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鄭秧不知道,從來沒弄清楚過。 真正是動情容易,相愛容易,相知相守相伴一世卻太難。 “啊……”鄭秧站在蘇宴的尸體邊,面朝天空明月,大聲吼叫出身體里剩余的愛戀。 要將那些愛戀,嘶吼出來,喊得整個山林里的草草木木都來見證,見證他倆曾經有過的愛情,見證他倆終于走到了盡頭。 一遍遍大喊,直到喊得精疲力盡,鄭秧閉上雙眼,猛地躺倒在蘇宴身邊,心臟處,貫穿了那把早就立在地上的匕首。 她弄死了他,她賠他這條命。 兩不相欠,來世,不要再見。 第102章 爆發擁擠踩踏事件, 好些姑娘、婦人、小孩紛紛掉進冰涼的河水, 求救聲,呼喊聲, 此起彼伏。 冰天雪地的,河水刺骨, 不及時救援,河里的人全都得活生生凍死。 好在,花燈節巡邏官兵很多, 迅速組織人手展開救援, 一個個跳進河里救人, 一時九淮江面跟煮餃子似的處處漂著人。 “央兒……央兒……” 央兒掉進河里失蹤, 急壞了傅寶箏, 帶著護衛沿著河岸一路尋找下去, 十幾名護衛三個一隊,輪番下水搜尋,可尋出好遠好遠都沒見到人影。 傅寶箏急哭了, 嗓子也喊啞了。 “姑娘, 姑娘, 找到一只鞋?!?/br> 很久之后, 一個護衛在河畔撿到一只繡花鞋,傅寶箏拿到手里時人都在顫抖。 她認得,真的是央兒的繡花鞋,上頭的花樣子還是她倆一塊探討出來的,模仿的巖石夾縫里頑強盛開的某種不知名的小紅花。 如今, 繡花鞋在這里,央兒人去了哪? 央兒不識水性,會不會……會不會…… 想到那種可能,傅寶箏就渾身發顫。 “箏兒,咱們央兒吉人自有天相!絕不會出事的!”傅天、傅地、傅中三兄弟得知消息,趕到傅寶箏身邊,不停說著打氣的話。 央兒是他們三的親meimei,他們哪能不急? 尤其人是他們三帶出來的,中途卻被拋下,他們三自己與心愛的姑娘約會去了,這事兒回府跟爹娘交代,非得被揍死不可。 所以,論焦急程度,他們兄弟三才應該是最焦急的,但他們到底是男的,比較理智一點,只要不見尸體,就還有希望。 傅寶箏緊握濕漉漉的繡花鞋,紅著雙眼,深一腳淺一腳沿著河岸繼續朝下游找下去。 可又過去一個時辰,月亮西沉,都到了二更天,還是沒有央兒的蹤跡。 偏偏天公不作美,還刮起了颶風,風沙走石,加劇了尋人的難度。 寒風一陣陣加劇,溫度驟降,傅寶箏裹著厚實披風走在岸上,都凍得頻頻打噴嚏,過去一個半時辰了,可想而知掉入水里渾身濕透的央兒存活幾率有多小。 “央兒……”傅寶箏每喊一句,都在哭。 此時,傅國公府已經得知央兒失蹤的消息,國公爺傅遠山親自帶了大批人馬出來尋。 “箏兒,你先回府,剩下的交給爹爹?!?/br> 傅遠山見寶貝女兒雙眼紅腫似核桃,鞋和裙擺都打濕,一雙手凍得通紅,走路姿勢也不對勁,可能雙腳都磨出血泡了,心疼壞了。 傅遠山再不肯讓傅寶箏繼續下去,強行抱起她丟上馬車。 “爹,我不走!”傅寶箏抓著車廂門不肯進,哭道,“爹爹,我不走,央兒還沒找到,我不回去……我不……” 央兒生死未卜,傅寶箏說什么也不可能在生死存亡關頭,丟下央兒,自己躲回溫暖如春的府里。 她做不到。 反抗激烈。 “好,你留下,但你不許再下地,必須待在馬車里!”傅遠山退一步,語氣卻很強勢。 冰天雪地的,失蹤這么久,央兒的存活幾率很低,按照傅遠山的想法,女兒最好是先回府,避免……真尋到尸體那一刻,女兒會刺激過度到昏厥。 但看到女兒反抗激烈,說什么都不肯,傅遠山也只能是妥協。 傅寶箏被爹爹一頓吼,反倒是鎮定了下來,配合地點點頭:“好,我留在馬車上?!?/br> 只要還留在尋人的一線,傅寶箏就感覺她的央兒還跟她在一起,沒飛到另一個國度。 ~ 傅寶央迷迷糊糊醒來時,喉嚨有些疼痛,想發聲,又有些喊不出來,終于輕哼出來,卻是沙啞得厲害。 驀地,有什么涼幽幽的東西滑過下頭,傅寶央閉著眼還未睜開,但姑娘家的自我保護讓她本能地探手去抓,卻抓到了一只暖暖的東西。 像是人的手。 比她的大。 這一下,傅寶央徹底驚醒了。 猛地睜眼,闖入眼簾的是一個熟悉身影,瀟灑哥哥。 她抓住的大手,自然也是瀟灑哥哥的。 “瀟灑哥哥,你在做什么?”傅寶央弓著身子躺在暖暖的被窩里,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曾經賣力叫喊過上萬次,喉嚨早已喊破的那種沙啞。 聽著自己啞啞的聲音,傅寶央有些懵,她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聲音怎的大變樣了。 “給你上藥,這種藥涼涼的,你會舒服點。等會走路也能正常點?!崩顬t灑并不挪開傅寶央的小手,任由她抓著手掌手背,幾根手指頭卻繼續有條不紊地抹藥。 一下又一下,輕輕擦過她微微紅腫的地方。 傅寶央驟然臉色大紅,張張嘴,舌頭羞得直打結,但到底還是結結巴巴說出了口: “瀟灑哥哥……我,我自己來……” 邊說,邊手上用勁,試圖阻擋瀟灑哥哥。 “怎么,我笨手笨腳弄疼你了?”李瀟灑微微歪頭,望著她笑,不過他面皮也有丟丟發燙,小聲解釋道,“我這也是第一次給姑娘上藥,難免笨了些……但我就是想親手給你上藥,央兒,你再忍耐一下,馬上就好了?!?/br> 傅寶央平日再大大咧咧,此刻也是臊得紅了臉。聽瀟灑哥哥說,這是他第一次給姑娘上藥,說實話,心底還是有些舒服的。 不過沒舒服多久,傅寶央就問出了別的問題: “瀟灑哥哥,你,你真是第一次給姑娘上藥么?以前,手臂,肩膀,別處的傷口都沒給,沒給別的姑娘上過?” 問出這種話,傅寶央連脖子都紅成了晚霞。 李瀟灑手下一頓,有些意外地看向傅寶央,半晌才笑問道: “咱們傅女俠這是在吃醋嗎?” 傅寶央立馬不吭聲了。 李瀟灑不想她誤會,斂了笑,比較正經道:“以前都是錢貨兩清,花銀子買的東西,哪里值得我再花別的心思去做什么?!?/br> “央兒,你是唯一的?!?/br> 無論是花心思,還是抹藥,都是唯一的。 傅寶央心頭止不住發甜。 好不容易戀愛一場,哪個姑娘不想自己是唯一啊。 傅寶央羞澀地合上眼皮,結果雙眼閉上,視覺沒了,觸感就越發清晰起來,每抹一次藥,都讓她臉皮再紅上一分。 說話間,秘密花園的藥膏抹好了,李瀟灑將被子拉下來包住她雙腿,生怕她再受寒,之前在冰涼刺骨的河水里浸泡太久,該死的蘇宴抱她上岸后沒有采取任何取暖措施,連火堆都沒生一個。 “公子,生姜挖來了,已經洗凈?!毙∧疚萃忭懫鹨粋€下屬的聲音。 李瀟灑走出門去接了過來,足足一大捧,每一塊折斷成幾瓣,丟進架在火堆上的吊腳壺里。 沒多久,壺里的水燒得翻滾起來,一股子姜味滿屋子跑。 聞著,就難喝。 偏偏李瀟灑摸出個海碗來,足足倒了大半碗,要喂給傅寶央。 “瀟灑哥哥,我不喝?!备祵氀肴诉€躲在被窩里沒起來,就沙啞著聲音囔囔了起來。 她天不怕地不怕,卻最怕喝藥,雖說姜茶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藥,她還是怕喝。 可怕喝也沒用,到底被李瀟灑抱著坐了起來,半逼半哄道:“央兒,乖,只喝半碗,再蒙上被子發發熱也行?!?/br> 李瀟灑將碗端到傅寶央唇邊。 “不……” 傅寶央很倔,閉緊雙唇,就是不肯喝。 “這樣,我喝一口,你喝一口,行不行?”李瀟灑為了哄央兒喝下,還真自己率先喝了一口。 可輪到傅寶央時,她還是一臉苦巴巴的,不愿意喝,死活不肯張嘴。 “央兒,你再不乖,就別怪我使用強硬手段了?!崩顬t灑帶著幾分威脅道。 實在是央兒今日的墜河與除夕夜的墜湖不一樣,除夕夜那次是先中了藥,在發熱的情況下沉入的湖水里,央兒從頭到尾就沒被凍??山袢?,據央兒說,是在冰涼刺骨的河水里漂浮很久,人都快凍死了,上岸后藥性才發作,漸漸發熱起來。 這種情況下,必須要將滲透進骨子里的寒氣給逼出來,否則日后會身子骨不行,老了更是不得了,時常病痛。 自然,要逼寒氣,單純靠姜湯是不行的,所以這碗姜湯里還加了點發汗的西域特效藥。 正因為加了別的藥,所以姜湯味越發怪異起來,光是聞著,就苦死了傅寶央,她拼命搖頭不肯喝。 沒法子,李瀟灑最后只能耍流氓用損招。 傅寶央嘴唇被撬開的那一瞬間,整個人都懵了。 瀟灑哥哥居然抿了一口在嘴里,然后捧住她臉龐,喂給她喝。 火辣辣的姜湯滑過她舌尖,跑進她嘴里,加了特效藥的姜湯又苦又辣……一口又一口……傅寶央眼淚都辣出來了。 最后一口咽下,李瀟灑遲遲沒松開,閉上眼很用力地親吻,海碗一時沒拿穩摔碎在地,清脆一聲響。 傅寶央腦子里忽的閃過之前兩人做過的瘋狂事,那一幕幕真真是傅寶央長這么大以來從不曾見過的畫面。兩人之間居然可以親密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地步,再回憶起那些瘋狂,傅寶央忽的記起自己嗓音是怎么變沙啞的了。 那嗚嗚咽咽的每一嗓子,傅寶央怕是這輩子都忘卻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