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
時清特別確定的回答完了,白皙面上又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訕笑,低下頭,軟糯聲調有些心虛道 “只是我從前未遇到過這種情況,因此只將銀兩分給了近前百姓,許是有百姓沒分到銀兩,這才告到了大人您這里?!?/br> 他之前那理直氣壯的小樣子就已經夠讓人覺得他是不心虛了,如今又平添了幾分少年獨有的羞澀,提督大人不免就對他多了一些好感。 他之前是聽說過時清的,也知道這位小少爺在鶴城里是個什么名聲。 之前還覺得許是被家里慣壞了,又是個橫沖無忌的。 如今看來,雖性子的確有些張揚,但那可能大多也是因為年紀的關系。 少年郎嘛,張揚才是對的。 再說了,時清雖張揚,在大是大非上面卻看著不錯,還知道去護城河冰嬉可能會打擾百姓,也知道花錢讓百姓安心。 只是年紀到底還小,做事考慮的不妥當,這才沒將所有百姓都給安撫住,讓人跑到他那兒去告了一狀。 不過,與江立業比起來,他已經是很不錯了。 畢竟年紀還小,哪里能事事都考慮周全呢。 自覺地在心中為時清開脫完了,提督大人望向底下跪著的少年視線就柔和了不是一點半點。 真是個不錯的孩子啊。 他點點頭,對著時清道“你做的已經不錯了,無須自責?!?/br> 剛說完,便見著底下的少年似是膝蓋下有什么東西一般,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當即問道; “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適?” 小少爺本還在臉上露著忍耐神情,見他問了,也不遮遮掩掩,只在漂亮的臉蛋上露出一抹討好的笑,聲音軟軟的,仿佛在跟親近的長輩撒嬌一般 “小子自小嬌生慣養,從未跪過,今兒天氣又冷,跪的時間長了,膝蓋有些發疼?!?/br> “混賬!” 坐在上方一側的時父板著臉就罵了“在家里嬌慣些就算了,怎么在提督大人面前也是如此,給我跪直了!” 小少爺頓時滿臉的委屈,委委屈屈的收了臉上討好笑容,扭著身子跪直了。 那副可憐又不敢多言的小模樣,配合著那委委屈屈的神情,以及討人喜歡的漂亮臉蛋,提督大人看著,不光心底沒覺得他沒規矩,反而覺得這少年是真性情。 他自己是曾經有個孩子的,因為只有這么一個獨子,養的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了半分錯漏,那孩子也跟他親近,結果養到了十五歲,還是死于一場風寒。 雖然他表面上從沒顯露出來,但其實對年歲差不多這么大的少年郎,提督心底多少都是有一些移情的。 尤其是像是時清這樣,愿意像是對待長輩一樣跟他撒著嬌的,也更加能讓他想起自己的兒子。 他神情和緩下來,對著時父道“何必這樣訓斥孩子,他年紀小,又是從小嬌生慣養,吃不得苦頭不是很正常嗎?” 時父面上一本正經,表示“不行這個逆子居然敢在大人你面前放肆不能輕饒了他”,心底卻不是這么想的。 要不是為了能堵住在場人的嘴,讓提督別怪罪時清對上不尊,他肯定不會這么罵兒子啊。 畢竟時清之前都說了,他不想去冰嬉,是江立業非要拉著他去。 他兒子,那可是受了委屈的! 他這邊心底七想八想,那邊的提督大人卻是越看時清越喜歡,索性直接開口 “既然你不習慣跪著,來人,賜座?!?/br> 這要是換成其他少爺,肯定要惶恐推辭,但是到了時清這,小少爺當即臉上委屈的神色一變,沖著提督露出了一抹大大的討喜笑容。 干干脆脆的站了起來,軟糯聲音里充滿了親近“多謝大人體恤?!?/br> 凳子被人搬來了,他絲毫不客氣,一屁股就坐在了上面,笑的跟花開一般。 時父看著兒子的笑容,臉上的神情一抽一抽的。 這小子,還真是不見外。 當這是自己家呢。 “逆子,你這像什么樣子……” 他還沒罵呢,提督就先截過了話來 “不必說孩子,他本就沒做錯什么,既然沒錯,又何苦要他跟著一起跪?!?/br> 這話一出,算是官方蓋章沒做錯什么的小少爺越發理直氣壯,坐在凳子上一臉的坦然。 身后的少爺們“……” 江立業“……” 倒是沒人出來反駁。 那些少爺們是打定主意不摻和進兩人的斗爭中,反正他們打架就打架,小蝦米們是不可能去當炮灰的。 江立業則是腦子漸漸清醒了。 他將事情在腦海里轉悠了一圈,發現自己還真沒辦法證明是時清說去冰嬉的。 首先,身后的那些少爺們肯定是不可能幫他作證的,這些就是一群墻頭草,平時里立業立業的叫的歡實,等到真的出了事,一個個跑的比誰都快。 然后,時清也的確是在外面跟他說了不想去冰嬉,也明確說了是怕打擾百姓,當時人來人往那么多人聽到了,就算是他堅持,結果肯定也是他江立業在撒謊。 再加上在護城河上,時清搶先一步給了錢。 三件事加在一起,竟是讓他完全沒有將事情真相擺出來的機會。 而偏偏,他沉默了,面前的小少爺卻還是不放過他,仗著江立業跪在地上而自己坐在高高凳子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那軟糯聲調,軟綿綿的招人恨極了。 “姐夫,你要是還非要冤枉我的話,就讓大人派人出去查查不就好了,大人明察秋毫,若是你真的沒做,肯定是不會罰你的?!?/br> 他眨眨眼,白嫩臉蛋上顯出幾分委屈來“又何必將錯都推到我身上來,我身子骨弱得很,若是解釋不清了,大人要打板子,如何能挨得住?!?/br> 這話一出,時父立刻就緊張起來了。 別看他總是逆子前混賬后的,對著時清這個兒子,他可是比誰都要小心呵護的。 從小到大,哪一次時清生病,他都是不合眼的守著,監督著大夫看病的。 時家就這么一個少爺,若是出個什么事,他打拼下來的這諾大家業,辛苦的在鶴城里弄出了這么高的地位,那沒人繼承,不都要成泡影了。 他連忙眼巴巴的就看向了提督,小心翼翼的說著“大人,我這逆子雖看著身子還好,其實他自小便是個身子弱的,若是真的做錯了什么,您可罰他別的,可千萬莫要打他?!?/br> 原本還在心中氣著的江立業聽著時父這樣說,心底嗤笑。 要不怎么養出了時清這樣一個說謊話都這么理直氣壯義正言辭的霸王性子呢。 兒子那是用來嬌慣的嗎?又不是女孩,這么大的個少爺了,還嬌慣成這樣。 提督大人定然心中覺得他不會教子了。 江父差不多也是這么想的,他覺得時父平時看上去挺精明的啊,怎么到了兒子這,就關心則亂了。 他也跟著開了口,只是話中意思卻與時父的完全相反“大人,既是立業做錯了,要打要罰,都聽大人的?!?/br> 江父說完這句話心中還挺得意的,畢竟是是提督,就算是他們兩家在鶴城地位高,到底也不是官身,說的難聽點就是依附人的。 堂堂提督大人,怎么可能忍受的了別人對著自己指手畫腳。 何況這位提督是新上任的,本就需要立威,時父那樣嬌慣兒子,提督心中定然十分不爽,再看他這樣的,將一切都交給提督來,如此配合,提督肯定對他好感大增。 江父想的是挺好的,邏輯也十分通順。 可惜,這位新上任的提督,他因為自己過世的兒子,一腔父愛無處發散,并不是很喜歡那種對著自家兒子嚴厲,將兒子交給外人打罵的父親。 你之所以敢這么干,不就是因為家里兒子一大堆,死了一個也不心疼嗎? 再看看我,可憐見的,好不容易有了個孩子,是小心翼翼又仔細呵護的給拉扯大了,眼見著孩子要娶妻生子,給他生一堆孫兒,結果一場風寒,人居然就這樣去了。 提督想想就心底滿是悲滄,再看江父,就各種方面都看不順眼了。 這點倒是跟時父的想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時父就一直都挺不待見這個親家的,覺得自己沒他運氣好,有這么多的兒子,還都個個聽話。 他羨慕又嫉妒,每次聽見江父用著那種“我兒子好不成器”的語氣說著自己的兒子一二三四五六七,眼都能嫉妒的紅了。 提督雖然不至于嫉妒的眼睛紅,但是顯然卻更加親近與自己一樣,細心呵護著孩子,小心翼翼養著孩子的時父。 誒,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那邊的江父還在巴拉巴拉“大人初上任,犬子就惹出這么大的麻煩,在下雖然不是官身,卻也知道要配合大人管轄,今日,您隨便打罰,在下都沒二話的?!?/br> 提督看了他一眼,只覺得他滿頭都寫著“嘿嘿嘿我兒子多不怕你打”,心里一陣發悶,點了點頭 “既如此,來人,打!” 江父“……” 江立業;“???” 不是,什么情況??? 怎么不按照邏輯來走???! 他們這么配合,時家那邊不配合還各種提要求,按理說不應該不打他們打時清嗎? 就算是要打,也要一視同仁啊。 兩人都震驚了,奈何提督完全沒有給他們解釋的意思。 他還覺得自己已經很給江家面子了,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打個十板子意思意思也就行了。 那些少爺們算是從犯,也不是什么主謀,一人五板子,不往重里打就行。 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他這把火,也算是放出來了。 堂下哀嚎聲頓時響成一片。 江別余作為沒參與進去的仆從,是沉默跪在一邊猶如一個隱形人的。 只是一雙眸子,卻始終落在了那安安穩穩坐在板凳上,絲毫沒覺得別人都挨打了就他沒有的心虛與不安的小少爺。 時清正幸災樂禍的望向挨打的少爺們呢。 光望著還不算,他還仗著自己背對著提督時父江父,不時的在臉上露出點看熱鬧的神情來。 那些少爺們多多少少在家里都是挨過打的,也有點抗爭經驗,就算有三分痛,也能喊出三百分的疼來,打他們的都知道他們是鶴城里的小少爺,頓時不敢怎么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