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除夕,皇上在保和殿大宴群臣。四阿哥坐與三阿哥位下,第一次出席朝宴,得了頗多大臣矚目。 蘇偉站在四阿哥身后,小心地瞄著宴席上的各位爺。 康熙朝的重臣,蘇偉還是知道幾個的,索額圖、納蘭明珠應該是兩大巨頭了。不過這次,蘇偉并沒有在宴席上看到大名鼎鼎的索相,納蘭明珠幾乎是一家獨大。 宴席開到一半,氣氛漸漸活躍。各位宗親紛紛向皇上、太子、各位皇子、各位重臣敬酒。宗親后,明相首先起身,舉杯敬皇上,敬大清,皇上笑吟吟的喝下。變故發生在明相的第二杯酒,他直接越過了太子敬給了大阿哥。 大阿哥只沉默了片刻就站起身,轉借明相的酒敬大清天子和儲君。 宴席愈加熱鬧,好像大家都沒有注意過剛才的一幕。蘇偉只能偷偷抹汗,他果然不是干政治的料。 正在他嘆氣時,一只小手拽拽他的衣擺。蘇偉低頭,四阿哥遞了空的酒杯過來。蘇偉連忙給滿上,抬頭看四阿哥舉杯向對面的一位臣子回禮,那臣子站起身先飲而進。 事后,四阿哥告訴蘇偉,那人是領侍衛內大臣佟國維,慈和太后的幼弟,皇貴妃的父親。蘇偉對佟國維沒什么大印象,但有一個人蘇偉記得,佟國維的兒子隆科多,后史里幫助雍正爺登基的重臣。 皇宮中的新年過的是忙碌而迅速的,蘇偉在元宵前抽空去了趟內務府,取回了他托營造司做的小玩意,拼圖。 這是蘇偉既跳棋之后的第二項“發明”了,雖然都是智力玩具級別的東西,但最起碼讓蘇偉證明了自己好歹不是白穿一回。 跳棋是很得四阿哥喜歡的,但四阿哥并沒有四處宣揚,只是偶爾跟蘇培盛或哈哈珠子們玩玩。蘇偉能理解,畢竟對于皇子來講,這些東西有玩物喪志的危險。 這套拼圖蘇偉本來也想自己做的,但是考慮到他的手藝,最終他還是決定托營造司來完成。營造司根據他的意思,以紅木為底兒,浮刻了一副奔馬圖,再分為五百片。 蘇偉笑呵呵地把一盒子木片擺在四阿哥面前時,四阿哥呆了片刻,“這是什么?” “拼圖,”蘇偉把木片倒在桌子上,“這些木片拼在一起就是一副奔馬圖?!?/br> 四阿哥眨眨眼睛,“那畫一幅不就得了,為什么要拼?” 嘎?…… 元宵這天,不是蘇偉當班,蘇偉留在三所里和柴玉他們吃元宵,過佳節。 晚上,皇宮中放煙花慶祝,蘇偉站在院子里看著遠遠的煙火,有點茫然,有點慨嘆…… 好吧,他承認,四阿哥把他打擊到了。 想他上輩子上初中時迷上了拼圖,整個暑假都耗在了一張一萬片的拼圖上。等他終于完成時,心里那個興奮啊、激動啊。結果當晚,他媽把他上幼兒班的小侄子帶來了,他就上個廁所的功夫,就聽到客廳里,嘩啦…… 元宵過完兩天,輪到蘇偉當班。 蘇偉這幾天心里一直糾結著,模型太難做,積木太幼稚,九連環好像古代就有了……然走近四阿哥的臥房,一張完整的奔馬圖鋪在靠墻的榻子上,蘇偉有點愣。 四阿哥坐在床上套靴子,“這個太簡單了,一點兒不好玩?!?/br> 第22章 讀書郎 康熙二十三年 年節過后,五阿哥胤祺搬進了阿哥所,四阿哥送了一幅跳棋作為搬遷禮物。 阿哥們恢復上課后,五阿哥開始跟著哥哥們去射獵場練習,四阿哥終于擺脫場上最小的豆丁一族了。 當天晚上,四阿哥帶著蘇偉到四所里給五阿哥送紅藥,卻看到已然有兩個老太監在給五阿哥舒筋按摩了。詢問下來,原是宜妃娘娘特意吩咐的。 五阿哥還是收下了四阿哥的紅藥,并聽從四哥囑咐,讓太監給他熱敷。 回到三所里,四阿哥沒像往常一樣去看書,而是搬出了跳棋,讓蘇偉陪他玩。 蘇偉擼胳膊挽袖子的上場,結果贏了兩局,輸了六局。 翊坤宮 孩子的啼哭聲不斷,太醫們急匆匆地進出。 黃昏時,亞嬪紅著眼睛坐在小阿哥的床前。阿哥身子嬌弱,太醫不敢下藥,只能用針灸冷敷來降溫,折騰了一天,小阿哥才算有點起色。 傍晚,皇上到了翊坤宮,神色頗為疲累。羅剎國近年來一直sao擾大清邊境,這幾個月更是盤踞在尼布楚、雅克薩兩城,飭斷其貿易。薩布素已上折,二月即將兵臨雅克薩,這仗到底打不打、打多大,朝野上下議論紛紛,康熙爺很是頭痛。 宜妃見皇上面色疲累,便沒有提小阿哥生病之事,而是揚著笑臉陪皇上用了晚膳,又勸圣上盡早歇下。 午夜,一聲孩子的啼哭劃破寧靜。 珠兒緊張地邁進臥房,宜妃小心翼翼地下床走進外間問道,“怎么回事?” “小阿哥又發熱了,還兼著咳嗽,怎么哄都哄不好?!敝閮簽殡y地答道。 宜妃回頭看看床上的萬歲爺,可能是累得狠了,一時倒沒有被孩子的哭聲吵醒,可這么下去,總不是辦法。宜妃皺眉想了片刻道,“你拿著本宮的令牌,叫醒下鑰的宮人,先把亞嬪和阿哥送回儲秀宮,再去太醫院宣太醫去儲秀宮伺候?!?/br> “是,”珠兒領命而下。 亞嬪坐在轎子里,懷中抱著渾身guntang,啼哭不已的小阿哥??v然有宮女盡力地擋住轎子口,但是冬末的冷風還是呼呼地灌進來。亞嬪只能盡力地用自己的斗篷擋住,一番折騰下來,小阿哥的病情更加嚴重了。 延禧宮 一大清早,庶妃衛氏伺候著惠妃梳洗。 惠妃看著銅鏡中自己煥然一新的發髻道,“你這手是怎么長的,比那專梳頭的嬤嬤都巧?!?/br> 衛氏笑笑,“嬪妾就會這點小巧,難得娘娘不嫌棄?!?/br> 惠妃轉身拉住她的手,“你就是太規矩了,何必這一大早的趕過來,本宮看你這臉色都不大好了?!?/br> 衛氏摸摸自己的臉,“娘娘多慮了,嬪妾是早起慣了的。只是因為昨兒個半夜,亞嬪娘娘突然回了儲秀宮,鬧了半晌,嬪妾沒睡好才這樣的?!?/br> “亞嬪?”惠妃疑惑,“她不是在宜妃那養身子嗎,怎么突然回了儲秀宮了?” 衛氏搖搖頭,“嬪妾也不清楚,不過昨晚上小阿哥一直哭,還有太醫進進出出的,嬪妾想,許是阿哥病了,怕過了病氣給宜妃娘娘吧?!?/br> 惠妃沉吟半晌,回身問一旁的宮女,“昨晚,皇上歇在哪兒了?” 宮女俯身道,“回娘娘的話,皇上昨晚歇在翊坤宮了?!?/br> 惠妃冷笑一聲,端起茶碗,“這親姐妹的情分也不過如此啊?!?/br> 衛氏恍然,“娘娘是說,宜妃娘娘是因為皇上才讓亞嬪娘娘搬回儲秀宮的?!?/br> 惠妃抿了口茶,讓宮女給衛氏搬個凳子過來,“咱們是宮嬪,自然凡事要以皇上為重。宜妃這么做,于理無可厚非,于情就有點兒冷漠了?!?/br> 衛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惠妃轉頭沖宮女道,“你去本宮的庫房里挑點上好的藥材給亞嬪送去?!?/br> “是,”宮女領命而下。 惠妃回身沖衛氏道,“亞嬪因為阿哥的病肯定是手忙腳亂的,你沒事兒時就去幫幫她。跟她說,若是需要什么東西不好沖內務府開口的,只管來本宮這兒拿,凡是以阿哥的健康為重?!?/br> 衛氏站起身俯身行禮道,“嬪妾知道了,謝娘娘慈愛?!?/br> 正三所 入夜, 蘇偉不當班,正想美美地倒進自己的小床里睡覺,卻被一聲拉長的秦腔驚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匆匆地登上鞋,小跑到四阿哥書房窗外,只見曹清腦袋上插著兩根雞毛,擺著架勢,正唱一出竇娥冤。書桌后,四阿哥小臉揪成一團,只差沒拿手捂住耳朵了。 蘇偉正在思索這是神馬情況,那邊唱得過于投入的曹清一個高音,讓蘇偉不得不后退兩步捂住耳朵。剛好與看過來的四阿哥四目相對,四阿哥小手一比劃,蘇偉立馬明白,隨即沖進屋子里。結果正看到正殿值守的王家兄弟捂著耳朵蹲在門后,蘇偉一翻白眼,沖他們兩個狠狠地抹了一下脖子后邁進書房。 這邊曹清唱的正投入,后腦勺卻被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清醒過來的曹清定睛一看,蘇培盛。 “好,好”那邊四阿哥象征地拍了兩下手,“唱的不錯,辛苦了,你今晚先回去歇著吧,明天爺賞你?!?/br> 曹清有點愣,蘇偉從旁道“主子夸你呢,還不跪下謝恩?!?/br> 曹清一愣,趕緊跪下謝恩。 “行了,行了,下去歇著吧?!彼陌⒏绨肱吭跁郎?,虛弱地揮揮手。 曹清懵里懵懂地退出了房門,蘇偉一臉仰慕地目送他走遠,真沒看出來這人還挺內秀哈。 四阿哥深深地喘了一口氣,蘇偉笑著湊上去道“主子,這怎么回事???” 四阿哥癟癟嘴,“我今天讀元曲時,曹清說他會唱竇娥冤,我就讓他唱了,結果……”四阿哥揉揉耳朵。 蘇偉低著頭倒了杯茶遞過去,他絕不能,絕不能被四阿哥發現他在笑。 承乾宮 皇貴妃梳著散下來的長發,浣月端著水盆站在一旁伺候,“亞嬪的小阿哥怎么樣了,本宮看太醫送來的脈案,似乎是好得差不多了?!?/br> 浣月低聲道,“奴婢從下人房打聽出,小阿哥的病雖然好了,但身子卻傷到了。日日吃的都很少,身子已是虛不受補了?!?/br> 皇貴妃微微嘆了口氣,“你吩咐內務府,亞嬪和小阿哥的份例都多加一成,再派兩個有經驗的嬤嬤過去幫忙,能拖一天算一天吧?!?/br> 浣月躬身,“是,”隨又站起身道,“娘娘,奴婢還聽說,最近庶妃衛氏跟亞嬪走得很近,惠妃娘娘也經常送東西過去?!?/br> “哼,”皇貴妃把木梳啪地一聲拍在梳妝臺上,“納喇氏在想什么以為本宮不知道,太皇太后還在呢,她就敢公然地拉幫結伙。當初,就不該給她留下大阿哥!” “娘娘……”浣月上前兩步,揮退了屋里的宮女。 皇貴妃回頭看著鏡中朦朧的人影,對浣月道“你著人多看著點兒延禧宮,別讓她鬧得太過了。如今看在她和明珠的關系上,本宮就先容著她。那成嬪和衛氏也不是省油的燈,讓她們都離阿哥們遠點,別帶壞了皇子?!?/br> 浣月俯身,“是,娘娘放心?!?/br> 正三所 蘇偉皺著眉,站在四阿哥書房窗外,看著披著個被單唱昆曲的劉裕運氣。最近是怎么了,宮里流行唱戲嗎? 那邊四阿哥已經頻頻向蘇偉使眼色了,蘇偉深吸一口氣,大踏步的邁進屋里。 劉裕領了賞賜,歡天喜地地告退了,看著他那傻樣,蘇偉恨不得從后再踹他一腳。 四阿哥端坐在書桌后,“我還是覺得魏圖的戲法好看點兒?!?/br> “戲法?”蘇偉給四阿哥倒了杯茶 “恩”四阿哥接過茶碗一飲而盡,“昨天魏圖變給我看的,雖然我看到他把石子兒塞頭發里了,但還是比劉裕他們兩個強多了?!?/br> 蘇偉囧。 四阿哥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蘇偉,“他們三個都表現過了,你不表現表現嗎?” 蘇偉一愣,片刻后,房間里傳出歌聲,“小嘛小兒郎,背著那書包上學堂,不怕太陽曬,也不怕那風雨狂,只怕先生罵我懶哪,沒有學問啰無顏見爹娘,朗里格朗里呀朗格里格朗……” 正殿西耳房 吳全坐在窗前,曹清、魏圖坐在桌子旁。 魏圖嘆了口氣,“還是棋差一招啊,咱們倆費盡心思,只得了十兩銀子,再看那蘇培盛,唉……” 曹清撓撓頭,“咱們伺候的時間短嘛,也不知道四阿哥到底喜歡什么?!?/br> 魏圖又嘆了口氣。 吳全沒好氣地看過來,“兩個目光短淺的東西,就知道盯著那點兒賞賜。咱家讓你們去四阿哥面前表現,不是讓你們出風頭的,是為了讓你們跟四阿哥培養情分。哪怕是笨點、呆點、蠢點都沒關系,得了四阿哥的意才是最重要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