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不喜歡胸大,她想小一點,最好泯然眾人那樣。 林笙看一眼她執著的模樣,垂著眼睛略作思量。淡淡的態度讓徐寫意很敬畏,手心都是汗,可又不甘心放棄:“林哥哥,可以嗎?” 林笙抬起眼皮,倒是沒有什么嚴厲表情,只是淡淡的表情對徐寫意來說透著一股師長般的、溫和又威嚴的壓力:“年滿18周歲才能自己簽手術責任書,你這個年齡,就算要做手術也必須由監護人簽字。明白嗎?” 徐寫意當即怔在那。 “監護人?” “對。也就是你父母必須同意,并且為你簽字?!?/br> 徐寫意如遭雷擊,坐在沙發上,秀氣的眉毛皺起來。朝林笙望了一眼,欲言又止。 看著她蔫下去,林笙反而嘴角彎了彎。很淡的笑了下。 他早猜到,這孩子肯定是偷偷來的。 高街的酒吧屬于新都偏高端的休閑場所,路邊樹蔭下的停車位,不時就停來輛名車。尤其有錢的青年人,經常出入這片。 夜色濃,酒吧的場子正熱。 沙發區這邊,一圈衣著講究的青年男女正在喝酒聊天。 楚越飛晃動酒杯,給旁邊正襟危坐的人遞了個看舞臺的眼色:“那女孩兒一直看你呢笙哥,好歹給人家點反應啊?!?/br> 林笙靠著沙發,興致缺缺地撥弄酒杯:“你想我怎么反應?!?/br> 楚越飛攤攤手。 都是軍隊大院出來的發小,他當然了解林笙。對不感興趣的女人,他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禮貌溫和林笙是有的,但不是對所有人。 陳俠跟林笙碰杯:“阿笙,你什么時候多出個鄰居meimei?我都沒聽說過?!?/br> “有貓膩?!背斤w說。 付曉茵不高興,用高跟鞋踹一腳楚越飛:“有完沒完了你們?剛起哄完舞女又來鄰居meimei,你們想給笙哥配多少女的才滿意?” 付曉茵喜歡林笙,這在朋友圈子不是秘密了。她不太算林笙他們圈子的近友,她哥哥跟楚越飛比較熟,她就時常跟著來。有傳言林笙跟她露水過,不過也不知真假。 林笙從小就是這群發小的主心骨,誰敢去問“老大”的陳年私事?不找死嗎。 “別瞎猜?!绷煮峡此麄円谎?,“就是個小姑娘,有點苦惱找我幫忙而已?!?/br> 楚越飛:“多小???” “高中?!?/br> 楚越飛和陳俠互看一眼,才知道真是他們想歪了。 付曉茵也松了口氣。 他們又聊起其它,林笙有些倦,安靜地沒參與。他半垂著眸子看桌上的手機,像在等消息。 終于 “?!?nbsp;一聲,進來條短信。 林笙拿起手機。 【林哥哥,我到家了,謝謝你送我到車站。徐寫意(⊙w⊙)】 林笙漫不經心地瞟一眼,被那個奇怪的顏文字吸引,尤其那一對眼珠。 覺得好笑。 現在的小孩兒,想法是真多。十七歲做什么整形手術。 他隨手回了一條,就不再管。 壓根他就沒考慮過給她做手術,叫她去醫院,也就是給她一棒子打消念頭,免得她去別家。學生那么單純,遇到黑診所一準給人騙。 來換分酒器的服務生是個年輕女孩兒。 她走過來,恰好看見一群人正中央那男人。他長腿隨意交疊著,襯衣領扣敞著,懶懶抽著煙。 是個很清爽,感覺彬彬有禮,又富有教養的男人。 她觀察得久了被對方發現,急忙低下臉,手因為緊張而發著抖。腦海里,是男人看來時的眼睛。 怎么形容,不止是黑,應該是星光落進黑色的漩渦。很吸。 “咔”,“咔咔”。 徐寫意反復摁了幾次開關,可狗頭臺燈就是不亮。 她歪下臉去看燈管,頭發在桌邊來回掃,手心熟練地拍拍燈罩,兩頭發黑的燈光才閃著閃著亮起白光。 臺燈線路老化,經常這樣。 徐寫意先拉開椅子,再慢慢坐下,不急不躁地從書包里取出筆袋、作業本和英語周報。把周報墊在作業本上,她寫了幾道選擇題,就有些心不在焉。 恰好手機短信的那聲“叮?!?,她立刻放下書,打開手機看。 【好】 林笙的短信。 只有一個字。沒別的訊息傳遞。 徐寫意氣餒。 “大人都這么忙嗎?簡潔成這樣……” 房間門外,母親和父親正因為柴米油鹽的小事在吵。 最近父母在外做生意,也就周末她回家他們回來一趟,平時都顧不上照管她。 徐寫意托腮,環看一眼裝修簡單的屋子,耳朵里是父母經常性的吵嘴聲,幽幽嘆了口氣。 ——假如,她是說假如,他們家超市要還沒有破產的話,在澤安那個小地方,她應該還算是人人羨慕的“白富美”吧。 小時候,他們家搭上了國家扶持發展農村區縣的風,連鎖超市開遍了澤安的每個鄉鎮。 澤安是縣級市,政府收入主要靠“澤安山”的旅游和當地的大工廠,縣城富有,修得很漂亮。城市化程度輕,村鎮人口很多。 那些年頭,他們家的連鎖超市開遍澤安,很紅火,家里過得挺富裕的。 但父母文化有限,不懂得現代化管理。父親用人唯親,搞了一幫親戚進去,好像是親戚貪污吃錢吧,企業管理問題越來越大。她上初二的時候,超市就垮得一敗涂地,申請破產了。 現在是她家欠了債,親戚家卻個個富得流油。聽父母吵架時的說辭。似乎都是在超市撈的錢,發的她家的財。所以親戚之間也不太往來了。 這些年父母忙于奔波,徐寫意也學會了獨立。經歷過變故,性格是比一般孩子稍微早熟。 父母讓她好好讀書,但她似乎不太是讀書的料。 書她也算認真地在讀,可成績一直中等而已。 門外的爭吵最終在一句“小聲點兒,影響孩子學習”中結束。 徐寫意從存錢罐里掏出一張存折,上面有一萬多塊錢。是她存了很久,打算用來做手術的。 算是她,作為曾經的“富家女”,最后的一點奢侈愿望。 夜里關燈后,家中很安靜。徐寫意躺在床上,想起林笙說的那些話,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摸摸胸口那鼓鼓的兩團,一陣煩躁。 連做夢,她都想讓它們蔫兒下去,然后她就可以和其它女生一樣,泯然如常的在人群里行走。 沒有莫名的打量目光,她想怎么跑、跳,都可以。 思來想去睡不著,徐寫意干脆翻身趴在床上,把手機從枕頭下掏出來,開機,點開短信箱,把林笙那個“好”字又翻來覆去看了幾遍。 緩緩皺起眉,托著腮喃喃自語:“還送我去車站……這么看,林哥哥還是好說話的人吧。跟小時候一樣?!?/br> 讓父母給她簽手術責任書,怎么可能! 他們不罵死她就不錯了。 她爸媽思想要有那么開明,企業就不會垮成那樣。 徐寫意抱住枕頭,腦袋擱在上面嘆氣。 手機屏幕在黑暗里有小塊亮光,照亮少女充滿膠原蛋白的臉蛋。十七歲,正是初長成的年紀,臉和脖子的線條還有一點稚氣未脫的飽滿圓潤。 她又把林笙的微信看了幾遍,自言自語:“如果,林哥哥能破例幫幫我,就好了。破一次例,就一次…” 其實只要林笙點頭,隨便拿刀給她來兩下,對于醫生來說,真的是很容易辦到的事吧。 但是。 這個哥哥好像很有原則,不好商量。她還不到18歲,簽字怎么辦。 “唉?!毙鞂懸夥硌鎏芍?,想著辦法:不。重點不是林笙有原則,是他們并不熟吧。人都不熟呢,他憑什么幫她呢? 徐寫意望著幽暗的天花板,揉著胸呢喃:“林哥哥,你就同情同情我,好不好啊……” 三四月是醫美的旺季,醫院很忙。 周五下午。 林笙剛做完一臺耳朵重造手術。 患者天生左耳缺失,需取其一段肋骨,雕刻成耳骨,然后植入患者手腕皮下。等待幾個月生長期,手腕部位“長”出耳朵,再取出縫合在臉側。 這是幾個月前林笙回國接的第一例手術,也是醫院董事挖他回國的原因。下午,電視臺和報社的記者扛著□□短炮在醫院出入采訪。 這時間才完事。 林笙回到休息室,剛脫掉白大褂就聽見手機在響。忙了一天他有些倦,也沒看是誰直接放耳邊接聽。 “你好?!?/br> 那頭有點鬧哄哄,隨后傳來女孩兒的聲音:“林哥哥,您好?!?/br> 林笙整理襯衫袖子的動作一頓。 女孩的聲音干凈,有點耳熟,但他一時沒想起是誰,看一眼來電顯示又是沒存聯系人的陌生號。應該不是重要人士… 二中剛打下課鈴,學生喧鬧,徐寫意拿著手機窩在走廊僻靜的窗邊。 對方似乎很冷淡,她緊張得手心都是冷汗,但還是勇敢地發出邀約:“林哥哥,你今晚有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