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什么叫做“天公不作美”呢?就是在臺風過境以后,很快放晴。 清早,喬宇頌關閉鬧鈴聲,起床拉開窗簾,看見天空雖然是灰蒙蒙的,天際線卻是明亮的金色。 查班軟件非但沒有通知航班取消,反而提醒機組成員準時抵達機場。 喬宇頌只得盡快洗漱。 他刷著牙,想了想,回屋拿起手機給宋雨樵發信息:早安,起床了嗎? 宋雨樵:起了。我在餐廳。 讀罷,喬宇頌被牙膏泡沫嗆得咳出眼淚。 他連忙丟下手機,奔回浴室,急急忙忙地漱口,打開剃須刀把胡渣剃干凈。 第15章 七號臺風7 喬宇頌噴完須后水后,基本沒怎么打理,草草梳了梳頭發,換好衣服后便下樓了。 睡得那么晚,原先他還擔心宋雨樵會起不來,沒想到反而是他自己晚一步到餐廳。 雖然之前兩人約定的時間是七點半,此時才七點一刻,可對于宋雨樵,喬宇頌總有些“不甘其后”的執著。因為,如果連那么冷漠的宋雨樵都能特別遵守一個小小的約定,他的喜歡、在乎又算什么呢?說不定,只能算作是“不過如此”罷了。 喬宇頌來到餐廳,立即有服務生問他的房號和人數。 他四處張望,尋找宋雨樵的身影,心不在焉地報了自己的房號。 看見宋雨樵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喬宇頌立刻快步走過去。 宋雨樵很快發現有人走近,望了過來。 喬宇頌不好意思地笑,落座后問:“來很久了嗎?” “沒有?!彼斡觊缘哪抗馊岷?,有淡淡的疲憊。 他像是沒有睡好,喬宇頌頓時不知要怎么說。他看了看宋雨樵的面前放了一碗麥片和一杯咖啡,說:“我去拿吃的?!?/br> 宋雨樵點頭,看他起身,快步往自助選餐區走,動作看著很匆忙。 餐廳才供餐不久,他們都算是來得早的一批,所以,現在可供選擇的餐點很多。不過,喬宇頌選得很快。宋雨樵趁他不注意時打了個哈欠,在他端著餐盤回來時,端起咖啡來喝。 “昨晚睡得好嗎?”重新坐下后,喬宇頌才拿起勺子,便先開口關心。 “還行,我有點兒認床?!睘榇?,他直到天快亮時才睡著,但想著約了吃早餐,他還沒睡沉,又醒了。 “你認床?”喬宇頌驚訝。 “嗯?!彼斡觊哉f完,不再掩飾,又打了個哈欠,“你呢?” “我……也還好?!眴逃铐灢缓靡馑颊f自己睡得還不錯,轉而問,“你今天下午走,等會兒有什么事嗎?” 宋雨樵回答:“要去東區國際會議中心。上午有個活動,大概十點吧?!?/br> 喬宇頌又問:“下午幾點的飛機?” 具體幾點,宋雨樵忘記了。他打開手機里的航班管理軟件,點開當日的行程,說:“十六點四十,ju8421?!?/br> 聞言,喬宇頌微微一怔,說:“是北航的航班?!?/br> “嗯?!彼斡觊灾?。這是他特意買的,但沒想到在來的航班上就遇見喬宇頌了。 喬宇頌覺得很可惜,一時間,他對那趟航班的客艙機組居然有點兒羨慕。他打開查班軟件看,見到結果,心理又有些平衡了,說:“不過,那是共享的航班,不是北航的飛機?!?/br> 聽罷,宋雨樵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眉頭。 喬宇頌注意到他的神色異樣,問:“怎么?” “沒什么?!彼斡觊缘脑捯魟偮?,手機響了。 這么早就有電話?喬宇頌抿了抿唇,選擇低頭吃早餐。 電話那頭是魏主任,將宋雨樵的休息情況關心一番后,提出派車接他前往會場?!拔易约喝ゾ涂梢粤?,沒關系?!彼斡觊哉f著,看了喬宇頌一眼。 喬宇頌忍不住抬頭看他。 “不是,我不在酒店?!彼斡觊越忉屃?,聽見對方的反應很驚訝,確定道,“對,我在外面。我自己打車過去就行……好,謝謝。再見?!?/br> “你要走了?”等宋雨樵掛斷電話,喬宇頌忍不住問。 “沒有,”他放下手機,“不著急?!?/br> 喬宇頌覺察自己問得太緊張了,連忙收斂。他平靜片刻,問:“你常出差嗎?” “不會,”宋雨樵回憶一番,“一年有三四次吧?!?/br> “那也挺多了?!眴逃铐瀼臎]有出過差,當然,他基本沒有定所。 宋雨樵想了想,問:“你覺得多嗎?” 被這么問起,喬宇頌頓時才回味起其中的意味。且算宋雨樵每年出差四次,四個來回,如果每次都乘坐北航的飛機,每次都遇上他在的客艙機組,他們最多才見八次。然而,每次都遇見,已經不可能,更別提他其實不會每次都乘坐北航的飛機。思及此,喬宇頌唏噓道:“是挺少的?!?/br> 他說話時,頭低著,宋雨樵不知道他是不是沮喪,但眉眼看著哀婉。 忽然,喬宇頌抬起頭,故作輕松地笑了笑,說:“下回哪天,我飛析津過夜,有機會再見吧?!?/br> 宋雨樵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還會再見嗎?喬宇頌不知道。兩個生活本無交集的人,如果沒有刻意,真的還會再見嗎? 這很難吧?就像當年,他們的接觸是由那么多他的刻意組成的。后來,他不再刻意,他們就十三年沒再見。喬宇頌對著面前的早餐,全無胃口,只好端起咖啡來喝。 正在他心事重重的時候,宋雨樵忽然說:“天晴了?!?/br> 聞言,喬宇頌望向窗外,看見先前天際線的亮光已經往外蔓延,遠處已經可見大片的晴天。 “先前,天陰得很。我還以為要下雪了?!蓖巴?,宋雨樵說。 喬宇頌聽罷一愣,說:“可是,現在是五月?!?/br> 對此,宋雨樵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第16章 下雪天1 下雪了,下得還挺大,大得連街區的高壓電線都被壓斷了。整條街因此停了電,連電力搶修的車都無法馬上開過來,只好委屈當地老百姓先過過原始的生活。 停電也好,不用去上補習班,連已經到期的漫畫書也可以有借口再拖欠幾天——這天氣,誰還出門呢?除了那些對某些事物上癮的人。 “喂!喂!小孩兒!”冒著雪來的人,煙癮犯了,“有煙嗎?” 喬宇頌蹲在柜臺后面,一邊烤火一邊看漫畫。 聽見有人來,他懶洋洋地起身,雙腿因坐在板凳上太長時間,竟有些酸痛。 對方的外套上、帽子上全是雪粒,喬宇頌問:“要什么?” “玉溪,軟的?!彼似な痔讈G在桌上,將紅透的雙手反反復復搓了又搓,像在為抽煙做好準備,活動活動筋骨。 喬宇頌從柜臺里拿出一包玉溪煙,遞給他,說:“二十六?!?/br> 不知是冷還是犯煙癮,對方哆哆嗦嗦地從錢包里掏出二十六元整,丟在柜臺上。 喬宇頌把錢放進收銀的抽屜里,沒管他走沒走,拿起攤開扣放在柜臺上的漫畫書,蹲下繼續烤火。 “我cao,這天,凍得連煙都點不著?!笨腿藳]走,罵罵咧咧,“喂,小孩兒,你在烤火?幫我點根煙?!?/br> 窩在火盆前的喬宇頌抬頭,見到他趴在柜臺上,朝自己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四環素牙,其中一顆鑲了金。 喬宇頌起身,用火鉗鉗出一小塊燒紅的炭火,遞到他的面前。 他叼著香煙,往泛紅的炭火上湊,嘬了兩口,煙點著。 “謝了啊?!彼€是沒走,似乎貪圖屋內的溫暖,靠在柜臺,舒舒服服地吞云吐霧。 喬宇頌聞不習慣煙味,將炭火丟回盆中,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對方斜眼看他,意會錯他的眼神,問:“來一根不?” 喬宇頌搖頭。 “哎,你爸回來了沒?”他笑著問。 喬宇頌沒想到他居然認識喬振海,不過,大家都住在一條街上,算是街坊鄰里,認識也不奇怪。喬宇頌回想了一下,想起這個人好像是十字路口修摩托車的,喬振海每年春節期間從穗灣騎摩托車,跨省回家過年,回到岳塘,都會把車送往他家修理一番。 “沒?!眴逃铐炏?,這樣的天氣如果再持續下去,喬振海估計回不來了。 “也好?!彼轮鵁熿F,“穗灣總不可能比這兒冷吧?!吡税??!?/br> 喬宇頌一怔,道:“慢走?!?/br> 買煙的人走以后,喬宇頌望向店門外。 整條街道都被皚皚的白雪覆蓋,無論是房頂還是街燈,連路面都堆滿厚厚一層。 這是喬宇頌十七年來見過最大的一場雪。 他還記得自己在一個月前第一次見到下雪時興奮的心情??墒?,這雪斷斷續續地下了一個月,當初的激動不復存在,只剩下不堪寒冷的厭煩。 岳塘屬于南方地區,沒有暖氣。每到冬天,大家都靠一腔熱血過活,房間里哪怕開了空調,照樣哆哆嗦嗦,更別提遇到這種堪稱天災的冰雪天氣。 街上的樹被雪壓倒了好幾棵,剩下的枯枝上,連只麻雀也無。 沒有行人,杳無生氣。 突然間,樓上傳來女人放聲大笑的聲音。 那笑聲穿透墻壁,滑下樓梯,鉆進喬宇頌的耳朵里,依然張揚豪放得很。 喬宇頌心想這種時候,應該不會再有人來光顧雜貨店。 看徐傲君玩得正歡,估計也不在乎能不能在雪天賣幾樣東西,喬宇頌索性問也不問,兀自關了店門。 天氣冷,人也餓得快。 喬宇頌十點鐘起床時吃了兩個白面饅頭,現在沒到中午十二點,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他進了廚房,找出面條和雞蛋,燒上一鍋熱水,打算解決自己的溫飽問題。 樓上依舊傳來麻將牌的聲音,嘩啦嘩啦,伴隨著女人們的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