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當然了,你也可以說:“他也可以不救人啊”。 這就是個人生選擇的問題了…… 薛叔的人生歷經過許多磨難和考驗,而他最后依然選擇成為了一個“比較”無私的人——這里加上“比較”二字,是因為他的做法顯然還不符合那些雙重標準的道德綁架者們的規范要求。 雖然薛叔早已放棄了“拯救每一個人”的想法、雖然他也不至于為了他人輕易舍棄自己的性命,但他現在所走的……也已經是絕大多數人都不會去走的道路了。 其實薛叔大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并逃過任何會讓他死于非命的危險,但他卻選擇了盡可能的避免用異能為自己謀私利,他寧愿在街上流浪,過著清貧的生活,做著一些非但不會被感謝,還會引來誤會乃至敵意的事,只因為……那是他認為正確的事。 人活在世上,不過就是這樣。 有些人覺得掙取財富、讓自己和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就是正確;有些人覺得增長學識、用所學推動社會的進步和發展是正確;也有人覺得來世間走一遭就該不遺余力地自我滿足……這也沒有什么不對。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標準,即使大部分人的標準都有所重合,也不能說這就是庸俗。 選擇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并付出相應的代價,是理所當然;因為代價巨大而妥協、讓步、繼而慢慢改變自己的標準……這才是庸俗、是軟弱、是……我們。 薛叔,一直走在一條我們曾經有機會去走、但最終只有少部分人才能堅持走下去的路上。 他付出的代價遠不止是壽命,還有他的整個人生。 但只要能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他便覺得值得,即便他反而會被那些俗人們譏笑和蔑視,他也無怨無悔。 “你的體力也差不多該見底了吧?” 纏斗開始后大約七分鐘,卡爾又一次開口說話了。 方才那段時間,他正如薛叔要求的那樣“閉嘴”了很久,只專注于進攻;而這會兒,因感覺到了薛叔的疲勞,他便再度展開了語言交涉。 “你的能力的確很棘手,換成一般的兇級能力者或許真的會被你給殺了……”卡爾見薛叔沒應話,便接著說道,“但我……恰好是你殺不掉的那種類型?!彼D了頓,“殺不死我,你就無法結束戰斗……而這種逃不了、也贏不了的死斗,最后勢必會演變成眼前這種消耗戰;沒有人能在與我的對抗中長時間保持集中力和體能,結局你我都很清楚,當你露出破綻、或是力竭的那一瞬……就是你的死期?!?/br> 他分析得頗有道理,不過這些……薛叔也早就已經知道了。 卡爾的能力在逆十字的資料中是有詳細記載的:他可以將自己的身體變成一種類似“多維空間投影”的狀態,以類金屬材料作為媒介,在其中進行潛伏和移動,并將自己的觸覺與一定范圍內的媒介物融為一體。 他之所以被稱為“巢魔”,就是因為像九獄這種基本全部由合金構成的地方,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巢xue”一般……卡爾可以在其中以極高的速度隨意移動并現身,且只要他的身體沒有“100%”的脫離地面或墻壁,他就無法被徹底殺死……比如剛才,即使是被薛叔用槍爆頭了,卡爾也沒事,因為當時他的腳底還有一部分埋在地下沒出來,只要這1%的身體還在“媒介”之中,他的整個身體就能重組。 綜上所述……卡爾·馮·貝勒真正的可怕之處,恰恰就是“消耗戰”的能力。 過去那些來到過這個地方的人當中,能靠著單純的體術和反應力躲開卡爾偷襲的人也不是沒有,但是……這些人最終也無一例外地葬身在此了。 躲過一次偷襲或許不難,但在漫長的戰斗中,面對一個幾乎無法被消滅的對手,從四面八法不斷使出的突然襲擊,那集中力和體力的消耗是非常驚人的,幾乎沒有人能撐過十分鐘去…… 這個合金柱林立的隔離層,可說是卡爾的完美主場,他就像一只盤踞在這里的蜘蛛,用一張無形的網,吞噬了每一個落入其中的獵物。 “那么,你的下一句話就該是……”薛叔接道,“‘我看你的能力挺特別的,若你愿意投降、并跟聯邦合作,我可以幫你去說說情,保你不死’對吧?” “呵呵……”卡爾聞言,當即笑出聲來,“這話是你用預測未來的能力看到的吧?那我也不否認了,怎么樣?識時務者為俊杰……” “你是不是傻???”薛叔沒等他說完就打斷道,“一個能預測未來的人,如果要投靠聯邦,為什么不用別的形式?非得來這里臨陣投降?”他微頓半秒,“還有……一個能預測未來的人,為什么會挑一個自己打不贏的對手進行較量?找死嗎?” 卡爾臉上的笑容仍未消失:“別再虛張聲勢了,剛才的戰斗中……我早已看穿,你只能預測很短的未來,所以你說的這兩個例子根本不成立!” “我糾正你兩點……”薛叔卻道,“其一,不是你‘看穿了’我只能預測很短的未來,而是我特意‘讓你以為’我只能預測很短的未來;其二,我的能力……也根本不是預測未來?!?/br> “哼……嘴硬也沒用?!笨柕?,“反正你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等我打出一擊你‘即使預測到也無力避開’的攻擊時,一切就結束了?!?/br> 聽得此言,薛叔卻是面無表情,長吁一口氣后,他回了一句:“你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吧?!?/br> 說話間,薛叔便從開口袋里拿出了一個形似遙控鑰匙的東西。 “怎么?你該不會是想自爆吧?”卡爾根本不慌這個,“我這么說吧,除非你風衣底下藏著核彈,否則……呃呃呃呃呃呃……” 他的話又沒能說完…… 這一刻,薛叔完全無視卡爾的言語,十分利索地摁下了手中的那個遙控器。 開關啟動的那個瞬間,在此前的戰斗中所有被薛叔撒出來的電漿蟻雷,竟再次開始發電。 “你的能力,顯然已對你的身體造成了一種不可逆的負面影響……”此時,薛叔才悠然接道,“用拳頭打你臉的時候我就發現了……與能量防護無關,你的皮膚在觸碰東西時的感覺近乎是麻木的……”他說話的同時,已把遙控收回了口袋,卡爾則一直在被電著,根本接不了話,“當你發動能力時,與‘媒介’連接的感覺會覆蓋掉你正常的知覺,因此,在這昏黑的環境中,你始終都沒有意識到……周圍環境的變化?!?/br> 薛叔所指的“變化”,就是——“河水已經淹到他們腳踝了”這件事。 由于他們所在的這個區域距離鉆機口并不算很遠,經過了這段時間的戰斗,從口子那兒涌入的河水已經漸漸蔓延了過來。 換成一般人,早就意識到鞋子濕了,但依靠“環境觸覺”來戰斗的卡爾,并沒有發覺這點…… 通過媒介傳導而來的感覺自然是很糙鈍的,且對溫度的感知力幾乎是零……要不然當卡爾潛伏在墻里時,附近若有人拿尖銳物戳幾下墻壁,他就得疼死。 通過媒介“浮游”移動也不會帶起水聲或是被沾濕,就好比……使用穿墻異能的人并不會蹭到一臉墻面上刷的漆。 再加上……眼下這里唯一的光源就是薛叔身上的照明胸針,這玩意兒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區域,所以卡爾在視覺上也忽略了河水的事。 “我陸續撒下的這些電漿蟻雷,全都是蓄能型;在水中,它們可以只放出微量的電力就產生數十倍的效用?!毖κ宓?,“你應該也沒有注意到,隨著戰斗的進行,你我漸漸移動到了一個由電漿雷布成的‘包圍圈’正中間……”他聳聳肩,“是的,這種事靠我一個人是做不到的,需要你的配合才行……畢竟發動攻擊的人是你,而我是被動躲閃的一方。嗯……從你此刻的眼神我能看出,你終于明白了我的能力的確不是預測未來那么簡單,可惜已經晚了?!?/br> 薛叔一邊說著,一邊將左手伸進了上衣口袋,拿出了一副橡膠手套,戴在了雙手上。 “沒有一開始就戴上手套,是為了防止你察覺我的意圖?!毖κ逭f到這兒,又抬了抬腿,展示了一下自己了腳上穿的高幫雨鞋,“當然了,我的衣服、褲子、鞋子,包括里面的高腳襪,也全都是絕緣的?!?/br> 言至此處,他開始逼近卡爾,后者也明白,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一直被電著的卡爾完全動彈不得、且相當痛苦;電漿雷內釋放的電流可不是對一般人實施“電刑”的那種強度,而是足夠電死大象的級別,卡爾若不是兇級能力者,早就被電成焦炭了……但由于附近整塊區域都已在一層帶電河水的覆蓋下,他連潛回地面都做不到。 “別擔心,我不會殺你的?!毖κ鍋淼娇柹磉厱r,抬起了鴨舌帽的帽檐,望著對方說道,“如果我要殺你,你早就死了……” 這是實話,在第一用電漿雷將卡爾控制住的時候,薛叔完全可以不用槍去爆對方的頭;他可以像現在一樣……先戴上手套,然后往對方嘴里灌幾枚會爆炸的蟻雷,逼其吞下之后,再將卡爾的身體完全“拖”離地表,同時摁下起爆開關,這樣卡爾必死無疑。 “來之前‘上頭’已經關照過我,說你這人的人品還算不錯,讓我盡量不要殺你?!毖κ逭f話間,已路過了卡爾的身旁,“我自己在腦子里翻譯了一下,這話應該是‘這人還有用’的意思,因為我很清楚‘人品’這種因素遠不足以成為他們放人一條生路的理由?!?/br> 薛叔說歸說,手上的工作也不停;在接下來的兩分鐘里,他從自己那件風衣的內側口袋里掏出了幾根金屬管,逐一架設、固定在了卡爾周圍的合金柱和地面上——而這些裝置,可以在河水的幫助下,持續將卡爾壓制住。 “在我們完成劫獄之前,只能委屈你在這里‘電療’一會兒了……”薛叔臨走前,還回頭補充道,“放心吧,跟我一起來的那些家伙,這會兒肯定已經在前方某處的地面上開了個窟窿,河水流到那邊時,就會順著窟窿往九獄里面流,再者……這個隔離層本身的側邊和底部空間也很大,所以這里的水位在短時間內是不會漲的、絕對淹不死你,你就安心待著吧?!?/br> 說罷,他便轉身離去。 沒有戰勝兇級高手的喜悅,也沒有任何驚險刺激的感覺。 薛叔的背影,訴說的只有一絲疲憊。 第十九章 三方并進 就在薛叔與卡爾戰斗的同時,第一獄“酆泉號令”之中,也同樣在上演著慘烈的戰斗。 注射了“突變烷烴原液”的尼尼戰力驚人,一般的獄警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那些戰斗鎧甲上的常規武器轟在尼尼的身上都是不痛不癢。 在擊退了趕來的第一波獄警后,尼尼便順手破壞了影織那間牢房的門。緊接著,他就朝著獄警涌來的方向反殺出去,且戰且停,將沿途兩側所有的牢門都給轟開了。 而逃出牢房的影織則與莉莉婭一起向著另一個方向進發,利用從死去的獄警身上卸下的鎧甲部件,結合尼尼那套“門軸理論”,她們將走廊另一端的牢門也一扇扇卸開了。 就這樣,只過了三分鐘,他們已將十余名“酆泉號令”的犯人放出了牢房。 當然了,所有人都清楚,逃出牢房,只是個開始…… 身在“異能抑制氣體”中的這些犯人們,此刻基本都是只比普通人強一點的狀態……他們即使是對上同等數量的、全副武裝的獄警,怕是都沒有多大勝算,因此,他們必須互相協作,進一步去獲取更多的有利資源,并利用好尼尼這個現有的王牌……這樣才有機會一路逃到深淵之壁的外面去。 …… “等等?!庇诌^了幾分鐘,莉莉婭在得到了一條全新的指令后,忽地停下了腳步,并叫住了影織。 “怎么了?”此時的影織,已與莉莉婭簡單地交換了一些情報,并服下了莉莉婭捎給她的藥片,其能力在短短兩分鐘內便已恢復了七八成。 “我們得分頭行動了?!崩蚶驄I一邊說著,一邊就蹲下了身子,并打開了手提箱。 “不是說好了把人都放出來之后一起去找空氣循環系統的入口嗎?”影織疑道。 “哼……計劃趕不上變化唄?!崩蚶驄I無奈地冷哼一聲,接道,“子臨那個小混蛋動不動就來條指令推翻事先說好的行動路線……我也很火大??!” 說話間,她已將箱子里那兩串裝滿液體的玻璃球拿了出來,遞給了影織。 影織接過時,若有所思地念道:“這么說來……現在釋放‘解藥’的工作得由我一個人去做了?” “反正你的能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一個人去更快不是嗎?”莉莉婭說著,還抬頭朝走廊頂部的通風口縫隙示意了一下。 “那你現在要去哪兒?”影織又問道。 “去一個我不了解的地方,做一些我不了解的事情?!崩蚶驄I又合上了箱子,并聳聳肩,露出一臉十分不爽的表情。 “看起來……你欠子臨不少錢啊?!庇翱椫缹Ψ竭@不是在沖她發火,而是在沖著子臨。 “看起來……你對‘逆十字’知道得還是太少?!崩蚶驄I卻給出了一個令影織有些意外的回答。 “哦?什么意思?”影織疑道。 “那種事,等逃出去以后再說吧?!崩蚶驄I沒有繼續回應,她只是拿起了箱子,轉身朝著酆泉號令的更深處跑去了。 影織也沒有嘗試去挽留莉莉婭,因為她明白,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完成。 數秒后,影織拿著兩串玻璃球,兩步便邁進了身旁一間空著的牢房里;她在走入陰影時,便迅速將自身以及手持的物品一并化為了影子,遁入了地面,然后……便不知去向了。 …… 凌晨,三點二十五分。 第九獄——“凕泉考焚”。 在陣陣警報聲中,這層男監的食堂頂上,忽然開了一個直徑數米的大洞,四道人影從洞中逐一躍下。 發現情況的獄警們第一時間就朝事發地點圍了過去,并無一例外的在與侵入者接觸后的數秒內喪失了抵抗能力。 按照計劃,四人在此再度分兵:由蘭斯負責從這一層的男監食堂殺進監控室,打開這一層男監部分的所有牢房大門,然后與犯人一同壓制這個區域,并策動犯人一起向著九獄的出口發動沖擊。 同一時間,索利德會以相同的形式去壓制第八獄“苦泉屠戮”的男監部分,并為杰克和方相奇打通前往第七獄的通道。 …… 另一方面,深淵之壁,南部大門處。 子臨他們所乘坐的裝甲飛梭,此刻也已靠近到了大門前。 雖然在駛近高墻的那段路上他們受到了七八輪逐步加強的重火力打擊,但他們所乘坐的飛梭卻是毫無損傷,很顯然……這臺交通工具的防御能力已經強到對常規兵器完全免疫的地步了。 很快,飛梭便來到了南部大門的門廓之下,進入了“壁上武器”的打擊死角;當然,門廓內這個范圍也是裝了幾門沖鋒槍和自動火炮的,但因為數量不多,被飛梭中的“槍鬼”cao作著炮臺幾發就給解決光了。 雖然這時在大門旁的監控室內還有幾名身著全覆式鎧甲的士兵在崗,但這些士兵沒有一個從屋里出來的——他們也不是傻瓜,誰也不愿走出去跟飛梭上的炮臺剛正面。 比起出去送死,他們寧可躲在室內,堅守不出……反正這兒的墻都是厚實的裝甲板,只要他們閉門在內,外面的人基本打不進來;而進不了監控室,就無法打開深淵之壁那沉重、高聳的巨大門扉。 按理說,是這樣沒錯,然…… 一分鐘后,但見,那架飛梭的艙門發出了“叱——”的一聲,并應聲開啟了一條縫隙,然后,從那縫隙之中,竟是“流”出了一股子黑色的液體。 監控室內的士兵們透過夜視鏡頭看到,這灘液體如同活物一般……貼著地面,緩緩“流”到了大門前,并慢慢地蠕動而起,化為了一個全身漆黑的人型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