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世子想想這些時日,難熬嗎?一定很難熬吧,可是齊王世子妃卻是什么也不知道,她在齊王世子的懷里快活得很,世子難熬的長夜里,齊王世子妃都承.歡在齊王世子身下?!蹦较壬脑掃€在繼續。 顧聞祁陡然轉了身,厲聲呵斥:“閉嘴!” “難道某說得不對嗎?”慕先生半點沒被顧聞祁嚇到,淡然自若地笑著,“如果世子一直瞞著,世子妃又怎會知曉?世子便不想世子妃冠以的是你姓氏嗎?” 他的話如同刻意引誘般,只稱呼齊王世子妃為世子妃,仿佛窺破了他心里最隱秘的心思。 “閣下未免想太多!”盡管心里最隱秘的心思被扯破,可他到底是鎮南王世子,惱怒也只在一瞬間,“閣下有閑心關心本世子的事,不如擔心擔心自己的脖子,指不定何時便自頸項上掉下來了?!?/br> 慕先生依舊笑的云淡風輕:“某還是自信某的脖子不會掉的,倒是世子,真的甘心嗎?” 這一次,顧聞祁沒再理會慕先生,徑直往外。 “某等著世子來找某,齊王世子這般病怏怏的,怎能好好照顧世子妃?世子不過是提前接回世子妃而已。某相信,世子與世子妃能夠夫妻恩愛,白頭偕老?!?/br> 慕先生勾勒的未來越美好,顧聞祁走得越快,直到走回隆宴宮,他都沒有減慢步伐,只是耳畔聲音卻似還未散去。 ——“真的甘心嗎?” 甘心嗎? 他靜立于殿內,負在身后的手越收越緊。 良久,他想起今日她眉眼間的輕松愉悅,那是在鎮南王府中從未有過的歡愉,他忽地便睜了眼,她如今過得很好,足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開始說過,顧聞祁的確會黑化。 不過他沒這么容易被三言兩語挑撥就黑化。 ———— 周五的一千多字都補上了。 第89章 算計 顧聞祁離開后, 慕先生并未立即離開, 他斟了一盞茶??澘澃嘴F升騰, 可直至清茶徹底冷卻, 他也未曾端起。 日近西斜時, 門扉被人從外推開。一襲白衣的女子裊裊娜娜地走了進來。 慕先生眼也未抬, 只道:“你來了?!?/br> 喬青瀾止步在慕先生身前, 目光掃視了室內一周, 盈盈福身:“先生與鎮南王世子談得似乎不太好?!?/br> 慕先生清冷著聲音道:“鎮南王世子與齊王世子妃畢竟曾是母子,顧念著齊王世子妃的感受也在意料之中?!彼剖窍氲绞裁?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喬青瀾,“倒是你,怎么發現鎮南王世子對齊王世子妃非是母子情誼的?” 他本意是想借齊王世子妃,讓齊王府與鎮南王府兩敗俱傷,可沒料到的是, 鎮南王世子竟然對齊王世子妃有男女之情, 若是鎮南王世子也淌入這淌渾水, 齊王府與鎮南王府想和諧共處也難。 喬青瀾想起虞歸晏大婚那日夜里所見情形, 笑道:“先生讓青瀾等候您的安排, 青瀾數月未動, 也唯有替先生看著鎮南王與鎮南王世子了?!?/br> 自此前與慕先生見面被顧玄鏡發現后, 她便一直安安份份的, 十多年都等過來了,幾月不動又算得上什么呢? 她道:“齊王世子與齊王世子妃大婚那日夜里,青瀾也是無意中發現鎮南王世子竟然在庭中站了一宿, 看的方向正是齊王府,那時青瀾便起了疑心,又多留意了幾日,方才敢告知先生?!?/br> 畢竟又有哪個做兒子的會在自己母親新婚夜里睡不著,非要在夜里站一宿呢? “你做的很好?!蹦较壬劾镄σ鉂u深,他看向喬青瀾,“等我登基后,貴妃之位必屬卿卿?!?/br> 喬青瀾眼波微動,腦海間有那么一刻想起了那抹勝雪白衣,可轉瞬她眼前又浮現記憶最深處媚娘被一群山野粗人強迫那不堪的一幕幕,甚至是上一世一心一意相信林一清卻反遭毒打的一切過往。 頃刻之間,她眼底的動搖散盡,眉眼間的笑意盡顯:“青瀾盼望著先生功成之時?!?/br> 她有錯,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慕先生笑了笑,起了身:“時辰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彼舆^隨從遞過來的斗篷,戴上,“你也早些回去罷,免得顧玄鏡生了疑心?!?/br> 喬青瀾應了聲“是”,目送著慕先生離開:“青瀾恭送先生?!?/br> 慕先生離開酒肆后,慕光不解問道:“主子真要給喬小姐貴妃之位?” 聞言,慕先生輕笑一聲,笑得輕蔑又嘲諷:“她也配?”想起什么,他忽地側了身去問慕光,“慕徽呢?她可有好好照料她主子?” 慕光恭敬道:“慕徽傳來消息說,主母近來害喜得厲害,一直沒用多少,消瘦了不少?!?/br> 慕先生眼中都微微一柔,溫聲吩咐道:“天熱了,你吩咐慕徽做些不太涼的甜食,她身子不怎么好,受不起太涼的膳食?!毕肫鹚矝龅钠?,他無奈地笑,“定莫讓她食太涼的了,對她和孩子都不好?!?/br> 慕光應下,見著自家主子只有在提起主母才會露出的笑意,干澀地垂了眼,問道:“主子既然不會允喬小姐貴妃之位,鎮南王又對喬小姐起了疑心,何不現在做個干凈?若是日后主母與鎮南王知曉,豈非不妙?” 畢竟喬青瀾的作用已是在十年前便盡到了。 提起喬青瀾,慕先生眼里的柔和斂盡,冷意盡顯。他冷笑道:“當然是為了給顧玄鏡迎面一擊?!彼﹃父?,意味深長地道,“不讓顧玄鏡徹底崩潰,怎么讓他死?” 若是顧玄鏡知道當年都錯了,他倒是想知道,他還怎么冷靜。 ** 顧聞祁離開京城那日,天光大好,也正是林含光一案刑審那日。 顧聞祁在長安城外佇立許久,終是與禮部尚書重景德辭了別,縱馬遠去,長說緊隨其后。 重景德送了顧聞祁離開,便折返了。鎮南王傷勢未愈,顛簸不得,還未啟程回淮安,只是耽擱了這般久,鎮南王世子卻要回淮安坐鎮大局了。 與此同時,往日里清靜的刑部今日卻是忙了個底朝天,喬游身為刑部尚書,一早便到了刑部,等候齊王世子、御史大夫與大理寺卿的到來。京兆尹說到底比喬游官職低,雖與之不怎么交好,倒也是懂得官場尊卑,比喬游更早便到了刑部,等候諸位貴人。 盡管林含光一案遠沒有到三司會審的地步,可朝中誰不知道,幾方勢力都盯著這個案子呢,甚至連皇帝都時刻留意著,畢竟雖然僅有刑部主審,可惠信帝竟然還派了齊王世子與御史大夫監察。若是一般案子,御史中丞監察也便夠了,更遑論下令朝中清流砥柱的齊王世子監察? 林春和、公孫期是案子當事人的父親,一早便到了。關押多日的嫌疑人公孫翼則被暫時安置在側房,只是因著身體還未好完,不能久站,又因著只是嫌疑人,喬游便為其設了座椅。 御史大夫萬承業也在不久之后到了刑部,喬游與蘇文敬趕緊迎了上去。兩人齊齊躬身作揖行禮:“萬大人?!?/br> 萬承業連忙托住兩人:“二位大人何須多禮?”他往大堂里面看了看,“這般早,人都來齊了?” 喬游比蘇文敬官職更高,他回了萬承業的話:“太子太師大人還未來?!?/br> 喬游口中的太子太師便是齊王世子。齊王府滿門榮耀,齊王任職尚書令,連身有舊疾,時常在天機寺修養的齊王世子也被皇帝尊為太子太師。 只是雖說齊王世子為太子太師,可因著時常在天機寺修養,也并不常教導太子,更未明顯偏向太子,也便無人將其當作.太子.黨。 賢王在軍方的勢力遠勝太子,當前最大的問題是登基名不正言不順,可若是有了聞氏支持,于賢王來說,那便是得了民心所向,因此,賢王才會為了聞氏一族勢力而與太子爭斗不休。 萬承業是賢王一黨的中流砥柱,自然也對齊王世子百般推崇。他笑道:“時辰還早,我們來得太早了,還是太子太師大人......” “諸位大人聚在一處,已是開始商討案子了?” 萬承業話音未落,一道溫涼清冷的聲音便驀然遠遠傳來。 三人齊齊轉了視線,便見著一襲玄纁玄端的齊王世子已是落步入了庭院,許是傷重未愈,齊王世子臉色還有些蒼白,可卻半分無損其威儀端肅,饒是長袖善舞的御史大夫萬承業,想起朝廷變幻莫測的風云之爭,齊王世子卻能半分不沾身,也不得不承認,齊王世子深不可測。 哪怕萬承業年長齊王世子數十歲,他也不敢居高大意,趕緊躬身作揖:“下官見過太子太師大人?!?/br> 蘇文敬與喬游也同時作揖行禮,畢竟雖說喬游是齊王世子岳父,可到底齊王世子無論爵位與官職都遠高于喬游,那里又輪得上齊王世子向喬游.行禮? 聞清瀟淡聲笑道:“諸位大人不必多禮?!贝萌似鹕?,他問道,“可是本官來晚了,諸位大人這是在大堂外探討起了案子?” 萬承業道:“大人未曾來晚,此刻還未到刑審時間呢?!彼?,“下官也是剛來,正與兩位大人提及時辰尚早,沒想到這般巧,大人也早到了?!?/br> 喬游也道:“是啊,下官正同萬大人、蘇大人說著呢,這離刑審還有兩刻鐘,早呢?!?/br> 聞清瀟看了看不遠處的大堂里,又將目光落回在庭中三人身上,道:“倒也的確是早了些,不過既然人都齊了,便先準備著開始罷,早些讓林公子沉冤昭雪也好?!?/br> 聞清瀟雖是監察,可到底他是官職最高的,刑審之外,幾人都需要聽他吩咐,三人便在行禮之后下去準備了。不多時,刑審便開始了。 喬游雖是主審,可因著心中有鬼,又有齊王世子監察,多少有些心虛,他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坐于左側的齊王世子,方才一拍驚堂木:“傳嫌犯公孫翼!” 公孫翼因著傷勢未愈,又因身份特殊,身上并未戴枷鎖,也非是被押挾進堂,而是被人推進了大堂:“草民公孫翼見過幾位大人?!?/br> 公孫期自公孫翼進了大堂后,便一直擔憂地看著他。公孫翼是公孫期的老來子,一直被捧在手心疼,也是這般,才養成了公孫翼張揚不成器的性子。公孫期雖是恨鐵不成鋼,可也知曉自己這個兒子是萬萬不會殺人的。被冤枉的兒子身體未好,又收押監獄多日,他怎能不憂心? 林春和也是在公孫翼一進大堂便看著他,可卻不是擔憂,而是憤恨。林含光不僅是他的老來子,更是他唯一的嫡子,嫡子沒了,他要再多的家財又有何用? 因著這案子有卷宗,公孫翼又有殺人動機,也有殺人時間,是最大嫌疑人,缺的就是殺人證據和公孫翼的親口承認。喬游同萬承業對視一眼,立刻轉而看向堂下人,厲聲問道: “公孫翼,你去大牢探監三日后林含光死于非命,仵作驗尸,林含光是身中北巔雪而死,在此期間,除了你,沒有旁人去看過林含光,你作何解釋?” 公孫翼到底出身世家,哪怕紈绔,倒也不乏氏族嫡子的氣勢,因此哪怕是此刻,面上也不見多少惶恐驚慌。他從容自若地道: “回大人的話,此前林含光將草民打成重傷,他被關進了監獄,草民自然是歡喜的,去看他,當然也是去譏諷一番。至于林含光身中北巔雪而死,草民的確不知。草民行得端坐得正,不喜林含光便是不喜,可又怎么會偏偏挑自己去看林含光時下.毒,惹人懷疑呢?” 公孫翼毫不掩飾自己對林含光的不喜,承認自己有殺人動機,也有殺人時間,可也正是承認得坦蕩,又因為一般不會有人愚蠢到在自己嫌疑最大的時候殺人,因而反教人覺著不是他殺了人。 喬游原以為公孫翼紈绔,難當大任,沒想到他這般上道,心中登時輕松了不少,又問道:“你說你沒下.毒,可有證據?” “草民當時只帶了一個侍從,沒有旁的證據,但有官兵看守在側,大人大可傳當值的官兵審問!看看草民有沒有趁機下.毒!”公孫翼不卑不亢地道。 聞得這話,喬游并未即刻傳訊當值官兵,而是以請示的目光詢問以聞清瀟與萬承業。萬承業朝喬游微頷首,也同看向聞清瀟。 聞清瀟見狀,道:“既是如此,便審罷?!?/br> 得了聞清瀟的應允,喬游便喚差役審訊當值官兵。因著當夜當值的官兵多,因此并未直接帶入大堂中審問,而是在大堂外設了審問刑具進行審問。公孫翼身份特殊,沒人敢輕易加刑于他,何況刑部與御史臺都是賢王的人,就更不會對公孫翼施刑了,但于沒有身份的人來說,審問便通常伴隨著酷刑。 一輪是言問,不加刑,當夜當值的官兵都說沒看見。 喬游抬了抬手,示意繼續,三輪用刑具之后,受了皮rou之苦的官兵有些受不住了,在即將開始第四輪時,有人開了口。 差役匆匆忙忙進得大堂:“稟大人,有人招了!說親眼看見公孫翼對林含光下了毒!” “招了?”喬游與萬承業不著痕跡地對視。 “招了?!”林春和眸光一亮。 “怎么可能?!”公孫期震驚。 “什么?!”公孫翼滿臉震驚。 ** “什么?!” 賢王陡然站起身。 他走到慕先生身前,“你讓人招認是公孫翼對林含光下了毒?!” 賢王聽得一驚,連對慕先生的尊稱都忘了。 慕先生淡然自若地道:“殿下勿急?!彼麑⒉璞K推至賢王面前,“某非是想定公孫公子的罪,而是想讓這樁案子結得讓人尋不到錯處?!?/br> “請先生解惑?!辟t王在最初的震驚之后倒也平靜了下來,接過茶盞。 慕先生不疾不徐地道:“雖說刑部和御史臺都是我們的人,可陛下派齊王世子插手此事,擺明了對殿下不信任,若是直接讓人招認了是周方生毒.害林含光,未免讓陛下生了疑心?!?/br> 賢王一聽,頓時明白過來:“還是先生思慮周全?!?/br> 慕先生微瞇了眉眼:“我朝雖不奉行酷刑,但卻深信人在最痛苦最臨近死亡邊緣所言證詞最為真實。當值官兵受刑后指證公孫公子,的確是讓人相信就是公孫公子投了毒,可若是比他受刑更重的官兵指證了周方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