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傳來了一個女聲。

    “裴……裴燃?！?/br>
    裴燃眼睫毛微顫, 他合上了書頁，一并將落葉包了進去。

    他起了身, 快步向教學樓走去。

    那個女生看了一眼椅子上的金絲圓框眼鏡，連忙撿起，向他追了過去。

    她很快超過了裴燃，擋在了他的面前, 伸出手，攤開掌心。

    “你、你的眼鏡……”

    她微微喘著氣。

    裴燃卻一眼都沒有看她，別過臉, 冷道，“我不用別人碰過的東西”。

    說著，便繞過她，快步離開。

    那個女生愣在原地，朝著他的背影大喊道，“裴燃，我叫夏初顏，夏天的夏，一絲淺笑潤初顏的初顏！”

    然而裴燃早就走得老遠。

    夏初顏有些喪氣，她將手里的眼鏡收好，打算下次再還給裴燃。

    裴燃走過教學樓，經過人群。

    所到之處，皆留下竊竊私語。

    “那個就是裴燃？！全市第一的大佬，出身京城名門的有錢少爺？媽呀，我終于見到真人了！”

    “他還是領峰長得最好看的男生呢！天啊，真的是長得太精致了，為什么連毛孔都沒有，嗚嗚?！?/br>
    “欸，你們知道嗎？上次三班那個夏初顏也是當著裴神的面夸他長得好看，結果裴神生氣了，還發火了，聽說裴神不喜歡聽別人夸他好看呢！”

    “我還看到夏初顏老是纏著裴神，可是裴神都不搭理她。其實我覺得夏初顏長得挺好看的，離裴神還是差了點，真不知道裴神會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呢！”

    “我知道！我聽原來在領峰初中部讀書的人說，裴神喜歡過一個女孩子，但是那個女孩子好像不喜歡他?！?/br>
    “哇，哪個女孩子??？居然連裴神都不喜歡？”

    “好像……好像是叫湯……湯淼。對，就是這個名字。那個女孩還上過報紙，跟裴神還一起拍過合照呢！”

    說著那個人就拿出了手機，翻出了當初湯淼和裴燃跳舞的照片，以及一起領獎的合照。

    一個女生驚嘆道，“天啊，這么乖的妹子。我可??！等等，我怎么覺得她的名字這么耳熟……湯淼？是不是就是之前全市的中考狀元！”

    “對，就是她。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沒有來領峰讀高中，其他幾所重點中學也沒聽到過她的名字，就好像一下子人消失了一樣?！?/br>
    “比裴神都厲害，長相又這么好看的妹子，唉?！?/br>
    幾個人都露出可惜的表情。

    ……

    冬雪很快降臨金陵市，每個人都開始穿上厚厚的衣服。

    裴家。

    屋外已經黑了一片，屋內的水晶燈亮著，照得室內暖洋洋的。

    余詩懷從一旁拿來了幾瓶啤酒，對著幾個人，“今天就讓我們不醉不歸！”

    她身后還有好幾箱未開的啤酒。

    許飛也站了起來，附和道，“好，不醉不歸！”

    孟明軒白了許飛一眼，“你為什么也來了？”

    許飛嗆了回去，“我為什么不能來？”

    說著，他啪啪啪地開了好幾瓶啤酒給其他人遞了過去。

    每個人手里都拿著啤酒，只有裴燃靜靜地坐在座位上，對眼前的啤酒無動于衷。

    余詩懷看到，心里一陣酸澀。

    她先拎著一瓶啤酒，朝著所有人舉了一下，“我先干”。

    說著便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瓶。

    喝完之后，她擦了擦嘴角?！斑@一下是敬給湯淼姐的?！?/br>
    一說起湯淼，所有人的神色都收斂了起來。

    余詩懷說起湯淼的名字，仿佛看到了湯淼站在她面前沖她傻傻一笑。

    她忍不住沖著那道幻影罵道，“你這個笨蛋！”

    所有人都被她這一吼嚇了一跳。

    下一秒，余詩懷就哭出了聲，“你究竟跑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擔心你？”

    費榮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他也站了起來，一口把一整瓶啤酒全都喝掉。

    “都是我的錯，如果我經常給湯淼jiejie打電話，早一點發現她的不對勁，就不會變成這樣子?！?/br>
    每個人的心里都不好受。

    余詩懷眼淚不斷冒出，她又將手里剩下的啤酒咕咚全部喝完。

    “真是個大笨蛋！這些事就不能早點告訴我們嗎？我們難道不會管你嗎？你怎么能……這么傻??！”

    孟明軒微低著頭，偷偷擦了擦淚。

    許飛坐在他旁邊，還能聽到他吸鼻子的聲音。

    他嘆息了一聲，緩緩站了起來，朝著空氣道。

    “湯淼，如果你在外面安好，就給我們報個平安吧。我們大家都很惦念你?！?/br>
    說著，他也將手里的啤酒全部喝了個干凈。

    孟明軒微抬起濕潤的眼，看向裴燃。

    裴燃一直微垂著眼瞼，沒有任何表情，就像是行尸走rou一樣。

    孟明軒依然記得，當年他親眼看到裴燃發瘋的樣子，知道湯淼離開后，他連著五天五夜沒睡覺，到處找湯淼。

    大家也跟著一起找。

    所有人翻遍了整個金陵市，來來回回找了很多遍，都沒有她的影子。

    她好像也不是坐的大巴車或是高鐵，機場也沒有她的登記信息。

    整個人就像空氣蒸發一樣消失了。

    唯一一條線索是，有監控錄像拍到了她在一個加油站的小超市里買吃的，小姑娘擠在人群里，還是個很模糊的畫面。

    但是那個加油站里的車來來往往，道路也是四通八達，壓根也不知道她坐上的哪輛車，走的哪條路。

    能找的大家都找了，還是杳無音信。

    孟明軒還記得，高一開學的第一個學期，裴燃休學了，整日往警察局里跑。

    搜索全國叫湯淼的人，個個排查，卻沒一個是她。

    又查了于如蘭的信息，才發現壓根沒這個人。

    這時候他們才知道湯淼和于如蘭竟然都是黑戶，因為湯淼從小到大讀的都是民營學校，所以并沒有硬性要求她上交戶口本復印件。

    他們猜測過，也許湯淼有戶口，只是上面并不是湯淼這個名字，于是他們又找了于淼這個名字。

    但，還是沒有符合她身份的信息。

    警察也說已經沒有任何辦法找到她，只能列為失蹤人口。

    那一剎那，孟明軒看到裴燃崩潰了。

    他的臉色變得非?？膳?，雙目布滿紅血絲。

    要不是當時幾個警察按住他，孟明軒覺得裴燃就要黑化了，就像一些漫畫里演的那樣。

    自那之后，裴燃脾氣就變得很古怪了。

    他不允許任何人說湯淼不在了，整個人變得異常冰冷。

    對待他們幾個發小還稍微好點，對待其他人完全不留情面，說走就走。

    好像湯淼走了，就把他生命里所有的光和熱都帶走了。

    孟明軒忍不住抽泣，他抓著裴燃的袖子，“裴燃哥你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些?！?/br>
    裴燃只是微抬起了眼皮，看著他，眼神漆黑又空洞。

    一滴淚都涌不出來。

    孟明軒心口很痛，他一把拿起桌上的啤酒喝了起來。

    所有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其他三個早就各樣昏睡著，早已不省人事。

    孟明軒臉上兩抹紅色的酒暈，淚痕還沒干。

    他抱著酒瓶向裴燃喃喃問道，“裴燃哥，你為什么還會每年讓大家聚在一起呢？”

    明明每一次，你都很難過。

    大家都在，只有她不在。

    裴燃薄唇微張，嗓子帶著啞意，“她說過希望大家每年都聚在一起?！?/br>
    原來是這樣嗎？

    孟明軒又忍不住抹了一把臉，手里的酒瓶滑落下來。

    哐當——

    摔成了玻璃碎片，留了一地的泡沫。

    孟明軒覺得整顆腦袋都很暈，視野模糊。

    他只好頭歪著桌上，追憶著過去，“她一直都像個jiejie照顧著我們，無論我們誰有點事，她總是會第一個出頭?！?/br>
    “整天傻乎乎的，明明什么都不懂，還那么執著地‘保護’我們?！?/br>
    “我還記得那年她把許飛虐得不成樣子，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別人都以為是許飛讓著她，但是我知道她是真的很厲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