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冰冰起頭瞎鬧，非要她進去找林笙，讓他請她們喝咖啡。

    “呀徐徐，你林哥哥都出來找你啦！還說你們不熟呢?！睏畋钕劝l現林笙，驚訝地笑起來。

    徐寫意嚇一跳，忙回頭。

    高大的青年男人，從糜糜微雨里走來。背后的遠處是城市模糊的樓宇，他穿著灰色襯衣，很有質感的黑色長褲，簡約整潔。

    臉上，還有她熟悉的微笑，顯得穩重而溫和。

    “來這兒逛街？”林笙站定。

    徐寫意先用力地看一眼楊冰冰，才仰起頭，笑容比剛才和朋友一起時規矩不少：“嗯啊?！?/br>
    她看向落地窗那邊，林笙那桌朋友也正看她，楚越飛熱情親切地跟她揮手打招呼，只是隔著玻璃，聽不見他的話。

    徐寫意轉回臉，仰起頭：“林哥哥在跟朋友喝咖啡嗎？”

    林笙手放褲兜里，俯視她，“嗯。剛坐下?！?/br>
    “我們也剛過來?！辈]有偷看很久~~

    林笙笑了下。知道。

    “呀大哥哥，你怎么就看著徐徐啊，都不理我們?！睏畋鶞愡^來，摟著徐寫意的肩膀，自來熟地說。

    “冰冰你別亂說，哪有?！毙鞂懸庥悬c怕林笙生氣。林笙看著溫和脾氣好，實際人是很有棱角的，她知道。

    “有啊，我們都看見了?！睏畋煮?，“是吧大哥哥。你剛才明明都沒注意我們?！?/br>
    林笙只是笑了下，平和地說：“都進去吧，哥哥請你們喝咖啡?！?/br>
    徐寫意詫異地抬起臉，連楊冰冰幾個都愣了愣。顯然大家都沒想到，林笙行動力這么強。說請就請。

    一時女孩子們都很高興，連忙道謝。

    咖啡廳到處都有，但是這里是高街，很貴。

    至少對于學生來說，是不敢想的高消費。

    林笙雖然沒聽見她們說話，但一猜就知道。

    楊冰冰幾個走在前面，徐寫意與林笙走在后頭：“林哥哥，真不好意思啊，讓你破費了。我這幾個朋友有點咋呼，你別生氣?！?/br>
    看她考慮細致、小心翼翼地道歉，林笙覺得有點逗。

    一群小孩子，他生什么氣？

    林笙垂眸看著她：“傻丫頭，跟我還客氣什么?！?/br>
    因為人還不少，林笙單點了一桌給女孩子們坐，有意和自己朋友這邊隔著幾張桌。這樣她們好自在點。

    徐寫意安置好同學們，把書包放在楊冰冰旁邊的座位，然后跟林笙過來楚越飛這邊，打個招呼。

    楚越飛早等著了，從徐寫意進咖啡廳就一直在看，少女人還沒走到跟前，他就笑瞇瞇站起來，讓陳俠往旁邊坐，給徐寫意騰位置：“快，給咱們小meimei騰個位?！?/br>
    “行，你坐過來?！?/br>
    徐寫意受寵若驚，“不用了不用了越飛哥哥，你們坐，我跟你們說會兒話就過去?！?/br>
    “那也不能站著?！鄙ひ舻统廖?。說話的是林笙。

    他個子高，看徐寫意總有點俯視的樣子。

    林笙往窗那邊挪了一個位置，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徐寫意。

    徐寫意只好道了謝，坐下。

    長方桌六個人，關月皎在對面，上次見徐寫意她并沒放心上，這次見林笙讓出自己座位，她才稍微多看了她兩眼——挺樸素乖巧的一個高中小女生。

    關月皎得體地彎著紅唇笑了下：“我們又見面了，寫意meimei，還記得我么？”

    “jiejie你好。我記得?！?/br>
    林笙這一群發小，從小都不是什么乖乖仔，看見少女這么聽話的，都覺得新鮮又舒心。

    楚越飛：“唉唉唉，笙哥你快告訴我，上哪能找到這么乖的meimei？我也想要一個?！?/br>
    林笙給了個警告意味的冷笑，意思讓他說話收斂點。徐寫意并沒發現。

    付曉茵打量徐寫意，雖然她性格妖，但對林笙的meimei態度肯定是很好：“這個meimei難道就是上提到的鄰居meimei？真可愛啊?！?/br>
    “虧你……虧你記性真好?！背斤w起個頭就改了，“這么點綠豆的事都記得?！?/br>
    他本來是想說，虧你把林笙的事記這么清楚。但想起關月皎在，她身份敏感，然后又有徐寫意這個高中生，這么說就太不合適了。

    林笙給徐寫意大致介紹了桌上的人，楚越飛，陳俠，付曉茵，肖育鋒，還有上次她見過的關月皎。

    徐寫意很禮貌地喊了人，一串“哥哥”“jiejie”。

    對于出了社會、經歷復雜的成年人來說，徐寫意這樣的女孩兒，真是太單純。

    林笙實在忍不住笑，手撐在徐寫意背后的沙發，傾身靠近她耳畔。

    嗓音很輕：“跟他們用不著這么恭敬。傻丫頭?！?/br>
    徐寫意揚起雙眼，恰好對上林笙含笑的眼睛。

    兩個人視線閃爍交融，隔得很近，呼吸相接。

    徐寫意的心，不自禁狠狠地被撞得一晃蕩。臉頰也跟著微微發熱……

    楚越飛無意轉頭來，正好看見這一幕。

    當即就愣了愣。

    徐寫意坐了一會兒就回到同學那邊了。

    四五個女孩子，都活潑好動，互相分享咖啡，比林笙這邊熱鬧得多。

    林笙這邊的人聽見她們歡笑聲，一起看過去。

    徐寫意很好認，坐得端端正正、最文靜的那個就是。她校服穿得最整齊，雖然放假了，但胸口還別著?；?。

    付曉茵忍不住感嘆：“青春期的小女孩啊，真是可人。比起來我們心態都老了?！币粋€個嫩得能掐出水。

    其他人也有同感。

    “十七八歲，人生都還沒開始，就是白紙一張?！标P月皎手指撥弄著牛奶杯杯柄，“就像這杯純牛奶?！?/br>
    “看見她們我倒是突然想起我們曾經的青春?！毙びh搖搖咖啡杯。

    林笙淡笑著，瞥向他，“想起自己有多混？”

    楚越飛和陳俠一下就笑了，十分贊同林笙的話。

    “算了算了，咱們現在挺好的，別追憶了?！?/br>
    “可不是?！?/br>
    幾個男人在這方面的覺悟，出奇的一致。

    徐寫意堅持自己走，沒讓林笙開車送。

    女孩兒們走后，林笙一行人又坐了一二十分鐘才離開。

    楚越飛一直若有所思，走的時候故意落到后面和林笙一塊兒。他摸摸下巴：“笙哥，我怎么聽你那句‘傻丫頭’有點甜絲絲的啊?！?/br>
    “什么傻丫頭?！?/br>
    楚越飛：“就……你叫徐寫意的那聲啊?！?/br>
    林笙抬起眼。

    楚越飛：“真的阿笙，我還從沒見你……這么親昵地叫過誰呢?！?/br>
    剛放假，正是出行高峰時段。

    路上很堵，紅綠燈又多。

    林笙駕著車一路走走停停。手機放在儲物盒里，有微信進來，黑色屏幕剎那亮起。

    正好前頭紅燈跳了，林笙停下車，拿起來看。是家里長輩發給他的，說中秋的事。

    他沒心情回，隨便瞄到一段：

    【…到時候安排個局，皎皎父親說早想見見你了，可你一直忙…】

    林笙收回視線，沒理會，又開了一會兒車，微信才安靜了。

    暮色正緩緩落下，馬路被密麻的汽車紅色尾燈填滿，蜿蜒的一條紅河。

    林笙手隨意地擱在方向盤上，不知怎的，想起楚越飛那句話：真的阿笙，我還從沒見你這么親昵地叫過誰呢。

    “沒有過么，真不記得了…”

    林笙自言自語，又搖頭笑了笑。

    他承認是有一點感興趣徐寫意，但遠不到“親昵”、“喜歡”的地步。

    也就是，恰好碰上一個自己比較欣賞類型的小女孩而已。

    是的。

    就是個小女孩。

    臥室的燈，是四盞畫翠竹的中式燈具。

    徐寫意摸到開關一摁，屋子立刻亮起來。

    她把書包放在書桌上，然后展臂往床上一躺，盯著天花板的翠竹燈發了會兒呆。

    腦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林笙低下臉，看她的眼神。

    燈光直射，略微刺眼，徐寫意用手指擋了擋。然后腦海里反復浮現著，那雙漆黑眼眸看她的畫面。

    “林哥哥的眼睛怎么那么可怕……有電流一樣?！彼颜眍^扯過來，抱在胸口。出神。

    與林笙對視那幾秒鐘，她感覺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一個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