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他慣常和同僚好友相聚,卻在酒酣獨自出門醒酒之際,被一個陌生面孔攔下。翟延霖見多識廣,一聽對方的聲音就辨認出這是太監。天底下只有一個地方有太監,翟延霖的酒瞬間嚇醒一半,然而那位公公皮笑rou不笑,說了一些模棱兩可的話后,意味深長地告訴他,不要動不該動的主意,有些福氣他消受不起。 翟延霖的酒徹底清醒了。 翟延霖在寒風中站了許久,臉色從醺紅變成蒼白。他反反復復回想太監的話,不要動不該動的主意,這段時間他并無出格之處,唯一不同的,便是在計劃續娶。 翟延霖想到這里簡直不可思議,程瑜瑾,竟然被宮里看上了? 這怎么可能? 翟延霖還哪有心思喝酒,差跑堂去酒桌上說了一聲,他就自己回府了?;丶液蟮匝恿啬樕珮O其難看,他反復思索了許久,最后和翟老夫人通氣,告訴母親暫且將程家的婚事放一放吧。 翟老夫人聽到是太監來提醒翟延霖,嚇得魂都飛了一半,還哪敢放一放,直接便讓翟二太太去退親。但是退親他們也不敢得罪了程家,只好客客氣氣的,近乎是求著對方,說先前他們提到的事,就當沒有吧。 宮里還有皇子尚未娶妃,給翟老夫人天大的膽,她也不敢和皇家搶人。 正好先前約了上元節碰面,原本是兩家長輩想給新人創造機會,讓他們熟悉一二。其實說穿了,就是翟延霖自己的私心。然而現在被宮里警告,蔡國公府不敢產生任何想法,翟老夫人年紀一把,不適合上街和眾人擠,就讓翟二太太出門,好聲好氣地和程家把話說清楚。 反正也沒有正式定親,只不過雙方長輩私底下換了口信,只要程家不說,翟家不說,便沒人知道這回事情。對程大姑娘的名聲好,對翟家的前程也好。 翟二太太苦著臉出門,這種情況下,翟延霖顯然不適合見程瑜瑾了??墒撬降仔挠胁桓?,遠遠綴著翟二太太的馬車,隔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著程瑜瑾從馬車上走下來。 她今日精心裝扮,雖然因為孝期,身上衣著偏素,但是她一身純白的斗篷站在燈火下,光影交錯,火樹銀花,仿佛漫天星辰都落在她一個人身上。 翟延霖遠遠看著,恍若隔世。他袖子里的手緊緊握成拳頭,內心里不甘心、驚訝、憤慨,不一而足,將他的胸膛灌得滿滿當當。 之前在香積寺,程瑜瑾狠狠打擊了他的自尊心,這是翟延霖長這么大以來,第一次有人敢這樣和他說話。所有女人都捧著他供著她,唯獨在程瑜瑾這里,不值一文。 翟延霖被激起兇性,越發要將這個女子占為己有。天底下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講,程瑜瑾不愿意,就能不嫁嗎? 那也太小看他們蔡國公府了。 翟延霖逞著自己的私心,強行挑破了窗戶紙。他這段時間春風得意,他一直在想,等程瑜瑾知道一切已成定局,會是什么表情呢?等她嫁入蔡國公府,成了他的妻子,會不會放軟身段來求他? 翟延霖光想想就熱血沸騰。上元節見面,也是翟延霖特意安排的。他想看看,程瑜瑾面對他時表情會是什么樣。 然而黃門太監的話,毫不留情地在翟延霖頭上澆了一盆冰水。明明是他安排的見面,最后卻是他不敢露面,像個卑微可笑的老鼠一般,只敢躲在人群中偷看程家的情形。 一切如翟延霖的想象,程瑜瑾光鮮耀眼,美麗的讓人移不開視線。只不過翟延霖沒有料到,他連去見程瑜瑾的資格都沒有。 翟延霖眼睜睜看著程瑜瑾帶著丫鬟去看燈,她在一個小攤子面前停頓了許久,什么也沒有買。路上許多人都在看她,程瑜瑾卻完全沒有注意到,最后,一個男子驚喜地擠到她身邊,兩人說了些什么話,程瑜瑾就不見了。 翟延霖不難猜測,恐怕,是這個男子領著程瑜瑾去看燈了。 他生氣,憤恨,又摻雜了不敢示人的嫉妒。然而最終,翟延霖也只能用力折斷了手里的燈桿,怒而轉身離去。 如來時一般,無人得知,無人在意。 翟二太太并不知道她的大伯哥剛才在不遠處看著,翟延霖不舒坦,翟二太太此刻也不好受。 是蔡國公府先提出結親,結果這才過了多久,他們家又說都是誤會,請宜春侯府大人有大量,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 見鬼的大人有大量,慶??ぶ髫M能受這種侮辱? 翟二太太嘴里發苦,又不敢得罪程家,只能不斷地放軟身段說好話。慶??ぶ饕脖坏约疫@一出給弄懵了,說要退婚,可是翟家態度十分客氣,甚至說得上討好;可是說繼續交好吧,翟二太太又一口一個不敢高攀,仿佛表態遲了會有什么禍事一般。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慶??ぶ骱偷远嗷コ镀?,她們都沒有注意,程瑜瑾不見了。 程瑜瑾跟著林清遠去猜燈謎,林清遠畢竟是書香世家,狀元出身,一路上引經據典十分善談,程瑜瑾聽著,也慢慢放松下來,露出真實的笑意。 一個燈攤前圍了許多人,這個攤子燈又大又漂亮,明顯造價不菲,前面還掛了一條線,上面綴滿花燈,只不過每個燈上都有燈謎,猜中了便可將燈拿走。攤主做這么大陣仗,自然不會白賠錢,每個燈謎都十分艱難,若是猜不出來,可以直接去攤子上買燈。 程瑜瑾對民間的經營智慧嘆為觀止,她本來是想眼不見心不煩,離慶福那些人遠些,然而現在看著眾多燈謎,她也來了興致,一個個仔細研究起來。 她一邊看,一邊和林清遠交流,兩人說的其樂融融。程瑜瑾越來越放松,林清遠講了個典故,她噗嗤一聲被逗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劉義站在僻靜處,覺得今天夜里的風越來越冷。他默默搓了搓胳膊,在眾人求助的目光中,硬著頭皮上前一步,小心問:“殿下,陛下那里還等著呢,您看……” 程元璟負手站著,隔著一條河,沉默地看著對岸的情景。 河對岸搭了一個很大的棚子,現在正圍了許多人猜燈謎。劉義真是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咬下來,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他為什么要嘴賤,指著燈棚讓太子殿下看熱鬧。 現在可好了,他要成熱鬧了。劉義時刻覺得自己人頭不保,今日元宵,皇上與民同樂,親自登燈樓鼓舞民心。當然了,所謂的與民同樂只是原因之一,更大的根源在于,皇帝想趁今日人多眼雜,悄悄見程元璟一面。 程元璟和劉義一行人便正去見圣上的路上。不巧的是,正好看到一些不該看的事,而這些亂子,還正是劉義給指出來的。 劉義悔的腸子都斷了,蒼天可鑒,他當初真的只是想討主子歡心,民間百姓安居樂業,可不是主子治國有方么。誰知道程家大姑娘也在那個燈棚下猜燈謎。 程元璟看了一會,穩住情緒,決定先見完皇帝,再解決程瑜瑾的事情。他回過身來,臉上沒什么表情,但是周身氣勢冷的嚇人。劉義幾人先是放心,隨后心提的更高,俱低著頭,假裝自己是個啞巴聾子,靜悄無聲地跟在主子身后。 他們提心吊膽地走了一會,忽然聽到身后有喧嘩聲。劉義本來沒放在心上,上元節這么多人,每年都要發生些意外??墒切鷩W聲越來越大,漸漸成驚恐之勢。 程元璟回頭,發現發出聲音的地方正是程瑜瑾剛才的方向。他臉色一沉,立刻朝后趕回去。 第82章 點破 雖然眼前的燈籠做的惟妙惟肖, 璀璨亮麗,但是程瑜瑾總是不能集中注意力。猜燈謎誠然熱鬧,耳邊全是夫妻、朋友、親子之間的說笑聲, 可是程瑜瑾總覺得, 這些熱鬧于她無關。 她又一次走神,回過神來后,程瑜瑾發現她看著眼前的燈謎,已經許久了。 旁邊的一對夫妻帶著兒女來看燈, 見程瑜瑾在燈前站了許久,笑道:“這位姑娘,這個燈謎有些難吧!我們剛剛也猜了好幾個, 都不對?!?/br> 他們以為程瑜瑾剛才一直在想燈謎, 聲音里俱是善意的調侃,程瑜瑾對著他們點頭笑笑, 并沒有多說。 林清遠聽到聲音,回過頭來問:“程大姑娘,怎么了?” “沒事?!背惕よ獡u搖頭。這個地方安全又熱鬧, 連翹和杜若難得出門, 此刻都看得目不轉睛,她們伺候了程瑜瑾一年,幾乎沒有松閑的時候, 程瑜瑾有心給她們放假, 便沒有喊她們,自己悄悄往河邊走。 這個燈棚扎在河邊,此時河面上已經結了冰, 倒不怕客人擁擠間落了水。每個攤子的地方大小是一定的,小攤主想多擺燈, 干脆將攤子從河岸延伸到冰面上,偷偷擴大了鋪面。 不光是這個攤主這樣想,其他人也都是如此,放眼望去,冰河宛如一條銀帶蜿蜒在城中,兩側點綴著星星點點的花燈,猶如九天星火落人間,美不勝收。 攤子要做生意,所以漂亮的花燈都掛在最中央,那里圍著的人也最多,到了冰面上,便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燈籠,人數也驟然遞減。程瑜瑾順著線走到河邊,身邊清凈了許多,她也悄悄松了口氣。 心里壓著事逛街,即便看到好東西,也總是融不進去。程瑜瑾就是如此,她只是覺得在陪人逛街,自己并沒有參與其中。 她眼睛盯著河面上倒映的火光,略略出神。相比之下,夏天那次她出府去看程老侯爺留給她的店鋪,一路走一路逛,倒比現在投入的多??赡?,視察自己的東西從心態上就是不一樣的,也可能,是因為人不一樣。 程瑜瑾想到這里突然覺得煩躁,她深吸一口氣,想讓冰冷的空氣激一激自己的腦子。然而一抬頭,程瑜瑾突然發現,一個小孩子握著一盞老虎燈,跑在河中心玩。 他的家長大概是一時沒看住,或者覺得河已經凍結實了,不會有事,便單獨放孩子一個人在冰面上跑??墒沁@個孩子漸漸跑到河中央,那里遠離河岸,冰層結的非常薄。更別說,今年冬天沒降幾場雪,而過年這幾天,天氣還轉暖許多。 程瑜瑾倏然生出不詳的預感,而這時,她似乎隱約看到,冰層蜿蜒出一條細細的裂紋。 程瑜瑾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喊人。然而周圍聲音嘈雜,眾人都圍著花燈猜燈謎,哪里能聽到她的聲音。而那個孩子毫無危機意識,還在往河中心跑。 河中心遠離河岸,冰層沒有附著力,往往都是最薄的。那個孩子無知無覺,這個時節掉下冰水,還是這么大的一個孩子,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 程瑜瑾精于算計,干什么都要算三步,但是關鍵時刻做決定時卻非???。眨眼間程瑜瑾已經拿定了主意,她立刻踩到冰層上,飛快地朝河中心跑去,同時試圖提醒那個小孩子,河面上危險,不要往遠走了,快回來。 然而上元節喧囂,河岸上的人沒注意到程瑜瑾的話,河中心的小孩更是聽不到。程瑜瑾眼睜睜看到那個孩子又跑了幾步,在冰層上蹦蹦跳跳,程瑜瑾看著心驚rou跳,連忙又喊:“不要動!” 這時候兩邊的行人已經發現不對,他們看到一個穿著白色斗篷、看衣著打扮便十分貴氣的女子在冰上跑動,程瑜瑾的異樣引起許多人注意,緊接著,就有人發現河面上不對。 “哎呀,河心的冰沒有凍住,要碎了!” 停下來對著河面指指點點的人越來越多,那個小孩子也終于意識到不對。他低頭看到冰面上細碎又危險的裂紋,嚇得不輕,頓時哭著就往回跑。 即便是個小孩子,全力踩到冰層上的沖力也不低,更別說他驚慌失措之下,動作跌跌撞撞。程瑜瑾眼睜睜看著冰紋像蜘蛛網一樣裂開,隨著小孩的動作,冰面rou眼可見的越來越脆弱。 程瑜瑾心中一緊,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她剛才跑下來是一時情急,可是冬天救落水的人和夏天完全不同,救援的人最好不要下來,而要找長竹竿撈人。要不然踩碎更多冰層,很可能導致兩個人都出事。 但是事到如今,她也沒有后退的法子。若是原路返回,被她踩過一次的冰再承擔第二次重力,誰知道會不會碎的更快。最重要的是,眾目睽睽之下她若是后退,圍觀眾人才不管這是不是為了更好救援,他們只會覺得程瑜瑾貪生怕死。 正在這時,耳邊隱約傳來咔嚓一聲,脆弱的冰層在小孩子的用力踩踏之下,碎了。小孩瞬間掉入冰窟中,被冰冷的河水凍得狠狠一激靈。 程瑜瑾心一橫,幾乎在同時跳下水。冬日的河水溫度極低,身體沒入冰水中的一剎那,程瑜瑾渾身一顫,有一瞬間都失去了身體的控制。她試圖去拉那個小孩子,發現自己的披風吸水后阻力太大,她哆嗦著手將系帶解開,奮力朝小孩的方向浮過去。 幸好此時裂開的冰窟窿還不算很大,小孩被冰水一激,幾乎已經失去反應能力。程瑜瑾將他拉住,想找結實的冰面上岸,然而河中心的冰面都是薄冰,程瑜瑾遲遲沒有找到能承載兩個人重量的冰層,而她還要拖著一個孩子,體力迅速流失。 程瑜瑾立刻意識到,不能這樣。冬天落水和夏天可不一樣,如果是夏天,只要人多,總是能救起來,可是冬天水溫低,一旦她體力告罄,無法浮在水面上而掉下去,那就完了。冰層將河面整個蓋住,如果她掉下去卻找不到上浮的缺口,會被活活凍死,河上的人隔著一層冰,即使想要救她,恐怕也無計可施。 程瑜瑾只好先嘗試著放下孩子,小孩子比她輕,趴在冰面上能穩住。程瑜瑾找到一塊不那么透明的冰塊,讓孩子兩臂撐在冰上,努力往上爬,她也幫著將他放到冰面上。 然而僅僅是這一番動作,這塊冰已經露出隱隱的裂紋。兩人都精疲力盡,這時候河邊的人全被這一番變故吸引過來,杜若和連翹想沖下來救程瑜瑾,卻被林清遠拉住。林清遠祖籍濟南,見識過冬天落水的悲劇,他知道該如何救人,所以拉著兩個丫鬟不讓他們上冰,接著從攤子上取下一個長竹竿,指揮著眾人去扒拉河心的兩個人。 小孩子的家人也趕過來了,男孩的母親看到眼前的景象,嚇得腿腳一軟,幾乎跪在河面上。親朋鄰居連忙學林清遠的樣子,就地從燈攤上取下長桿,拉住小孩子讓他往回爬。等爬到結實的地方,大人們一擁而下,七手八腳地將孩子抱起來。 相比之下,程瑜瑾這里的情況就危險多了。剛才那個小孩是程瑜瑾耗費半數體力推到冰面上的,本來就已經安全了一半,對方親人救援才順順暢暢??墒撬约簠s體力流失嚴重,剛下水時在冰水的刺激下她手腳刺痛,可是漸漸的,她發現手腳僵硬,開始失去知覺。 杜若幾人奮力想伸長長桿,甚至冒險站到了冰上。但是程瑜瑾體力流失的厲害,短短一截距離,她無論如何都游不過去。林清遠見勢不對,說:“她剛才耗費了太多力氣,現在已經沒勁了。幫我拿著外衣,我下水去救她?!?/br> 林清遠解下外衣,頓時被凍得一哆嗦。林家的書童強烈反對,林清遠也因為寒冷遲疑了一瞬間。就是這停頓的片刻功夫,另一邊河岸突然傳來入水的聲音,似乎有人喊了什么,緊接著響起撲通撲通好幾個跳水聲。 林清遠愕然回頭,隔著影影綽綽的燈火,在對岸看到了熟悉的人。 那是程元璟的侍從,似乎叫劉義,林清遠這段時間出入程家,對劉義很熟悉。只不過此刻劉義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又急又嚇,慌得團團轉。 杜若和連翹兩個丫鬟不顧形象地尖叫,就差跳起來了:“是九爺!姑娘得救了!” 她們兩人叫喊著,就急匆匆往河對岸跑。這邊的人也探長脖子,對剛才的意外變數指指點點。林家書童還緊緊攥著林清遠的胳膊,他見林清遠一動不動地盯著河中心,生怕少爺還想跳下去,連忙道:“少爺,冬天下水太危險了,你水性一般,不能冒險??!” 林清遠面上卻浮出一絲苦笑,比身后的燈光還淡:“不用了?!?/br> “少爺?” “這就是區別吧。我是實在沒辦法了才下水,而他在看到大姑娘的那一瞬間,就會跳下去救她?!?/br> “……少爺,你說什么?” 林清遠搖搖頭,從書童手里拿過外衣,不再說話了。 程瑜瑾漸漸覺得世界離她遠去,對岸的燈光、喧鬧聲,似乎成了遙遙無期的虛影。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體溫太低出現了幻境,她竟然看到了程元璟。 程瑜瑾自己都覺得荒唐,幻想神仙來救她都好,為什么會想到程元璟呢?然而下一秒,她的胳膊被一個人握住,隨即整個人都被一股堅實的力道牢牢抓住,仿佛終于從虛空踩到了實地。 對方的手已經變冷了,可是和程瑜瑾相比,還是如一個熱源一般,熱量源源不斷流入她體內。 程瑜瑾盯了好半晌,不確定這是自己極寒中的幻覺還是真的:“九叔?” “別說話,保持體力?!?/br> 程元璟跳下水后,另外幾個侍衛也立刻跟著下水。此刻碎冰已經被清開一條道,盡頭是一塊足夠結實的大冰坨。冰面上早有人接應著,劉義看到程元璟明顯松了口氣,一副自己腦袋重新長回來的表情。然而程元璟卻沒有先上來,而是將程瑜瑾放到安全的地方,自己才跟著躍出水面。 程瑜瑾感受到冰水從自己身周退開,同時寒風吹在她身上,帶來明顯的冰冷感。程瑜瑾這才意識到,真的是程元璟,她脫險了。 杜若和連翹跪在冰層上,一見到程瑜瑾連忙拉住她,又是哭又是怕,連話都不會說了。杜若還忙著找披風,這時候一件黑色大氅從天而降,厚重又溫暖,將程瑜瑾包的嚴嚴實實。 杜若愣了一下,動作不由一頓。這時候程元璟說:“還不快替她找湯婆子,她受了寒再吹風,撐不到回去就病了?!?/br> 杜若飛快地抬頭看了一眼,什么也不敢說,照著程元璟所說的做。程瑜瑾現在腦子還轉不清楚,但是身上猶帶著熱意的衣服帶給她極大的安全感,她手里不知道被什么人塞了個湯婆子,內外齊齊加熱之下,程瑜瑾終于覺得自己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