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不過,顧邵覺得自己冤枉極了。 天可憐見,他真的沒有和別人一爭高下的意思。若不是身邊人都在逼他,他想過得其實就是每天混吃等死的日子。顧邵并不知道,他這樣雙目放空的樣子,在周斯年眼中卻成了灑脫淡然,因此心中不免又生出許多感慨。 要是顧邵知道的話,他肯定,直接就沒了表情,反正做什么都不對。 過了一會兒,顧邵實在聽煩了周斯年那些文鄒鄒的話,主動打岔道:“你說,今兒來得人怎么這么多,難道他們都是要去考鄉試的?” “自然不是?!敝芩鼓炅ⅠR否定,“有些是過來露個臉的,有些是沖著那彩頭來得?!?/br> “彩頭?” 周斯年見他好奇,又問道:“難道顧兄不知道嗎?” 顧邵晃了晃腦袋,他真的不知道啊,先生有沒有告訴他。 周斯年笑了笑,道:“這文會的頭名,不僅能得二十兩紋銀,還能得一副杜縣令親手寫的墨寶?!?/br> 前面一樣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后面的。畢竟縣令的字,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的。 顧邵卻在聽到那二十兩銀子的瞬間,眼睛都亮起來了。那可是二十兩銀子呀,能買多少東西?他這小半輩子也沒有見過這么多錢??! 不好跟周斯年說什么,顧邵只好在腦子里瘋狂地問著系統:“今天我一定能拿到頭名的,是吧?是吧!” 系統恨不得呵他一臉:“寫了什么鬼東西,你自己還不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我寫的東西,必定是曠世奇作?!鳖櫳圻€有心思同系統斗嘴。 “那你還問什么?” 顧邵故意氣它:“意思意思問兩聲,你還當真了?” 顧邵這邊信心滿滿,水榭那頭,秦先生和韓先生卻是針鋒相對。 這回文會兩位先生都被請了過來。 兩個先生彼此看不順眼已經是人盡皆知了,只是這回不同,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前恩怨,還關乎到自家學生的前程名聲,這爭得,自然更是厲害了。 雖然秦先生不愿意承認,但是往前的文會上,他也是見過那個周家小子寫過的詩詞,算是有幾分文采。他家學生固然不錯,無奈發揮得從來都不是很穩定。 好的時候靈氣十足,差的時候便不知所云。 其實秦先生心里也沒什么底氣,生怕顧邵一時緊張,到時候免不了要輸給了那個周家小子??尚睦镌倬o張,秦先生面上卻不輸韓先生分毫。 “想必縣令那邊,已經評選的差不多了?!表n先生撫了撫短須,眉宇間盡是志在必得的意氣。因旁人知道他的學生也在此次的文會里頭,故而他學生交上來的東西,韓先生其實并沒有其實也沒有看到。秦先生也一樣。 不過,韓先生覺得自家學生肯定是贏定了。 “尾巴翹得太高,小心到時候輸的難看?!?/br> “再難看,也比某些人好看?!?/br> 秦先生怒目而視。 這兩個人,到一塊就容易掐起來,周圍的人也都習慣了,并不上來勸阻。反正都是有分寸的人,必定不會在這里吵起來。 果然,兩人只是言語沖突了兩句,并沒有揪著不放惹出什么事端。 杜縣令那頭,也已經快要將幾位先生送過來的十份答卷看得差不多了。 只是看的多了,杜縣令反而是那些感慨。這些人里頭,有的人詩寫的好字卻寫的差;有的人字寫得好畫卻不盡如人意。人無完人,總歸還是有些瑕疵的。 冷不丁地,杜縣令就翻到了最后一份。 “顧邵?”杜縣令微愣,好陌生的名字。 縣令的書童站在一邊,聽到這話便回了一句:“這位是秦先生的入室弟子,三年前考中了秀才?!?/br> “三年前,他今年多大?” “仿佛有十八了?!?/br> 杜縣令笑了笑:“那還真是一位少年英才?!?/br> 他們金壇縣,有天賦的讀書人還是不少的。他記得還有一個姓周的學生,也是年紀輕輕就考中了秀才,當真是后生可畏呀。 杜縣令說了兩句之后,便低頭細看內容。 最上面是一首七言律詩。 不說別的,單這一手字就足以叫杜縣令驚艷。能寫出這樣的好字,絕非等閑中人。先入為主的印象,導致杜縣令再往下看的時候,便鄭重了許多。 光是開頭幾句,就看的杜縣令心悅不已。他雖不慕名利,但是誰不喜歡說好話的人。更何況這好話,還說得真心實意,句句都在點子上??磥磉@位顧小公子,對他的政績都十分了然。 整個過程中,杜縣令一直嘴角含笑。 待看到了最后一句,杜縣令一愣,隨即又揚了揚嘴角。 書童好奇地看了一眼,只見最下頭寫著一行好看至極的字:“生不用封平章事,但愿一識杜長洲?!?/br> 書童嘴角一抽,好直白的馬屁。 這也就罷了,關鍵是詩下還附著一張畫,畫上的文物清雅端正,氣度不凡,乍一看,竟然跟杜縣令有七八成的相似! 書童:“……” 真是個機靈的讀書人,書童自嘆弗如。 他見縣令大人樂呵呵的樣子,便知道這回的名字怕是已經定下來了。 事情也如他所料想的一樣,等結果出來之后,那位名叫顧邵的少年,果真排在頭名。 幾位品評的先生自然是頭一個知道結果的。 韓先生一聽到頭名竟然是秦文勝的學生,拼了好大的勁才沒有質疑出聲,壓住情緒問道:“那第二呢?” 書童道:“第二是乃是周斯年周公子?!?/br> 韓先生一口氣差點沒有憋上來。 他的學生,竟然輸給了顧邵?!這,這不可能。 秦先生看著他那傻樣,得意洋洋地抬起了腦袋,“如何?” 第22章 見面不識 書童在縣令跟前呆得時間多了,早已經學會了察言觀色。 兩位先生的過節不是他這個小小書童能說的。他如今出來,只是為了宣讀一下名次,順帶將之前的幾份答卷交上來。 韓先生不相信這家學生輸了,所以這東西送過來的第一時間,他便上去看了一眼。 只是翻了翻之后,只看到了他學生的,卻并未看到那個顧邵的。韓先生抬頭問書童:“頭名的答卷怎得不在此處?” 秦先生也好奇,遂定定地看著那書童。 書童波瀾不驚地笑了笑,道:“顧公子寫得字實在太好,畫的畫也是一絕,故而縣令已經將那詩畫給收了起來?!?/br> 秦先生皺眉,字寫得好他承認,畢竟他對學生的一手字確實容易讓人產生藏起來的沖動。只是畫……秦先生分明記得,這家學生只在畫美人圖的時候畫得出神入化啊。 顧邵那小子,總不至于給縣令畫了一副美人圖吧。 想不通,秦先生便索性不想了。反正已經得了頭名,答卷還被縣令親自給收了起來,傳出去必定更叫人羨慕。 秦先生朝著書童微微拱手:“還要多謝縣令大人厚愛?!?/br> 書童避開,回了一禮:“是顧公子才華橫溢,也是秦先生您教得好?!?/br> 這話秦先生如何能不愛聽呢? 書童也就只停留了片刻,便轉身回去了。秦先生早在宣讀名次的時候便是一臉的春風得意,如今那書童走了,秦先生看著快要將郁悶兩個字寫在臉上的韓先生,忍不住笑了兩聲。 “早說了吧,尾巴不要翹太高?!?/br> 韓先生忍不住黑了臉,只是沒有看到顧邵的答卷,他仍是不相信自家學生輸給了別人:“還沒有看到頭名的卷子呢?!?/br> “怎么?”秦先生挑了挑眉,“韓兄莫不是覺得杜縣令的會徇私?” “自是不會,只是文無第一,總歸得讓大家都看看,才能服眾吧?!?/br> 秦先生兩手一攤:“說是這樣說,只是如今也沒有機會再看了。這么多的卷子,唯有我那學生的被縣令留了下來?!?/br> 韓先生哼了一聲,卻沒辦法反駁。 秦先生笑而不語。 大概是覺得在這待著也沒有什么意思了,韓先生拿著自家學生的答卷便離開了,只是臨走之前,他還是忍不住的說了一句:“得意什么,寫的是什么還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呢?!?/br> 他嘀咕地聲音不大,說的也不是很清楚,可秦先生卻偏偏聽的分明。 秦先生在心中唾棄了他一句,也知道他是輸給了自己心中不服氣,便也沒有再計較那么多了。 韓先生離開了之后,秦先生朝著余下的幾位先生拱了拱手:“秦某也要多謝幾位先生?!?/br> “謝什么,顧小公子本來就寫得好?!闭f話的是一個穿著青衣的老先生,顧邵的卷子就是他送上去的。 只是想到顧邵的詩詞,幾位老先生都有些臉色古怪。 那顧小公子,寫的東西好是好,就是,就是,有點狗腿。 他們也是糾結了好久,最后實在不好將人給弄下來,這才遞給了縣令。 如今縣令這番表現,想來也是極為滿意的。這么一看,這顧小公子也是個明白人。只不過,幾個人心里頭對秦先生未免就有一些想法了,平日里他們都見秦先生端正清高,未曾料到竟然能教出這樣圓滑的學生出來,那是不是秦先生自己也…… 這實在不好讓人再往下想了。 眾人眼色有些飄忽不定。 秦先生覺得他們的表情仿佛有些不對勁,可是再一看的時候,卻又好像沒什么了。他只能歸結于是自己看花了眼。 另一邊,顧邵也得到了自己榮獲頭名的消息。 周斯年正在他身邊,聽了這消息后,心里多少還是有些失落的??伤膊皇禽敳黄鹬?,況且在此之前,他就已經認定了顧邵非等閑人。如今顧邵壓了他一頭,也就更能證明他想得不錯了。 “恭喜顧兄?!敝芩鼓暾嫘膶嵰獾卣f道。 顧邵正被這即將從天而降的二十兩銀子給砸得暈乎乎的,猛然間聽到周斯年的話,才頓悟過來:“同喜同喜?!?/br> 他記得,周斯年是第二來著,第二,應該也有銀子拿吧。 “顧兄說什么銀子?” “啊,”顧邵趕緊描補,“我說的是椅子,我累了,想把椅子坐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