺到,這兩個人不像是普通的街邊混混,倒像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打手,出拳穩準狠,招式的目標大多在于能快速結束戰斗的要害。 但徐忠還是漸漸占了上風。不久,兩個人退了幾步對視一眼,忽然同時從腰間拔出手掌大小的匕首,一齊像徐忠刺去。 徐忠反應很快,抬腳踢掉其中一把,終是沒時間再對付第二把,只能側身堪堪躲開,從一側改變方向,再度發力一腳踏在那人的背上,結束了這一切。 兩個男人知道敵不過也不做糾纏,飛快地起身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