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節
季聽只覺得天都要塌了:“你、你別亂說!我與督主大人清清白白,先前不過是關系好了點罷了,才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還有,你說整個皇宮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就是這個意思啊,您二位不是一向光明正大的來往嗎?娘娘為何此刻突然這么驚慌?”林瑯愈發不解,“再說您這些日子一直往司禮監跑,應該知道這么做有多高調,估計那些消息閉塞的也都知道您和督主的關系了?!?/br> 季聽怔愣的看著他,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因為她真的沒往這方面想??!她只當宮里人和她一樣,不會將嬪妃和太監聯想到一處去,怎么也沒想到是她單純太過,自己明明還未與申屠川互通心意,便被許多人斷定有了不清白的干系。 林瑯看著她失神的模樣,沉默一瞬后聲音都低了:“您、您該不會覺得,您和督主平日隱瞞得很好吧?” “難道不是嗎?”季聽欲哭無淚,她覺得自己對申屠川的那點小心思,真的隱藏挺好??! 林瑯無言以對,半天才訕訕道:“娘娘或許不知,這種事在宮里太過常見,所以您二位的關系,很多人都能一眼看穿的?!?/br> 他想了想又補充:“深宮寂寞,許多妃嬪都與太監有這樣的關系,真的是非常正常的了,更何況娘娘與督主都是真心,要比尋常那些只為排解寂寞的要高貴許多,奴才除了為娘娘高興,半點旁的心思都無?!?/br> “我跟他真的……算了,我與他以后也不會再有聯系,想必這些謠言很快就會不攻自破,”原來這種事在宮里也是正常啊,那她之前為何一直糾結?想到申屠川,季聽情緒又低落起來,“我且問你,這些謠言若是傳出去了,可是會對他不利?” “宮中的事,不會有人往外傳的,”林瑯篤定,“督主大人自掌管東廠起,便將宮里治理得鐵桶一般,即便有人想往外傳遞消息,恐怕也是不能?!?/br> “……那便好?!辈挥绊懰秃?,剩下的都交給時間來淡化吧,季聽垂眸。 林瑯意識到自己今日說了太多,想了想后便退下了。這日起季聽沒有再往司禮監去,甚至沒有再踏出鳳棲宮。 宮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與督主決裂的消息,能在宮中待這么久的,哪個不是捧高踩低的好手,一時間鳳棲宮門前冷清了不說,該給的例份都被克扣不少。季聽對這些不太在乎,事實上自打不出門之后,她對什么事都沒太在乎了。 轉眼便是一月余,林瑯養好了身子,要離開了。 送他上馬車時,季聽從自己的小金庫里又取了些銀子出來,林瑯忙拒絕:“娘娘,萬萬不可,如今鳳棲宮的日子也不好過,奴才怎么能要你的東西呢?!?/br> “你留著吧,我也心里好受些?!奔韭爣@了聲氣。 林瑯又推拒了幾回,實在沒有辦法了才收下,眼眶泛紅的朝她行了一個大禮:“奴才此去,恐怕再無與娘娘相見日,愿娘娘事事順遂、福壽安康?!?/br> “嗯,快去吧?!奔韭牅\笑。 林瑯一步三回頭的上了馬車,從鳳棲宮離開了。季聽靜靜地站著,一直到馬車從拐角處消失,她還沒有挪動一分。 申屠川靜靜站在角落里,看著她盯著遠方失神,看著她轉身回去,他始終如一尊雕塑,安靜的守在無人的角落。 “督主大人,皇上駕崩了?!崩罟^來后,低聲說了一句話。 申屠川神色微動,許久之后淡淡道:“封禁寢宮,瞞住此事,暫時不要讓外界知曉?!?/br> 李公公一愣:“不趁現在頒布詔書嗎?” “再等等?!?/br> “等什么?”李公公急了,“多等一刻,風險便大一分,督主,此事等不得??!” 申屠川垂眸,卻還是那句:“再等等?!?/br> 李公公急得汗都要流下來了,見他執意如此,咬了咬牙還是去吩咐了。申屠川又獨自站了片刻,眼神逐漸冷硬,轉身去忙前朝的事了。 等他將控制住其他皇子、又將九皇子接進宮后,已經過了子時,他的披風上沾染了深夜的寒氣,襯得他整個人半點溫度都沒有。 他面無表情的往司禮監走,快進門時突然腳下一頓,許久之后走到了大門左側的角落里,看著那處正渾身冒酒氣的小小一團,沉默片刻后轉身回到門前,叫了個值守的小太監:“送她回去?!?/br> “是?!毙√O急忙過去扶人。 季聽悶哼一聲,雙瞳含淚的看向來人,看到不是自己要找的后抽泣一聲,抱緊了雙腿默默的哭。 “貴妃娘娘,您該回去了?!毙√O尷尬道。 季聽擺擺手,一邊哭一邊堅強道:“不用管我,我就坐會兒?!?/br> “可、可您這……”小太監為難的看一眼申屠川的側臉,見他沒有反應,只能咬牙去抬季聽。 可惜喝了酒的季聽死沉死沉的不說,還非常的不配合,小太監嘗試幾次,愣是沒把人拉起來。正當他猶豫要不要再叫個人幫忙時,申屠川突然出現在身后,用帶著冰碴子的聲音問:“鬧夠了沒有?” 小太監嚇了一跳,還以為在說自己,反應半天后才明白是說季聽,急忙退到一旁去了。 已經滾了一身泥的季聽淚眼朦朧的看著他,軟軟的說一句:“你來接我了嗎?” 申屠川心底驀地一軟,他雙手死死握成拳,臉色陰沉得要滴水,“你是不是覺得,我被你抓住了把柄,便會任由你羞辱了?” “我等了你快四個時辰了,凍得腿腳發僵,你可以抱我進屋嗎?”季聽用小鼻音詢問時,還伸出了兩條胳膊,直直的朝他伸著要抱。 小太監默默退遠了,這種虎狼之詞,實在不適合他這種純潔小太監聽。 申屠川靜靜的盯著季聽,并沒有行動。季聽的胳膊越來越酸,眼淚也掉得越來越兇,當她支撐不住時,她終于帶著哭腔說了一句:“申屠川,你不能把我帶進宮里有不管我!” 申屠川心臟猛地一顫,沉默許久后一言不發的將人攔腰抱起,邁著步子朝屋里走去,一路上所有人都低下頭,假裝沒看到這一幕,等到他把人抱進屋時,立刻有機靈的幫忙從外面將門關上了。 申屠川沉著臉要把人放到地上,結果她死死掛在脖子上不撒手,一副要將無賴耍到底的模樣。他黑下臉:“放手?!?/br> “不?!奔韭牶哌笠宦?。 “放手?!边@回他的聲音里帶了警告。 季聽還是抱著不放,心里卻開始懼怕了,申屠川目光黑沉的要將人從身上撕下來時,她突然放了手,兩個人一時不防,季聽徑直摔在了地上。 后腦勺磕到的時候,季聽悶哼一聲,瞬間將自己蜷成一只蝦米,抱著頭無聲的側躺在地上。申屠川第一時間便已經蹲下,摸到她腦袋上圓鼓鼓的包后,聲音陰沉得要滴出水來:“我去叫太醫?!?/br> 他說完便要走,季聽卻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子,他頓時定住了。 “我那日的話……并非那個意思?!奔韭犙劭魸駶?。 申屠川面無表情的沉默,許久之后才淡淡道:“看來你沒事,我叫人送你回去?!?/br> “我之前也非有意隱瞞,只是、只是不知該如何應對,所以才假裝不知道……我那日親你,也并非想用來交換出宮的機會,只是想親你,”季聽說著,又開始哽咽,“后來那么說,只是因為覺得,若是沒入宮,我沒成為皇上的女人,說不定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與你在一起了……” 她絮絮叨叨的解釋,說著話也不耽誤掉眼淚,很快聲音就沙啞了。申屠川沉默的看著她,最后給她送上一杯水。 季聽輕抿一口,一臉認真的看著他:“那日說胡話都是我的錯,你可以不原諒我,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只是胡話,沒有半點真心?”申屠川反問。 季聽輕聲啜泣:“我從未有過利用你的心思,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以后,都不會有……” “只是現在我尚不能信你,又何必說將來?!鄙晖来ù驍嗨脑?。 季聽愣了一下,抿起唇無聲的哭泣。 申屠川沉默許久,才平靜的看向她:“你已許久沒來司禮監,為何今日來了?” “因為喝酒?!奔韭犇呐伦砹?,也知道酒對自己影響有多大。 “為何喝酒?” 季聽答不上來了,申屠川眼神涼了一分:“因為今日林瑯離宮,你心情不好是嗎?” “……林瑯離宮是好事,為何心情不好?”季聽淚眼朦朧的問。 申屠川別開臉:“這要問你自己了?!苯袢账V癡凝望的背影依舊在腦海中揮散不去,林瑯這個人的存在,他從頭到尾都十分介意。 季聽小聲的問自己,嘀嘀咕咕的樣子叫申屠川忍不住覺得可愛,但一想到她在另外一個男人面前也是如此,便又覺得十分可恨。 他終于還是打斷了她:“你對林瑯不同于其他宮人,不是因為喜歡他?” “我只喜歡你?!奔韭犞苯踊卮?。 申屠川怔了一下,緩了緩后繃起臉:“不要轉移話題,你對他是怎么想的,現在就說清楚?!?/br> “我對他嗎?是愧疚吧,”提起林瑯,季聽的情緒又低落了些,眼中含淚道,“我可是同你提起過,自我能記事起便有的一個執念?” 申屠川怔了一瞬,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季聽梨花帶雨的說起此事,心底再次涌起對林瑯的愧疚。 其實這個執念長大后便已經不能經常想起了,可自從太妃宮前與林瑯相遇,她心里便總是浮現幼時的念頭。她那時總覺得自己該在這樣一個場景里遇到一個狼狽的少年,救他于水火之中,傾盡一生的力量給他幸福,可真當遇到林瑯時,她又覺得不對。 她想救他,卻不愿為他的人生負責。這種念頭讓她心生愧疚,覺得自己對不起林瑯,可卻又無能為力,因為她的心里,真的無法容下第二個人。 這種愧疚逼迫她對林瑯好,雖然每次對他好時,心里總覺得不對。后來林瑯受傷,讓她的愧疚更甚,她只有每日親自照顧他,才會有愧疚感減輕的感覺,哪怕這么做會讓所有人都不理解。 林瑯這次離開,她其實是松了一口氣的,他能不用自己照顧,就有一個順遂喜樂的人生等著他,這對他、對自己都是最好的結局。 申屠川沉默的聽著,總算知道了為何她會保護林瑯,為何會不顧身份照顧他,原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為……林瑯從太妃宮里逃出來時的樣子,像極了他原本的命運。 原來冥冥之中,季聽竟是將他當做了自己的替身。 申屠川心緒一時復雜起來,盯著面前這雙哭紅的眼睛,半天才低聲問一句:“你可曾想過,自己認錯人了?” 第156章 季聽醉眼朦朧的看著他,半晌困惑的歪了歪頭:“認錯人了?” “……嗯?!?/br> 季聽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來,眼睛一彎眼底噙著的淚就掉了下來:“不會,沒認錯?!?/br> 申屠川蹙眉,正要再開口時,她的小手突然捂住了他的唇,淺淡的香味彌漫在鼻尖,申屠川瞬間不動了。 “他走了,”季聽認真的看著他,“你不要吃他的醋了?!?/br> “我沒有?!鄙晖来ǖ穆曇粲行?。 季聽抽泣一聲:“我拋棄他了,老天一定會懲罰我的,但是我不在乎,我心里只有你……” “你喝多了,”申屠川將她的手拿了下來,“我送你回去?!?/br> 季聽咬住嘴唇,用袖子擦了一把眼角,這才低落道:“你不信我對嗎?” 申屠川不語。 季聽眼淚又要掉下來了:“我說了那么多,其實你都不相信我對嗎?” “你要我如何相信?”申屠川的聲音出奇的冷靜,“上次是醉酒,這次也是醉酒,既然上次可能是胡話,那這次呢?” 他知曉自己這輩子原定的命運,所以明白關于林瑯一事,她并沒有撒謊,但至于她對自己是否心存利用,卻是只憑她紅口白牙一通說,并沒有證據佐證,他又憑什么相信她? “這次是認真的?!奔韭犣s忙回答。 申屠川靜靜的盯著她的臉,半晌起身道:“走,我送你回鳳棲宮?!?/br> “你要趕我走……”季聽的眼淚終于開始掉了,她仿佛受了極大的打擊一般,失魂落魄的站了起來。 申屠川怕她摔了,繃著臉朝她伸出手,結果季聽看到他的手,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連連的往后退。 “小心點!”申屠川的氣壓又低了下來。 季聽怔怔的和他對視片刻,突然扭頭就跑,脫鞋鉆被窩一氣呵成,等申屠川反應過來時,她已經縮在了他的床上,把自己包成了一只蠶蛹。 還是不露頭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