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

    小雪梨喜歡吃糕點，聽到這個下意識地睜開眼睛往廚間的方向望去。

    韶音眼疾手快，趁她“嗷嗚”的功夫，一下子把勺子塞進她嘴里。

    小雪梨猝不及防吃了一口蘿卜，嘴里都是蘿卜的味道，頓時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看上去很想吐出來。

    韶音揉她腦袋道：“乖，飯吃好了給你吃米糕?！?/br>
    小雪梨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委委屈屈地將嘴里的蘿卜嚼嚼咽了下去，只是吃了蘿卜以后，整只小狐貍明顯萎靡了很多，耳朵都塌了。

    韶音繼續揉她腦袋夸獎道：“好樣的好樣的，我們雪梨最棒了?！?/br>
    韶音一人一狐一口口將飯都給雪梨喂了下去，沒多久就將東西吃完了。

    小狐貍的不開心來得快去得也快，小雪梨吃到了一小口獎勵的米糕，轉頭她就把姨母給她喂蘿卜的事忘了，又在屋里心情很好地竄來竄去。

    小雪梨道：“姨母，我到外面去玩了嗷！”

    韶音道：“去吧?！?/br>
    小雪梨邁著小腳跑出了屋子，在院子里撒歡。不過她大約是吃飽了，沒多久就開始犯困，跑回來乖乖趴在小木屋的門廊上。

    韶音正在收拾碗筷，喂完小狐貍以后，她自己也用了點餐，便坐在屋中把弄草藥，不時看一眼小雪梨在做什么。

    不一會兒，小狐貍趴在門廊上，開始哼哼唧唧地哼調子唱歌。

    小狐貍的歌聲很好聽，她的聲音還是嫩脆的童音，唱歌“嗷嗚嗷嗚”的，歌詞沒有人語，不過調子婉轉動人，有一種悠揚清靈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是九尾狐，歌聲一起，不久就有小動物悄悄從林子里探出頭，好奇地圍過來。

    韶音原本低著頭在分類新采的草藥，聽到小白狐的曲調亦是一愣，不禁抬起了頭。

    小狐貍其實從小就愛唱歌，還只能躺在竹籃的時候就經常懵懂地哼唧，隨著她日漸長大，曲調亦日益清晰。

    她沒有教過小白狐唱任何歌謠，可是此時聽到這首歌的曲調，卻莫名感到懷念。

    她不由出聲問道：“雪梨，這首曲子你是從哪里聽來的？”

    “嗚？”

    小雪梨望過來，歪了下腦袋。

    小雪梨也想不起自己是從哪里聽來的了，但她腦海中時常響起這樣的旋律，這會讓她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就像在蒙昧中有人將她抱在懷里，低吟般地為她唱過。

    小雪梨仔細想了想，回答道：“想不來了嗷。它好像一直在我腦子里，像是很久以前就聽過了?！?/br>
    “……是嗎?！?/br>
    韶音難免失神。

    她往窗外望去，卻見木屋的廊下已經有好幾只小動物，有一只小白鹿、許多小兔子和小麻雀。

    它們全都是幼崽，唯有麻雀的羽翼略微豐滿一些，全都未開靈智，只是普通的生靈。

    此時它們都探究友善地望著小雪梨。

    剛來仙境的時候，韶音就將這里里里外外都查看過了，仙境范圍不是很大，只有這一片森林和溪流，除了她們以外再無旁人，但林子里有一些動物，林子倒是不小，動物有食rou的也有食草的，生態和外面的差別不大。

    這些過來的小動物都是她們剛進仙境的時候出生的，和小雪梨差不多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韶音的錯覺，小雪梨唱歌的時候，它們經常過來聽，并且變得越來越聰明了，幾乎已經像開靈智。

    小鹿上個月甚至給她們送過禮物。

    不僅如此，自從雪梨來到這個仙境以后，仙境的其他生靈都開始發生變化。

    食rou的野獸逐漸不再吃rou了，第一年韶音還撞見過老虎捕獵動物，之后它們就開始吃果子。

    森林里的動物們繁衍的速度明顯慢了許多，每年出生的幼崽少了，本該一胎多生的動物也經常只有一個孩子，鳥巢時常是空的，偶爾也只有一枚蛋。

    與此同時，已經出生的幼崽成長速度也變得十分緩慢，和小雪梨相似，這些和她差不多時候出生的小動物，到現在都是幼崽模樣。

    第3章

    這種變化是細水長流的，就像小白狐的到來，給這個地方注入了真正帶有仙氣的靈息。

    韶音看著窗外。

    小雪梨正好奇地向廊下的小動物們伸出爪子，想要與它們一起玩，不久就跑下去加入了它們中。

    盡管這些小動物都還沒有靈智，可是小雪梨很樂意和它們玩，就像真正的朋友一般。

    韶音觀看小雪梨和它們玩了一會兒，便回頭繼續收揀草藥。

    只是揀著揀著，她看著自己面前的藥罐和草藥，突然有些晃神。

    一轉眼居然已經過去三年了。

    住在這個仙境中，每日照顧小白狐、采拾研制草藥，生活安逸祥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知日月光陰。

    如今再回想，她當初在杏林峰修煉求學，從剛進師門的備受關注，到在暴雨中被強行逐出杏林峰的絕望無助，竟已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

    她在師門時本就不在意明爭暗斗，一心修煉習醫而已，現在在仙境中無人打擾，且仙境雖小，藥花靈草種類卻相當豐富，種植亦容易，韶音修煉起來反而事半功倍，仙術日益精進，對醫藥的理解日進千里，比在杏林峰時還要輕松。

    只是在醫道上的進步固然讓韶音興奮，可她興奮過后，有時又會感到空虛，好似差了點什么。

    韶音專心致志地打理草藥。

    小雪梨回到屋子里來的時候，日暮西垂，時間已是傍晚。

    她身上帶著水，一看就是去小溪里打滾了，一進門就瞇著眼睛抖毛。

    韶音草藥已經收拾得差不多，見狀便取了干布，走過去細致地幫她擦毛。

    小雪梨“嗚嗚嗚”地叫喚，主動往姨母懷里鉆，配合得裹在擦身布里翻了滾，露出肚皮。

    韶音索性直接將她抱在膝蓋上，幫她擦。

    小雪梨乖巧地躺在姨母懷里被擦，親昵地豎起耳朵蹭她。

    但過了片刻，小雪梨忽然問道：“姨母，你說過我們住的地方是仙境，那是不是森林和小溪邊之外，還可以出去嗷？”

    韶音一滯。

    “為什么忽然問這個？”

    “因為這里人好少嗷，而且每次跑到溪對面就感覺靈氣到了盡頭，想要再往前走就過不去了?！?/br>
    雪梨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紀，什么都想知道。

    她搖搖尾巴問：“姨母，仙境外面是什么樣的呀？”

    韶音想到她自己的經歷心中一痛，撫了撫雪梨的腦袋，說：“外面……不像仙境中這么單純?！?/br>
    “外面有很多人。其中有好人，也有壞人，有堅強的人，也有軟弱的人，有獨立能堅持自我的人，也有人云亦云的人。這些人組成了形形色色的人間，使人間有它熱鬧幸福充滿人情味的一面，也有……痛苦殘忍的冰冷一面?！?/br>
    “人間有有趣的地方，但你還太小了，人間冰冷的一面對你來說太過危險，所以我和仙境的環境會保護你?！?/br>
    “你現在不能離開仙境，等你長大以后，擁有了從困境中保護自己的能力，一定會有機會出去見識的?！?/br>
    “嗷！”

    小雪梨對韶音姨母的話似懂非懂，但她很聽話，認真點了點頭。

    韶音溫柔地注視著她，將小白狐擦干后，一點點幫她順毛。

    “對了！姨母，你的草藥是不是還沒有整理完呀？我來幫你整理！”

    這時，小雪梨注意到了韶音擺在地上，還未完全弄好收起的陶罐草藥，一個翻身骨碌碌從韶音膝蓋上滾下來，歡快地蹦到邊上想要幫忙。

    韶音望著她積極歡樂的模樣淡淡一笑，移步過去，打算簡單地教她大致怎么分類。

    可是出乎韶音意料的是，她還未開口，便看到小雪梨已經搖著尾巴，開心地將她剩下的草藥分了起來。

    分類草藥說來容易，可韶音仙子的分不是普通的一類歸一類，她是直接將幾種草藥按照配方定量、定類地分好包起來，這樣下回可以直接取用研磨煉制，而且這回分的不止一種藥，還有她打算試驗一下效果的半成品。

    小雪梨不等她教，就自己叼起草藥分了幾份，盡管量上有些粗糙，可類別大致居然是沒錯的。

    韶音驚訝地問道：“雪梨，你為什么會將這幾種分在一起？”

    “嗚？”

    小雪梨歪了下耳朵，將她叼在嘴里的一小節帶葉子的植物莖放到紙包上，又組合好一組。

    她說：“姨母你以前告訴過我的呀，這幾種草放在一起可以做安神的香藥，我看你剩下的草藥種類看起來有點像?！?/br>
    韶音又指指旁邊另一組草藥組合與這組不一樣的藥包，問：“那這一份呢？你為什么以先前的主草藥做底，卻放了不同的靈草上去？”

    小雪梨說：“因為包藥紙的標記顏色不一樣呀，應該是放不同品種的藥草。姨母你不是說過同一種草藥跟不同東西搭配在一起會有不同的效果，同一種草藥跟一種草藥搭配在一起是靈藥，跟另一種草藥搭配在一起就可能是毒，我看到里面還有姨母你說過藥性相反的草藥，就放上去了嗷?！?/br>
    小雪梨講的這些內容，韶音自己都不記得是什么時候教過她了，而且多半是采藥或者制藥的時候隨手一提，沒想到小雪梨竟然就記住了，而且還能舉一反三實際應用。

    盡管小雪梨可能只是小孩子玩鬧似的隨便放了放，可韶音聽她說的話，眼睛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

    不過說到這里，小雪梨不禁疑惑地問道：“不過我記得這種藥性相反的草藥，一定要入春冰雪消融時采的才能用的嗷，但偏偏生長時間很短，只生長兩個月，其中大半還是最冷的時候，所以很難采摘。姨母你怎么會有這么多的嗷？”

    韶音抿唇微笑，隨手從草藥中捻起一個未開的花苞，將它置于掌心，然后慢慢調動靈氣，伸手給小雪梨看，道：“你瞧這是什么？”

    小雪梨探腦袋一看，只見那朵已經被摘下微干的花苞被韶音的靈氣一催，竟重新飽滿起來，逐漸恢復了帶有生機的顏色，緩緩綻開，露出玫瑰色的花蕊。

    小雪梨驚嘆地抖了抖耳朵。

    韶音解釋道：“這是融雪之術，可以化雪回春，消除某些情況下留下的寒煞之氣。這種草藥只能用初春的就是因為嚴寒中留下的寒氣過重，但只要使用術法，問題就能夠解決?！?/br>
    “嗷嗚！”

    小雪梨無比新奇地看著韶音手中的花。

    她小心地伸出爪子摸了摸姨母的掌心，發現果然是暖暖的，但又不是一般的暖意，有一種溫和幸福的感覺。

    雪梨欣喜道：“姨母好厲害！”

    韶音笑問：“你要不要自己試試看？”

    “可以嘛！”

    小雪梨豎起耳朵。

    韶音頷首：“當然?！?/br>
    說著，她便將融雪之術的心訣告訴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