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五篇不同字體的大字臨摹完,謝錦秀才打了哈欠。 透過窗戶,看著外面雨簾不斷,謝錦秀喝了一口溫茶,然后起身把窗戶關好,才自己準備歇息。 此時外面已經傳來深夜梆子聲。 謝錦秀脫下靴子,解了外袍,單著了中衣躺下,本以為可能會認床,沒想到聞著淡淡的花香,他很快就睡熟了過去。 過了一陣兒,插了栓的窗戶半扇突開,桌子上的五張大字無風自動,嗖的一下被一黑影拿走,緊接著窗戶又掩蓋上了,讓受到一絲冷風的謝錦秀皺皺眉頭,只是未曾醒來。 都說是雨夜好眠,謝錦秀深以為然,看著還沒有天光大亮,他先是舒展著身子,然后拿著桌子上的涼茶漱了下口,就嗖的一下消失在屋內。 圖書館現在對他開放的區域要大了一些,在圖書館比鄰的外間,有一家健身室也可以進入,謝錦秀這幾日或早或晚的會進入鍛煉半個小時,或是跑步,或是練習瑜伽,眼瞅著他的身子骨一天天健壯了起來,以前的肋巴扇看起來也包裹上了rou。 在健身房的洗澡間,淋浴過后,用吹風機把頭發吹干后,謝錦秀又去咖啡館喝了一杯牛奶后,才從圖書館中出來,就看著他面色紅潤,頭發隨意的用根發簪挽了起來,鬢角還微微有些水汽。 謝家云本來要進來看看三堂叔是不是醒了,沒想到就是看著謝錦秀穿著中衣站在室內發呆的樣子。 “三叔,可是做了噩夢?”謝家云怕嚇著他,輕聲問著。 實在是這胸口起伏的樣子,不得不讓人懷疑謝錦秀是不是做了噩夢嚇著了。 “嗯?”謝錦秀一愣,眉頭皺起,那樣子似乎就是告訴謝家云,是的,是的,我就是做噩夢了。 謝家云微微一笑,柔聲安撫:“三叔,夢都是反的,侄兒已經拿了早餐過來,三叔先洗漱一下,咱們開飯好不好?” 說完謝家云就去端了水盆進來,伺候謝錦秀洗漱,更衣,然后給重新梳了發髻。 “二哥,起了么?”謝錦秀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出了會兒神,然后在謝家云要出去的時候問著。 “二叔已經起來了,一大早就去看這邊的園子看花呢?!闭f完謝家云笑著退出了內室,去收拾一番。 而謝錦秀則到書桌前去整理大字,只是看著鎮紙下的幾篇大字,他皺眉的翻了翻,心中略有所動,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不由得看著一個角落出神。 “三叔,福伯問咱們什么時候出發,要不要吃過午飯再走?”謝家云把臟水收拾掉后,就過來問著謝錦秀。 “當然是越早越好,府試那邊不能耽擱,所以能早一點到府城,就早一點!”謝錦秀的這話,一點也沒有突兀的地方,任何一個趕考的書生都應該會這樣說,所以福伯接到消息的時候也差不多準備起來,而謝家云則跟著于家管事購置著路上要帶的吃食點心和熱水等。 幾碟的醬菜,白米粥,饅頭,正是清淡的早餐,謝錦秀開始吃的有點心不在焉。 “三弟,昨夜睡得不好?”謝錦??粗约憾汲粤巳齻€饅頭,謝錦秀還拿著一個在那里小嘴咬著,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由得關心著。 “嗯,弟有些認床!”謝錦秀抬頭看看福伯和謝錦海,不由得開口。 聽了這話,桌子上的人都一臉同情的看著謝錦秀,謝錦海眼珠子一轉:“不怕,等到了府城,哥哥就給你置辦一張竹床就好了!” 坑弟二哥上線,謝錦秀不自然的撇了下嘴,他能拒絕么? 自己招惹的事情,自己吃惡果,謝錦秀哭喪著臉道謝:“那還真是謝謝二哥!” 不過想想已經是居家旅行具備的圖書館,謝錦秀的心情倒是好了許多,竹床如果太咯著身子,他就往圖書館里去,可是作為坑弟到底的謝錦海,已經打定了主意,這三弟還小,睡覺還是要在跟前看著點,于是府試中謝錦秀熊貓保護策略,就這么快要水深火熱的實施了。 因為大多數東西都在馬車上,所以只要把書箱搬上去就算是完事,所以一吃過早飯,三人就上了馬車,福伯和于老頭辭行后,就排在出府的馬車后面離開于宅。 “等等!”薛明糧那個恐慌啊,他好像剛剛看著那個可惡的謝錦秀就跟在了自己后面。 “讓后面的第二輛馬車先走!”薛明糧命令著昨晚搭上的馬車上的車夫。 跟著命令而來的是十兩的銀子,這可是個冤大頭,車夫高興的應承下來,一看后面是福伯,兩人也是舊相識,這么一說,又給了福伯一兩銀子,福伯自然高興的應了,甚至都不用問車廂里的謝錦秀,趕考的書生誰不想早到府城? 于是謝錦秀的車輛越過了前面的兩輛車,先出了于府。 “福伯真是福氣人??!”謝錦海有些感慨的說著,這在狹路上,兩車相遇,誰先走,誰就有面,謝錦海就覺著自己等人是被人給了面,卻不知道,那是有人想讓自己給對方探路,最好也陷進去水坑里,像自己一樣忍饑挨餓還淋著雨。 可惜天公作美,薛明糧坑人計劃落空,幾人出門天還有些陰沉,可是這走了一個多時辰,天就放晴,慢慢就行到了福伯昨天所說的危險地帶。 “小相公可要坐好了,小老兒,要快速的經過這里!”福伯先是打了個哨,就馬鞭揮舞了起來,就看著馬車狂奔了起來。 這邊福伯打頭的馬車一跑起來,后面的馬車夫也變了臉色,于是趕忙跟上,就看著當當當的聲音在這山道上響了起來,謝錦秀聽著,連忙放下手里的書,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有點心慌慌的。 山道難行,加上有各種石子,路很不平坦,謝錦秀三人在車廂里面是左右搖晃,要不是之前的早餐消化了不少,估計就會吐出來。 謝錦秀他們如此,薛明糧更是,不過不同的是,薛明糧已經吐了出來,他不像是謝錦秀他們一樣,吃的清淡,他一大早上就是那種肯豬蹄,吃醬rou的主兒,所以消化起來本身就慢,加上山路顛簸,直接把他胃里的東西給顛簸出來。 “嘔!”薛明糧再次的趴在車窗前,嘔吐起來,薛甲拍著他的后背。 “車夫,車夫,你干嘛跑這么快!”薛明糧得空就紅著眼睛問著前面的車夫。 “前面帶路的福伯,可是老把勢,對這一帶熟悉的很,他那么快跑,咱們肯定要跟上!”車夫十分想當然的說著,福伯那是頂有經驗的人。 “哪個?”薛明糧只覺著自己有不好的預感,他還想又被掃把星掃著了。 “就是小少爺,您讓人家先行的那個??!”車夫一點也不顧及薛明糧的心情,美滋滋的說著,跟了福伯自己一路平安啊,車夫心里想著。 “停停停!”薛明糧大聲的喊著,似乎怨氣叢生。 “他們快,你就快,有病??!我包的車,我有權利管,我讓你慢點!” 薛明糧掐腰瞪視著車夫,眼瞅著就要動手,薛甲怕薛明糧飛出去,連忙抱著他的腰身。 “好,好,我慢還不成么?”車夫到底還是看在了銀兩的面子上,聽了薛明糧的。 薛明糧看著慢下來的車速,自己的胃部似乎也舒服了一些,不由得開心的笑了,只是剛笑,他就不樂意了,車夫怎么表情,怎么那副驚恐的樣子。 只是就看著慢下來的車速,陡然間又加快了起來,只是山的一側,轟隆隆的聲音,臨近。 車夫驚恐的喊著:“山龍爺來了,山龍爺來了!” 這時遠處的謝錦秀他們的馬車已經快要出了山道,第二輛馬車也緊跟著,就薛明糧這一輛還因為薛明糧的原因慢行在山道間。 第30章 轟隆隆的聲音就在頭頂上響起來,車夫只覺著亡魂大冒,往日里不敢使勁抽的馬,這會兒也不顧惜了,恨不得一鞭子下去,馬能夠飛起來,帶他們逃出升天。 幾塊巨石先后砸在了馬車周圍,再一次的噗嗤一響,薛明糧就感覺自己的身子被往上面一拋,腦袋就是一下子劇痛了起來,眼睛也一下子眼淚冒了出來,薛明糧用手一摸,感覺有些潮濕,他都不用想,自己的腦袋一定是被車廂頂出大包,開了瓢。 幸虧有薛甲一直緊緊的抱著薛明糧,要不然以兩人的身量,估計都會飛出去,即使是這樣,薛明糧和薛甲兩人還是和車夫差點碰撞到了一起,而車夫因為死死地拽著了韁繩和車轅才沒有被甩了出去。 “該死的,你怎么駕的馬車!”薛明糧對于現況還是不明所以,只以為是車夫駕車出了問題,這會兒腦袋疼的厲害,就想要發泄出去。 可是這會兒子的車夫已經把他當成一個禍害,如果不是他薛明糧讓車夫慢點,車夫覺著自己的馬車怎么會遭受重創,剛才那一下,車夫覺著自己都不用回頭看,肯定是車廂壞了,想想一架車廂的價格,車夫覺著牙癢癢的很。 “滾!”車夫聽著這個禍害小胖子還在喋喋不休,不由得壓制不住怒氣對著這個胖小子喊了起來,手中的馬鞭一揮,嚇得薛明糧往旁邊退了一下。 “你個...” 薛明糧想要發火,想要怒罵,但是直接被薛甲給捂住了嘴巴:“少爺,別說了,車廂后面全沒有了!” 薛明糧一聽這話,臉色一變,也顧不得疼,畢竟自己的書箱可是都在車廂后面,回頭那一看,好家伙!就看著半截子的馬車就這么掛在馬后,還能跑起來都算是奇跡。 “我的古籍,我的書!”薛明糧那叫一個目呲如裂,心如刀絞:“車夫,你給我回去,我的書箱掉了!你快給我回去,里面有我家傳的古籍!” 薛明糧那叫一個撕心裂肺的哭喊,但是車夫再也不聽他的了,小命重要,這一會兒的功夫,光是被山上掉下來的石子砸,就被砸了十來下,好在慢慢的不再有石子泥漿竄動過來。 “滾,要去,你就自己跳下去,別給老子找事!”車夫怒吼著。 前面福伯把車駕駛到空曠處,眼看著周圍都是郁郁蔥蔥的樹木,馬車也遠離山壁,他才慢慢的拉著了韁繩把馬車停了下來,看著他們的馬車停了下來,后面一直跟著的那輛馬車也跟著緩緩停下,兩車的車夫有些慶幸,然后都開始交流著劫后余生,同時也擔心著后面的那位同行伙計。 福伯拍拍胸口,邊對著后面的車夫笑笑,又對著車廂里說:“我這都是托了小相公的福氣,如果不是小相公文星高照,哪里能讓人在出門前就跟咱們換車??!” 這話一說,就讓謝錦秀摸不著頭腦了。 “福伯,不是你幫忙換的么?”謝錦海八卦著,他覺著劫后余生的事情,可以當做生活的奇跡講一輩子,以后還可以講給孫子,曾孫。 “那不是,是那黃子自己過來找我換的,說是對方的客人看小相公有些不太順眼,還特意給了小老兒一兩銀子!”福伯覺著真是吉星高照,這不太順眼也太好了! 不但賺了錢,還能救了命,如果沒有換位置,那黃子那輛車的命運估計就是自己的了,這么一想,福伯連呼菩薩保佑。 聽了他的解釋,別說是謝錦海,就是謝錦秀也覺著不可思議,因為不順眼就換了順序,這樣的事情,謝錦秀表示他可以接受一沓! 這事真是巧合的不能去正常解釋了,連錢帶命一起賺,找誰說理去?這運氣,牛掰大發了。 黃子駕著半截馬車來到了兩輛車跟前的時候,就看著這一個車夫大漢,那就是如同見著了親人,嗚嗚嗚的哭了出來。 “福伯,我差點就見不到你們了!”黃子只覺著自己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那邊薛明糧被薛甲扶了下來,兩人頭發散亂,尤其是薛明糧,臉上還有血痕,衣服也被撕扯開了,看著好不狼狽。 “我的書!你賠我的書!”薛明糧跑到黃子跟前,拽著車夫,想要問他索賠。 而黃子擦擦眼睛后,整個人如同暴怒的犀牛,眼睛紅紅的:“你個禍害!我還沒有叫你賠我馬車,你倒是讓我賠什么破書!要不是我豁出來命趕車,咱們都得埋在了那里!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黃子想到當時那種情況,頭發都豎了起來:“都是你這個禍害秧子,不是你讓我趕慢點,咱們能有這些損失,說吧,你怎么賠我的馬車?” 看著缽大的拳頭對著自己的腦袋,薛明糧一下子的清醒了過來,這時謝錦秀正好下車,薛明糧一看就指著了謝錦秀:“不怪我,怪他,他就是掃把星,如果不是和他換了馬車的位置,咱們怎么能這樣,讓他賠!” 什么是天降大鍋? 什么叫無端的橫禍? 謝錦秀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對著福伯說著:“福伯,咱們還是趕緊走吧,這邊辣眼睛!” 噗嗤一下,跟著下車的謝家云笑出來聲。 謝錦秀臉色一板:“侄兒,你笑什么?” “三叔,侄兒無狀,只是侄兒不懂,何為辣眼睛?”謝家云眼珠子一轉就來了主意,問著謝錦秀。 聽了這個遞梯子的話,謝錦秀很滿意的握拳一咳嗽:“我輩讀書人,居然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衣衫不整,真是有失體統,我羞與之同榜!” 說完,謝錦秀一甩袖子,就上了馬車,讓你給我甩鍋,讓你叫我掃把星,我還說你品行不行,舉止不端呢! 薛明糧一聽,低頭一看,就看著了自身身上的破衣爛褂,直接讓他甩鍋的話,咽了下去,焦急的找著包裹,重新換了外衫,好在包裹沒有全部掉了下去。 “我賠,我賠!”看著車夫那邊要把自己剩下的行李扔下來,又看看周圍的密林荒野,薛明糧不得不說著賠償,只是這一整理,兩方和解,再一抬頭,謝錦秀的馬車哪里還有什么身影。 “你給我等著!”薛明糧有些怒吼著。 薛甲連忙把自己縮成了鷓鴣,這小少爺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把過錯賴到別人身上,那個小公子真是冤枉,他心中隱隱不安,總覺著自家少爺這個脾氣,這個霉運要是這樣,不一定就是結束。 過去的小事,過去的小丑,謝錦秀都沒有放在心上,之后的道路一路順暢,天公作美,謝錦秀欣賞了一路的景致,也吃了一些過路上的小吃,心情舒暢的很。 府城,經過了大半天的趕路,總算在落日前進入了東來府城。 交了入城稅,馬車直接被福伯趕著進入了一家居所。 由于有之前在溢水鎮的好眠,這次謝錦秀索性也把住處交給了福伯安排,沒想到福伯還真給找著了小院,這次不再是院中院,而是真正的小院,獨門獨戶,離府試的福成官學也近,往年也是租給熟悉的書生的,這次是因為有福伯,謝錦秀才插了隊住了進來。 “可以自己開火,也可以去對面的飯鋪訂上幾天的飯食,他們會給送餐,不過小老兒建議還是自己去買了餐回來,這樣也放心,或者找個煮飯婆子幫忙做飯?!备2o謝錦秀他們介紹著如何舒服的安置,至于怎么選擇就不是他能安排的了。 這些瑣事自然就交給了謝錦海和謝家云來做,謝錦秀只要好好準備考試就可以了。 一看都交代的差不多了,福伯就起身告辭,他需要去車馬行去接新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