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是,”傅鼐點點頭,“自本朝三十七年始,皇上就下令整修平原河道,這永定河原名渾河,也叫無定河,時常發洪水?;噬祥_挖了新河道,又立了廟,賜名永定河。如今這永定河正在修筑河堤,不過近來水量又大了,恐怕得加派人手?!?/br> 四阿哥鎖眉思量了片刻,“若是水量加劇,雇傭民丁肯定是來不及了?;拾攽摃砂似毂≈??!?/br> “奴才也是這么想,”傅鼐低頭道,“大阿哥那邊兒已經著人繪制了永定河圖,肯定是想領下這份差事。不過,太子接連監國,聲勢日盛,恐怕不會輕易讓大阿哥得逞?!?/br> 四阿哥嘆了口氣,向后靠了靠,“不是什么事都能靠自己去爭的,很多時候還得看上位者的心意…” 鑾駕行至京郊,皇上召皇子大臣商議永定河之事。 大阿哥呈上永定河圖,皇上翻了翻,點點頭道,“胤褆頗為用心”。 索額圖上前一步奏稱,“啟稟圣上,修筑河堤,應當擇熟悉水事的大臣,大阿哥空有一張河圖,怕是難當重任?!?/br> 三阿哥附議,“兒子聽聞,民間流傳永定河神狂躁,應當以天人鎮壓。太子貴為儲君,若是能親往河堤監督工程,定事半功倍?!?/br> 皇上沉默片刻,轉頭看向四阿哥,“胤禛,你怎么想?” 四阿哥抿抿嘴唇,低頭道,“兒臣不才,于整修河道之事頗為陌生,不敢妄加推斷?!?/br> 皇上皺了皺眉,“那以后多學學,河工之事也是民之大計?!?/br> “是,”四阿哥拱手道。 皇上按了按眉心,“今天就到這兒吧,永定河之事回宮再議,胤禛留下,你們都出去吧?!?/br> 第114章 早做圖謀 康熙三十八年 鑾駕大營 皇帳外,蘇偉蹲在樹下無聊地數著螞蟻。 簾子被掀開,大臣們魚貫而出,蘇偉連忙起身,卻沒看到自家主子。 大阿哥與三阿哥最后出了皇帳,蘇偉往樹后挪了挪。 “大哥當真辛苦,”三阿哥微微一笑,“一張河圖何必費那么多心血,遣人去工部要一張不就得了?” 大阿哥瞥了三阿哥一眼,聲音冰冷“大哥的事兒還不勞三弟惦記,倒是三弟,這風向轉的夠快,委身他人要比獨立一旗松快兒多了吧?” “大哥這是何出此言?”三阿哥微一挑眉,“弟弟從來不屈從他人,所做所行皆從本心。更何況,古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三弟雖不才,但也知曉其中道理,只要能達成心中所期,怎么說、怎么做又有何重要?” 皇帳內 四阿哥親自奉了一碗茶,康熙爺接過,指指一旁的墊子道,“老四坐下,咱們父子好好說說話?!?/br> “是,”四阿哥躬身而坐。 康熙爺刮刮茶沫,輕抿了一口道,“朕聽說,你前一陣子幾乎不出府門,老八他們的宴請也都推了,是身子有什么不好?還是宅子里有什么是非?” 四阿哥微微垂頭,“讓皇阿瑪cao心了,兒子一切都好。只不過??赡苁侵霸谇f子里呆得太久了,突然回京有些不習慣,總覺得吵鬧,心里煩躁不堪,不得已才閉門謝客。兄弟們的請宴,兒子也實在怕擾了大家的興致,所以只送了薄禮略表心意?!?/br> 康熙爺點了點頭,放下茶碗,嘆了口氣,“也不怪你,這出去久了,冷不丁一回京城,是鬧得慌?!?/br> 四阿哥微揚嘴角,皇上鎖眉思索了片刻,看向四阿哥道“弘暉,今年多大了?” “回皇阿瑪,弘暉兩歲半了,”四阿哥回道。 “都兩歲啦,”皇上感嘆了一句,“這時間過得是真快啊,一轉眼你們的兒子都長起來了。朕總還記得,你們小時候一個個活蹦亂跳的模樣……” 四阿哥目光流轉,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兒子們年紀再長,也總是皇阿瑪的孩子,在皇阿瑪跟前還是一如當初?!?/br> “一如當初,”康熙爺一字一頓地念了一遍,“好啊,一如當初就好。這回助修永定河,你跟著主理大臣一同去,也好好學學這河工之事?!?/br> 四阿哥微微一愣,慌忙拱手道,“是,兒子領命”。 大阿哥營帳 一聲脆響,茶碗被摔在地上。 “主子恕罪!”李進忠慌忙地磕頭乞饒。 大阿哥瞪了他一眼,轉身走到桌前,“胤祉那個混賬,竟然絲毫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以為自己得封郡王,就能和我平起平坐了嗎?” “當然不能,”李進忠慌忙地收拾瓷片,“主子是皇長子,大千歲,哪是三阿哥比得了的?!?/br> 大阿哥冷笑一聲,“人家可不這樣想,口口聲聲成大事者。如今更是借太子之力,打擊本王。好啊,本王就看看他這跳梁小丑,能怎么成大事?” 傍晚,四阿哥營帳 “主子要去修河堤啦?”蘇偉瞪著一雙滾圓的眼睛。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不是去玩,爺是去學習的。再說,皇阿瑪也沒有把這差事交給我,只是讓我去觀摩,具體派誰主持還不一定?!?/br> 蘇偉歪著頭想想,“觀摩也好,這差事大阿哥也爭,索相也爭,三阿哥也參和,可不是什么好事兒?!?/br> 四阿哥笑笑,“你總算肯動動你那榆木腦袋了,皇阿瑪肯派我去學,已算頗有看重之意了。越是這種時候,爺越要把握尺度,決不能卷進那些是是非非里?!?/br> 蘇偉撓撓腦袋,“爺說的對,不過世事哪能盡如人意,咱們還是得盡人事聽天命?!?/br> “喲,”四阿哥挑挑眉毛,手伸到蘇偉腰上捏了捏,“我們蘇公公有什么高招???” 蘇偉往旁邊挪了挪,他不就最近吃多了點兒,長了點兒rou嘛,干嘛總捏他?“高招算不上,只不過隨機應變而已?;噬现安皇亲尃斣陉P外學學種地嘛,而且十三爺又剛剛喪母。在助修河堤的事兒決定之前,爺可以帶著十三爺、十四爺到莊子里去,既是散心也是實踐,誰也說不出什么?!?/br> 四阿哥抿嘴一笑,“好辦法,過來,爺賞一個?!?/br> “我不要,”蘇偉直起身子,往后退退,一臉正色地指過去,“你晚上吃蒜香羊rou了!” 九月圣駕回鑾 紫禁城 太子由乾清宮出來,正碰上迎面而來的四阿哥。 “胤禛給太子殿下請安,”四阿哥俯身行禮。 “誒,”太子伸手扶起四阿哥,“咱們是兄弟,無須這般多禮?!?/br> 四阿哥微微垂首,太子左右看了看道,“四弟是來拜見皇阿瑪的?可是有什么麻煩?” “太子多慮了,”四阿哥拱手道,“胤禛進宮是為了十三弟,敏妃娘娘新喪,胤祥日漸消瘦。正巧弟弟近來沒什么事兒,就想帶胤祥、胤禵去莊子里轉轉,也好讓胤祥散散心?!?/br> “原是如此,”太子點點頭,“胤祥自小在永和宮長大,與四弟向來親厚,也是我們這些當哥哥的不盡心,還得煩勞四弟好好開解小十三了?!?/br> “理當如此,”四阿哥微微垂首。 太子笑笑,“四弟也真是閑不住,這回京才幾天又要去莊子里住了。如今皇阿瑪正為助修永定河之事煩擾,二哥還想,若是四弟不忙,不如替皇阿瑪分分憂,擔了這差事?!?/br> “二哥高看弟弟了,”四阿哥揚揚嘴角,“弟弟對河工之事是一無所知,實在難當大任,皇阿瑪也囑咐弟弟多加學習。此次,恐怕還得幾位兄長為皇阿瑪分憂了?!?/br> 太子聞言,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那便罷了,還請弟弟好生看顧小十三吧?!?/br> “是,”四阿哥躬身應道。 懋勤殿 “真的???”胤禵從椅子上原地蹦起,“我們能和四哥出京?” “只是去京郊莊子上住幾天,”四阿哥瞪了胤禵一眼,“都這么大了,怎么還一驚一乍的?” 胤禵吐了吐舌頭,坐回椅子上。 胤祥看看胤禵,回頭沖四阿哥道,“我們這時候去,不會耽誤四哥的正事兒嗎?” 四阿哥笑笑,“放心,你們去就是幫四哥干正事兒的。北巡時,皇阿瑪特地讓關外大皇莊的管事展示了農耕的技藝。此次,你們兩個就跟四哥去親自試試,看咱們兄弟三個能不能種出點兒東西來?!?/br> “不就種地嘛,有什么難的,”胤禵拍拍胸脯,“我在書上看過好多次了,放心,都交給我?!?/br> 四阿哥嘆了口氣,撇開頭,胤祥垂首笑了笑,一張蒼白的小臉有了一絲血色。 “對了,四哥,”胤禵想起什么似的開口道,“太子殿下是要去鎮河了嗎,鎮河要怎么鎮,祭祀河神嗎?” 四阿哥皺了皺眉,“什么鎮河?你聽誰說的?” “我聽奴才們說的啊,”胤禵撓撓頭,“說是永定河神狂躁,需要潛龍鎮壓,否則安定不了?!?/br> “潛龍?”四阿哥緊鎖眉頭,“三哥的幾句話,短短幾日,怎會傳成這樣?” 四爺府 “明日就走?”四福晉驚訝地看著四阿哥。 “是,”四阿哥抿了口茶,“這次不會呆太長時間,你們就不要跟著折騰了。這幾日,告訴下人都好好地呆在府里,你自己也不要出門,尤其不要進宮,有什么謠言傳進府里,仗殺勿論?!?/br> 福晉抿抿嘴唇,“爺,可是要出事了?” “你放心,”四阿哥看向福晉,“爺不在京城,火燒不到咱們府里。況且,應該也不是針對咱們的?!?/br> 福晉點了點頭,“我聽爺的,對了,”福晉想起什么似的道,“八福晉那兒,最近遞了拜帖?!?/br> “八福晉?”四阿哥皺皺眉頭。 “是啊,”福晉嘆了口氣,“我們在敏妃的喪儀上遇到,是個會拐著彎說話的人,話里話外很是怪責咱們沒有出席她的婚宴呢?!?/br> 四阿哥冷笑一聲,“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飛來了。你不必理會她,等過了這陣子再說吧?!?/br> “是,”福晉微微頷首。 南郊糧莊 一片慘不忍睹的高粱地,一幫裝腔作勢干農活的皇親國戚。 唯一不同的是,蘇偉蹲著的地壟邊兒,多了一位裹著頭巾,頂著棉帽的小爺。 “十四爺,您要是累了,就回院子里去休息吧,”蘇偉看著和他蹲在一起的十四阿哥于心不忍地道。 “我不去,”十四阿哥學著蘇偉的樣子咬著草根兒,“四哥該罵我了?!?/br> 蘇偉嘆了口氣,“您蹲在這兒,回頭主子還得說您偷懶啊?!?/br> “憑什么?”十四阿哥看著蘇偉,“你不也蹲在這兒嗎?” 蘇偉傻傻一笑,“奴才跟您不同,上次奴才耕地把腰扭了,主子嫌我礙事,就不讓我干農活了,我這才能安安穩穩地在這兒蹲著啊?!?/br> “原來如此,”十四阿哥點點頭,“那要不,我也去扭一下?” “誒,別啊,”蘇偉慌張地拉住十四爺,“您身子金貴,哪能為了偷懶去特意扭一下啊?!?/br> “那怎么辦???”十四阿哥瞪著蘇偉,“我不管,你給我想辦法,我是看你蹲在這兒,才跟過來的?!?/br> 蘇偉困窘地撓撓后腦勺,“你讓奴才想想,讓奴才想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