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程老夫人得了這句話特別放心,果然她就說,太子和太子妃遲遲不懷孕,一定是另有成算。程老夫人心滿意足出宮,臨走前,還悄悄提醒程瑜瑾:“太子妃,老身知道您從小就是個端莊聰慧的,但是和自家夫君沒必要一直一板一眼?!?/br> 許是看到程瑜瑾挑眉,程老夫人連忙補救:“老身自然明白太子殿下威儀凜然,必然是不喜歡太過妖艷的作態。不過閨房無人之處,太子妃不妨和殿下多親近些。殿下雖然端肅持重,但是男人,一般……都不會拒絕的?!?/br> 程瑜瑾好險才控制住臉上的表情,忍著內心的郁卒對程老夫人點頭,送程家人出門。等人走了之后,程瑜瑾一口氣橫在喉嚨,真是氣得心梗。 為什么所有人都覺得李承璟端肅持重,清冷克制?分明真正端莊克制、表里如一的人是她!程瑜瑾感覺自己背了好大一口黑鍋,偏偏她說出來,還沒人相信。 程瑜瑾坐了一會,想到李承璟平日里的作態,越想越生氣。憑什么他總是占盡了便宜,一轉身還能留下一世英名?每次都是李承璟調戲她,她被撩撥的面紅耳赤,毫無反手之力,到最后,別人還覺得太子殿下端肅持重。 凡事都要爭第一的大姑娘豈能忍這口氣?程瑜瑾憋屈到極致,反而鎮靜了。她的世界里沒有第二,程瑜瑾忍了半年,今日,她決意要一雪前恥。 晚上,李承璟散朝回來,用飯時,總覺得今日的太子妃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樣。 他并沒有多想,聽說今天下午宜春侯府來了,或許,是娘家人和程瑜瑾說了什么吧。 飯后,殿內的宮人收拾好碗筷,都不消主子吩咐,就自覺退出殿內。李承璟也照常去內殿看書,結果才翻了兩頁,就被一根纖長的手指壓住書頁。 李承璟抬頭,見他美麗端正的太子妃對著他笑笑,說道:“殿下,你要看書嗎?” 李承璟一手握著書卷,另一手不經意敲著桌角,臉上露出笑來:“那太子妃說該如何?” “今日祖母到來,又暗暗催促我懷孕的事了?!?/br> 李承璟眼睛中笑意盎然,等著程瑜瑾接下來的話。果然沒有壓力就沒有進步,程瑜瑾今日可實在是出息了。 程瑜瑾手上試探地使力,竟然毫無障礙地將書本抽了出來。程瑜瑾心里有點無語,這個人哦,手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卻一定要她來做出強迫的姿態。 她還沒有進攻,卻發現敵方一點抵抗的意思都沒有。程瑜瑾十分撐得起場面,將書扔到一邊,笑盈盈地問:“殿下,我今日新學了一盤棋,可否和殿下討教一二?” “既然太子妃有此等雅興?!崩畛协Z含笑,道,“我卻之不恭?!?/br> 他們兩人走到棋盤邊,相對坐下。兩人都很沉得住氣,誰都沒有先說話,殿內只能聽到程瑜瑾放棋子時叮叮當當的聲音。 程瑜瑾將殘局擺好,對著李承璟示意:“殿下,請吧?!?/br> 李承璟摩挲著指尖的黑子,目光打量棋局,略挑起眉來看程瑜瑾:“就只是下棋這么簡單?” 程瑜瑾聽了又有點上頭,這個人簡直……他這話音到底是期待還是遺憾? 程瑜瑾本著臉,說:“自然是下棋。不然,殿下以為呢?” 李承璟暗暗嘆了口氣,他就知道,程老夫人一番話,怎么可能把程瑜瑾懟開竅。李承璟執黑棋,正要落子,手指突然被一個人攔?。骸暗钕?,雖然是下棋,但是規則有一點不一樣?!?/br> “哦?” 程瑜瑾臉上神情還是十分端正,一本正經地說道:“輸一局,輸者脫一件衣服怎么樣?” 她雖然坐的板正,可是說到一半,臉還是紅了。李承璟聽到簡直驚了,他下意識地轉頭朝窗外看了一眼,沒錯,太陽是從西邊落下的。 此刻外面已經黑的結結實實,燈火如豆,萬籟俱寂,倒確實是下棋的好意境。李承璟回頭,對著程瑜瑾笑:“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程瑜瑾挑眉,說:“殿下只消說應不應就是了?!?/br> “美人盛約,怎么有不應的道理?!崩畛协Z收回他即將要落下的棋子,對程瑜瑾比手勢,“太子妃,請?!?/br> 程瑜瑾眼睛在他的手上掃了一圈,說:“執黑子先行,殿下這是什么意思?” “無他,今日地暖燒的不夠熱,怕愛妻著涼罷了?!?/br> 這話程瑜瑾就不能聽了,她輕輕笑了笑,紅唇微啟:“誰輸,恐怕還不一定呢?!?/br> 程瑜瑾從小就是一個目標非常明確的人,她擔著模范閨秀的名,自然不肯讓意外砸了自己的招牌,所以當真下了苦功練習琴棋書畫。她認真起來,并不是一個好打發的對手,而且,今日棋譜是程瑜瑾準備的。 她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讓李承璟輸。 李承璟走了兩招就發現程瑜瑾是認真的,片刻后,他看著眼前局面,嘆息道:“愛妻,不過是閨房情趣,你一定要這么認真嗎?” “誰和你閨房情趣?!背惕よ月砸惶裘?,眼睛中居高臨下之意頓生,“愿賭就服輸,要脫衣服就脫衣服,轉移話題干什么?” 李承璟點頭,倒是十分利索地解開外袍,隨手扔在一邊:“受教了。贏者先行,夫人,請吧?!?/br> 程瑜瑾接下來又連贏了兩局,她看見李承璟十分配合甚至隱隱有主動解衣之嫌的動作,不由生出懷疑:“殿下,你該不會故意讓著我吧?” “沒有?!崩畛协Z此刻已經解下單衣,露出雪白的中衣,說道,“不用懷疑,這就是我的真實水平?!?/br> 程瑜瑾完全不信,她有點不高興,說:“殿下,贏便是贏,輸便是輸,讓出來的勝利我寧愿不要?!?/br> “我知道?!崩畛协Z抬頭,笑著看她,“可是,我更喜歡看你一次性脫?!?/br> 狂妄,程瑜瑾瞥了他一眼,再不和他廢話。然而這一局,李承璟像是摸清了程瑜瑾的下棋路數一樣,一改前幾局的被動防御,改為大肆進攻,到最后,竟然以半子之差贏了程瑜瑾。 程瑜瑾依然端端正正地坐著,棋局結束后良久沒動。李承璟悠哉地給自己倒了杯茶,說道:“愿賭服輸,這是你說的啊?!?/br> 程瑜瑾咬牙,心說反正現在是冬天,她里里外外穿了好幾層,還怕一局失利嗎?程瑜瑾手上才剛有動作,本來在低頭倒茶的李承璟立即將視線轉過來。程瑜瑾尷尬,但是這個游戲是她發起的,她怎么能玩不起?程瑜瑾只好硬著頭皮,頂著李承璟炯炯有神的目光,將手移到自己的脖頸,慢慢解開上面的盤扣。 李承璟一手支頤,欣賞著眼前這一幕,還猶不收斂地煽風點火:“我能指定脫哪件衣服嗎?” “不能?!背惕よ昧Φ闪怂谎?,將銀紅上襖放在一邊,露出里面妃色的單衫來。程瑜瑾抿著唇,說:“再來?!?/br> 然而之后幾局,李承璟像是突然打通了奇經八脈一般,下棋如有神助。李承璟眼睛看向對面,借著高度優勢往下覷了覷,清晰地數出來她還剩幾件衣服。李承璟問:“太子妃,你今日穿的不夠多,還要再脫嗎?” 程瑜瑾用力捏著手里的棋子,不甘心認輸,但是眼睛盯了很久,發現白子確實再無反擊之力。 李承璟含笑看著對面的嬌妻不情不愿,猶抱著最后一絲希望意圖突圍。從他的角度,能看到美人肩鎖平章,脖頸纖長,從衣領處能看到隱約的鎖骨。她端坐在棋案邊,一手夾著棋子,顰眉思索,美不勝收。 雖然美人身上還剩一層薄薄的中衣,但是若隱若現,可比直接暴露誘惑多了。 對于李承璟來說,結果如何完全不重要,光是這個過程,就足夠享受了。 李承璟悠悠然地,似有所指地說:“其實,你可以來干擾我。說不定我色令智昏,就走錯了呢?!?/br> 自小秉承勝者為王的程瑜瑾當然看不上這樣的行徑,她放下棋,咬牙打算認了。她手指才碰到衣領,李承璟就說:“且慢。內殿雖然燒了地龍,但畢竟還在正月,若是讓你露出胳膊在外面久待,我可不舍得?!?/br> 程瑜瑾抬頭,驚訝地擰眉。他就這樣放過她了?這么君子? 然后,她的想法都沒落,就看到李承璟放下棋子,起身朝她走來:“所以,讓我來解吧。我說過喜歡看你一次性脫衣,但是更喜歡我自己來?!?/br> 第121章 不適 程瑜瑾下棋本來是打算一雪前恥, 只可惜,論臉皮厚度還是不及李承璟。 李承璟抱著程瑜瑾去洗澡的時候,還十分感嘆地問:“這是程老夫人今日教你的?” “不是?!背惕よ吭谒绨蛏? 根本沒有力氣說話。李承璟還是不甘心, 又問:“那你從何處學來的?” “便不能是我蘊秀于內,自學成才?” 這話是李承璟說過的,他聽到立刻笑,意有所指地說道:“那可敢情好?!?/br> 程瑜瑾闔著雙眼, 轉過頭去,都懶得和他說話。兩人清洗過后,李承璟胸膛都是濕的, 抱著她時, 這些水滴透過衣衫,時有時無地縈繞在程瑜瑾鼻尖。 李承璟將她放在床上, 程瑜瑾沒什么力氣,他倒是神采奕奕。李承璟此時頭發還是濕的,寢衣料子本來就薄, 被水珠沾濕后, 簡直是光明正大地引誘人。 李承璟沒有理會自己此刻的狀態,拿了毛巾側坐在床上,替程瑜瑾包住頭發:“還是要像原來一樣全部涂一遍嗎?” 程瑜瑾睜開眼睛, 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他身上。她盯著李承璟搖搖欲墜、半濕半干的衣領看了一會, 自暴自棄地閉住眼睛,奄奄一息道:“隨便弄吧?!?/br> 最開始程瑜瑾還是一個早睡早起、自律自制的精致仙女,現在, 也變得墮落了。 李承璟忍俊不禁,不由笑了出來。 時間進入三月, 不光天氣日漸轉暖,就連宮里也因為二皇子的婚事,處處熱鬧起來。 到處喧囂熱鬧,柳芽萌發新葉,程瑜瑾今日照常去給太后、皇后請安。楊太后似乎是因為二皇子一事大受打擊,沒什么精力應付她們這些外人,揮了揮手就讓她們退下。程瑜瑾從慈寧宮出來后,又去坤寧宮請安。 今日楊皇后這里倒是熱鬧,坤寧宮已經坐了許多人。到底是唯一的兒子娶親,雖然父親和姑母鬧了場不愉快,但楊皇后還是十分開心的。因此二皇子大婚所有的細節,全部由楊皇后過手。 今天,楊皇后便叫了許多人過來,一同給二皇子參考喜糖的禮盒紋樣。四妃九嬪到了一半,眾多娘娘坐了一排,依次挑選花紋,每一個都有自己的主意。 對于這些事情,程瑜瑾向來是不沾手的。不時有妃子問她:“太子妃覺得怎么樣?” 程瑜瑾只是笑著點頭:“我覺得哪一個都好。我沒經歷過這種事情,皇后和眾位娘娘們決定就好了?!?/br> 程瑜瑾最是滑不溜手,在她這里套話是想都不要想的。妃子們見程瑜瑾不表態,也沒辦法,只能另找人評選。 坤寧宮里女人的聲音嘰嘰喳喳的,程瑜瑾挽著手聽眾嬪妃說話,不表態不發話,只站在一邊當壁花。按道理這是程瑜瑾最擅長的事情,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她頻頻感到胸悶惡心,還一陣陣氣虛無力。 程瑜瑾暗自提起心,她這是怎么了?莫非不小心中了別人的招?程瑜瑾悚然一驚,整個人都緊繃起來。這時候終于有人發現程瑜瑾的異樣,問:“太子妃怎么了?怎么看著不太舒服的樣子?”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停下了說話,齊齊朝程瑜瑾看來。這些日子以來,后宮誰人不知,太子妃最是雍容端貴,儀態萬方,無論何時何地,太子妃絕不會有失禮的時候。 就連楊皇后也朝程瑜瑾看來。在楊皇后印象中,程瑜瑾從來不會給人留下話柄。自入宮以來給兩宮請安,從無缺席遲到,寒暑不改,說話也永遠滴水不漏。楊太后和楊皇后明明知道她心生反骨,但是愣是抓不到她的把柄,除了還沒生下孩子,程瑜瑾身上就沒有可以被攻擊的點。 這段時間以來,楊太后不乏給程瑜瑾布過諸多刁難的局,但是程瑜瑾一個個捱了過來,神態上還沒有一點怨懟慍怒之色。有些時候,楊皇后在旁邊看著都累,但是程瑜瑾硬是臉色變都不變。 楊皇后覺得這個人簡直可怕,這樣的人要么沒有感情,要么所圖甚大。無論哪一種,都讓楊皇后脊背發寒。 這還是楊皇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看到程瑜瑾神情變化。程瑜瑾臉色有些蒼白,雖然儀態還是一樣標準,但是畢竟能看出來虛弱。 楊皇后問:“太子妃,你怎么了?” 既然被人發現,程瑜瑾也不再硬捱著,蹲身福了一禮,說:“回皇后,昨夜睡覺時不小心受了涼,今天有些沒力氣。兒臣回去休息一會就好了?!?/br> 程瑜瑾明著說不舒服,楊皇后倒不好做什么了?;始业降滓樏?,楊皇后貴為國母,還能學著民間的潑婦婆婆一樣,明知道兒媳婦不舒服,還硬支使著兒媳端茶倒水用涼水洗衣服嗎?楊皇后可丟不起這個臉。若是楊皇后真這樣做了,那就是白白給程瑜瑾送去好一波同情,日后還要淪為后宮眾妃嬪的笑柄。 于是此刻程瑜瑾直接說了身體不舒服,楊皇后什么也不能做,還得端出一副賢慈繼母的架勢,關切地對程瑜瑾說:“既然太子妃不舒服,那快回去歇著吧。本宮這里有人手,不缺你一個伺候的。你好好養身子,才是對本宮和陛下最大的孝順?!?/br> 程瑜瑾推辭了兩句,順勢應下。她回到慈慶宮后,可能是因為精神放松,那股惡心乏力的勁兒越發明顯了。程瑜瑾撐著額頭坐在軟塌上,杜若從外面端來了養神藥,皺著眉問:“太子妃,您這是怎么了?” 程瑜瑾搖頭:“我也不知。從昨天起就有些困乏,總是睡不醒,起來身上還很乏力?!?/br> 杜若皺眉,轉身去問連翹:“這幾日太子妃進口的東西,有什么異樣的嗎?” 連翹也知道厲害,擰著眉一樣樣回想。她和杜若兩人對了好半天,還是沒發現哪里不對勁。杜若想了半天,突然靈光一閃:“太子妃,您小日子來了嗎?” 這話一出,連翹也怔住了。這時候連翹才想起,確實,這個月程瑜瑾小日子還沒來。 程瑜瑾皺眉:“還沒有。莫非是因為我快要來月事了?” “哎呦,太子妃?!倍湃艏钡牟坏昧?,她們太子妃說聰明確實聰明,但是在有些地方,遲鈍也是真遲鈍。杜若忍不住壓低聲音,悄悄說:“太子妃,可能,是您有了?!?/br> 有了?程瑜瑾猛地反應過來有什么了。她和杜若面面相覷,難得露出遲疑猶豫的表情:“真的嗎?可是我什么都沒感覺到。萬一不是,這……” 程瑜瑾有生以來難得拿不準該怎么辦。她當然是期盼孩子的,不只是她,李承璟,皇帝,程家,外面的許多大臣……都在盼著她肚子里的孩子早日到來。因為承載了太多希望,程瑜瑾才越發不敢冒險。萬一她這里風風火火叫了太醫來,驚動后宮外朝一眾人,最后結果卻只是空歡喜一場,那豈不是丟人丟大發了? 杜若和連翹兩個丫鬟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她們主仆三人在殿內面面相覷,此時外面忽然傳來太監的唱喏聲:“太子到?!?/br> 程瑜瑾正在想孩子的事,突然聽到李承璟來了,被好生嚇了一跳。她還沒反應過來,李承璟已經大步走進內殿。他看起來像是從文華殿趕回來的,身上還穿著絳紅紗衣,邁步間全是威嚴肅穆之氣。 李承璟看到程瑜瑾坐在軟榻上,臉色蒼白,神情中帶著說不出的惶然,心里立刻被刺了一下。他快步走向程瑜瑾,伸手壓住程瑜瑾想要起身行禮的趨勢:“你別動了。我聽宮人稟報,說你生病了?” 話音剛落,他便大步邁到程瑜瑾身邊。層層疊疊的絳紅衣紗被李承璟隨手掀開,他坐在程瑜瑾身邊,伸手扶住程瑜瑾的肩膀,仔細看她的神色:“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