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第56章 婚禮 程瑜瑾站在門口, 一時間不知今夕是何夕。 那些事情她明明沒有經歷過,可是這一刻,她看著眼前滿目大紅, 恍惚間仿佛站在前世。那時也是一樣的喧鬧, 眾人在她耳邊調笑:“大姑娘今日真好看?!?/br> 轉瞬間場景又轉到靖勇侯府,霍長淵挑起她的蓋頭,兩邊的丫鬟婆子們立刻不要錢一樣說吉祥話:“祝夫人和侯爺早生貴子,白頭偕老?!?/br> 這些事情程瑜瑾明明沒有經歷過, 可是這一刻,回憶像是潮水一樣涌上來。一幀幀畫面宛如皮影戲,熱鬧的, 繁華的, 紅火的,最后定格成一幅沒有聲音的黑白畫面, 婆子沾著滿手血,跑出來說:“老夫人,少夫人胎位不正, 難產了, 恐怕只能保一個?!?/br> 她看見霍薛氏板著臉,嘴唇毫無猶豫地開合:“保小?!?/br> 最后的畫面還是剛才那個婆子,她抱著一個襁褓走上前, 遞到霍薛氏身邊, 滿臉笑意地說:“回稟老夫人,是個男孩兒?!?/br> “夫人呢?” “夫人她……夫人血崩,恐怕救不回來了?!?/br> …… 程瑜瑾站在門口恍惚了一瞬, 這個時候屋里人已經看到程瑜瑾,都笑著迎出來:“大姑娘來了!” 程瑜瑾游游蕩蕩的神思立刻歸位, 喧鬧的聲音重新傳入她耳中。程瑜瑾有些驚訝,剛才她怎么了,就像靈魂出竅,被魘了一樣。 她方才看到的那些,大概是前世的畫面。她沒有經歷過,即使里面的人是自己也仿佛在看別人的故事。這些畫面閃得飛快又斷斷續續,程瑜瑾竟然覺得心底一陣悸然。 里面的丫鬟見程瑜瑾許久不說話,有些奇怪地看向她。程瑜瑾很快收斂起雜思,用她慣常的,端莊得體又略有些收著的微笑對里面的人點頭:“我來看二meimei。二妹一切可準備好了?” “還差些呢,二姑娘正在上妝?!?/br> 程瑜瑾笑著走進來,神態間是自然而然的溫和:“今日是meimei的大日子,妝容畫的再細致都不為過?!?/br> 程瑜墨聽到程瑜瑾來了,就要站起身,被程瑜瑾和身后的丫鬟們攔?。骸岸貌槐貏恿?,先上妝要緊?!?/br> 程瑜墨點了下頭,繼續坐在繡墩前,任由眾人在她臉上涂涂畫畫。透過鏡面,程瑜墨能清晰地看到程瑜瑾站在她身后。程瑜瑾今日穿了一身白,雖然膝闌和花紋都用了紅,但總體來看還是十分素淡。站在紅彤彤的新房里,程瑜瑾出奇地顯眼。 幾乎比真正的主角,程瑜墨都顯眼。 程瑜墨心里生出一種難堪感。因為怕弄臟嫁衣,程瑜墨現在只穿了一件里衣,身邊圍了許多丫鬟,在她臉上涂涂畫畫,程瑜墨自己毫無話語權可言。因為新娘妝面都夸張,程瑜墨臉上被涂了一層又一層的粉,眉毛被挑的又黑又細,配上死白的臉色,簡直像個女鬼一樣。而程瑜瑾卻淺笑盈盈地站在她身后,眼角眉間細細地畫過,精致美貌又不顯妝容重,一身紅白相間的裙子襯得程瑜瑾高挑白皙,跟被搗鼓得根本看不出本來形狀的程瑜墨比起來,簡直天上地下,效果慘烈。 程瑜墨有些尷尬,一會怨恨化妝繁瑣,一會又怨恨妝娘手粗苯,最后,程瑜墨幽怨地想,她的jiejie為什么這樣心機重呢,即便是程瑜墨新婚這一天,程瑜瑾也不肯放過,一定要搶了新娘子的風頭。 她隔著鏡面盯著背后的程瑜瑾,不知不覺走神。前世程瑜瑾出嫁的時候,也是這樣宛如女鬼嗎?程瑜墨記不清了,那時候她大受打擊,病重不起,整日連清醒的時間都少,哪里還記得程瑜瑾畫了什么樣的妝。但是回門的時候,程瑜瑾的臉色是很好的,白里透紅,眉目宛然,整個人如明珠般,渾身散發著不同于少女的光彩。 那個時候程瑜墨不明白為什么,現在她經歷了人事,和霍長淵做過夫妻,哪能不明白這其中因由。 程瑜墨心里有點酸,又有點苦,在她沒有找到霍長淵之前,霍長淵和jiejie夫妻感情很好,霍長淵自己可能不覺得,可是在外人眼睛里,當霍長淵看向程瑜瑾時,眉眼明顯得柔和下來。程瑜墨甚至覺得,霍長淵是不希望得知真相的。沒有真相,他就能一直自欺欺人地,那樣和jiejie恩愛下去。 即使,代價是程瑜墨這個真正的救人者。 程瑜墨想起前世自己嫁過去后那些事,越發糟心。怪不得過來人都說繼室難為,程瑜墨和霍長淵明明有感情,程瑜瑾明明才是那個橫刀奪愛的第三者,可是等程瑜墨嫁給霍長淵后,還是無時無刻不生活在前一任的陰影下。就連霍長淵,其實也忘不了程瑜瑾。 他能騙得過別人,騙得過霍薛氏,甚至騙得過自己,卻唯獨騙不過枕邊人。程瑜墨十分憋悶,這一世重生,她頭一件事便是捅破真相,她寧愿背上搶jiejie婚事的罵名,寧愿熱孝成婚被人指指點點,也再不做程瑜瑾光環下的影子。 程瑜墨以為,她馬上就要成婚,前世的陰影都結束了,一切將真正回到正軌。然而這一刻她看著鏡子里的倒影,百般挑剔,卻不得不承認程瑜瑾還是這樣美麗大方,還是這樣完美無缺。明明這一世程瑜瑾被退婚了,程瑜瑾再也不會有前世的風光,她理應一蹶不振,如程瑜墨上輩子一般陰沉消瘦下去。她怎么能依然這樣鎮定自若,這樣坦然地收割著眾人的視線呢? 程瑜墨不知不覺咬住唇,因為用力太大,甚至不留神咬出了血絲。妝娘驚呼了一聲,連忙道:“二姑娘不可,您今日是新娘,妝容萬萬亂不得?!?/br> 程瑜墨這才驚覺,連忙松開牙齒,神情中劃過慌亂。丫鬟中頓時亂糟糟的,一個個慌得六神無主,還是程瑜瑾上前一步,瞧了瞧程瑜墨嘴上的傷口,說:“不礙事,一個小傷口而已,止血了就看不出來了。給她換這個顏色的口脂,涂得厚些,就看不出來了?!?/br> 妝娘試著換了顏色,發現果真有用。妝娘長長松了口氣,連聲稱道:“多虧了大姑娘有主意,要不然,今日婚禮就不好收場了?!?/br> 程瑜瑾笑笑,沒有應承妝娘的話,靜靜退到一邊看著。程瑜墨聽到妝娘的話更不痛快,而這是妝娘像是嫌棄一般,一疊聲說:“哎呦我的二姑娘,您今日是新娘,萬萬不能皺眉??煨σ恍?,剛剛才花了唇妝,可不能再把臉上的妝花了?!?/br> 程瑜墨被說的極尷尬,她看著鏡子里倒映的一切,越發氣悶。又是這樣,無論她做什么都會被人嫌棄,無論她說什么,都會被丫鬟以輕飄飄一句“這是大姑娘說的”打回來。就連今日她的婚禮,也是如此。 程瑜墨心里動了氣,越發繃著勁。有眼無珠,她倒是要讓這些人看看,誰才是姐妹中真正有貴氣的人。 因為程瑜墨咬破嘴的緣故,妝娘和丫鬟們緊急新畫了一個唇妝,全福太太來給程瑜墨梳頭的時候,妝容還沒畫完。屋里人七手八腳地給程瑜墨換衣服,還沒收拾好,外面就響起巨大的鞭炮聲。 “迎親隊伍來了,靖勇侯來了!” 屋里女眷們一聽,更加慌亂。程瑜墨臉上也露出急色,她現在衣冠不整,要是被人看到,她的臉面都要丟干凈了。屋里一派人仰馬翻,程瑜瑾看著實在不像樣子,說:“你們趕緊給二姑娘換衣服,我讓外面多擋一擋?!?/br> 新婚三天無大小,而新婿想要娶到新娘,少不得要被娘家女眷們捉弄。托了程家男子一個比一個不學無術的福,霍長淵闖進來的時候,比預計時辰還要早。程瑜瑾想起閨房里亂糟糟的模樣,頓時頭都要大了。她只能親自上陣,好歹多給里面爭取些時間。 郎君們本來鬧得很,他們一路勢如破竹,程家男子那一關輕輕松松就被破了。郎君們得意非凡,更不把女眷這一關放在眼里。丫鬟們如何攔得住這些青壯少年,眼看就要被沖過去,突然被一個聲音攔?。骸扒衣??!?/br> 程瑜瑾從屏風后轉過來,她一出場,屋里明顯靜了靜。內外有別,外男很少有機會見到未出閣的女眷。程瑜瑾聲名在外,可是見過她真人的也不過程家幾個親表兄弟?,F在程瑜瑾從后面走出來,方才還唯恐天下不亂的少年們一個接一個噤了聲,就連靖勇侯府請來的儐相也忍不住悄悄問:“這位是?” 霍長淵今天一整天都有些恍神,他騎在馬上,時常產生一種錯亂感,他甚至分不清自己要娶的人到底是誰??墒乾F在,他看到眼前的人,眸中光芒驟亮,幾乎脫口就要說:“她是我的妻子?!?/br> 可惜在霍長淵說話之前,程瑜瑾已經笑著開口了:“我是程家大姑娘,新娘子的jiejie。我們家將二妹養到這么大不容易,斷沒有霍侯爺說娶走就娶走的道理?;艉顮?,你說是不是?” 霍長淵的神志歸位,才醒悟過來,哦,她不是他的妻子了。 他們解除婚約了。 霍長淵看著程瑜瑾不說話,眼前這一幕給他一種錯亂感,他分明覺得,程瑜瑾不該站在這里,她甚至不該穿著一身素淡的白底裙子。她明明應當鳳冠霞帔,畫著最盛大的妝容,垂首坐在婚床上等他。而絕不是站在門外,站在眾多男人的視線里,笑著說:“我是新娘子的jiejie?!?/br> 霍長淵久久沒有回話,程瑜瑾沒等到霍長淵的反應,心里恨恨罵了句“死渣男”。這個混賬,退婚就不說了,現在她當著眾人的面和他說話,他竟然不理她? 好,好得很。程瑜瑾越生氣,臉上的笑反而越明艷。她也不管霍長淵有沒有接茬,直接說:“想娶我程家的女兒不是這樣容易的,我身為長姐,另有幾個問題要問。不知靖勇侯府可接?” 儐相們立刻起哄道:“當然?!?/br> 程瑜瑾站在這里,根本沒人敢上前動手動腳,全規規矩矩站在屋子后面,程瑜瑾問什么答什么。程瑜瑾提的問題刁鉆又生僻,好幾次都難到了人。男子們聚在一堆,熱烈討論,其中一個人撞了撞徐之羨,說:“你剛才不是鬧得很歡么,怎么現在不說話了?” 徐之羨連忙擺手:“這可不行,那是我……表妹,我可不能拆她的臺?!?/br> “二小姐一樣是你的表妹,你方才怎么不這樣說?” 徐之羨瞄了程瑜瑾一眼,紅著臉辯道:“那怎么能一樣,二表妹已經是霍侯爺的人了,和瑾jiejie不一樣?!?/br> 他沒留意,稱呼又換回了瑾jiejie。 男子們哄笑,林清遠被人拉著來看熱鬧,聽到這些話,他也忍俊不禁。 身邊的同僚饒有興味地瞧著屋里,他們站在外面,看得不清楚,不過即使如此,發生了什么事情還是聽得到的。同僚拍了拍林清遠的袖子,說:“林狀元,這些問題難不倒你,你不去幫個忙?” 林清遠笑著擺手,還不等說話,人群中的程瑜瑾像是聽到什么一般,準確地看過來。她見到林清遠,像是驚訝了一下,隨即展顏而笑,一瞬間宛如春回大地,百花盛開:“林狀元高才,小女班門弄斧,狀元務必手下留情?!?/br> 林清遠本來是不太喜歡這種熱鬧的,可是這一刻,他看著程瑜瑾的笑容,仿佛身邊的喧鬧頓時消音,眼前唯有一個穿著白裙的女子,對他頷首笑道:“狀元手下留情?!?/br> 林清遠心里仿佛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倏地閃過一陣難言的悸動。 第57章 情敵 林清遠一瞬間覺得仿佛人群離他遠去, 耳邊的喧鬧聲、叫嚷聲都沒有了,唯有不遠處的那個姑娘,對著他輕輕微笑。 林清遠眼神恍惚了一下, 兩邊的人見狀, 鬧哄哄地回頭叫林清遠:“狀元郎都在這里,還怕比文?林編修,快來助陣!” 林清遠回過神,暗暗笑自己這是怎么了。他壓住心底的悸動, 但還是很堅決地擺擺手:“不成,程大小姐都這樣說了,我豈能造次?” 眾人起哄:“林狀元出口成章, 文才一流, 以前和人辯論的時候沒松過手,今日怎么這樣謙讓?” 林清遠臉頰有點紅, 好在擠在人群里看不出來,他說:“我也是有meimei的人,程大小姐護妹心切, 我感同身受, 不敢逾越?!?/br> 見林清遠不肯幫忙,眾人失望,又鬧哄哄地去找別人。林清遠見眾人移開注意力, 悄悄松了口氣, 然而他剛剛放松下來,突然感到背后一陣發顫,沿著脊背竄上一陣寒意。他連忙回頭, 就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周身和喜慶的場合格格不入, 此刻無喜無怒,正沉沉地看著他。 林清遠見是來人,本來該松一口氣,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那種被危險盯上的緊繃感絲毫沒有消減,反而越發明顯。林清遠笑了笑,對著來人招手:“景行,你怎么來了?” 院子里其他人忙著接新娘,并沒有多少人注意到程元璟來了。程元璟慢慢從回廊上走下來,靜靜看了林清遠一眼,說:“這是程家,我如何來不得?” 林清遠一怔,程元璟這是怎么了?他雖然冷淡,但并不是一個盛氣凌人的性子,反而距離感把握得很好。照常理來說,程元璟不會說這種不客氣的話才是。 林清遠沒有多想,他以為程元璟不喜歡人多,所以說話的語氣才直了些。林清遠闊朗大方地笑笑,說:“景行,你剛才沒去攔門實在是可惜了。如果有你在,這群人哪里能這么快破門?!?/br> 男子迎親時,照例要被娘家戲弄,而且女婿還不能惱。若是女方叔伯哥哥多,少不得要一個一個討好,然而過了男子這一關還不止,女眷沒有顧忌,刁難起新女婿來更兇狠,拿掃帚搟面杖打都是有的,區區提問刁難,著實是小意思。 程元璟并沒有摻和弄婿,他甚至連露面都沒興致??墒莿偛畔氯朔A報迎親隊伍往二小姐新房去了,現在正在那里鬧。程元璟知道以程瑜瑾的性格,她絕對不會和眾人說鬧,但是萬一男子鬧騰起來沒輕沒重,沖撞了她,那就不好了。 程元璟不放心程瑜瑾,只好來迎親的院子走一趟。誰能想到,他剛進來,就看到這樣一幕。 程瑜瑾在人群中,準確地回頭對林清遠笑,說話時甚至帶上了親昵的請求。程元璟看得很清楚,林清遠恍神了。 程元璟在那一瞬間十分確定,林清遠心動了。程瑜瑾本來就想嫁給林清遠,而現在,林清遠也漸漸深陷。郎有情妾有意,任誰都要稱贊一聲佳偶天成,還有什么能阻止他們締結婚約? 程元璟宛如一只被侵犯了領地的獅王,周身的冷氣幾乎要化為實質。而新房內,程瑜瑾忙著為屋里爭取時間,并沒有注意到程元璟來了。 霍家和宜春侯府畢竟不一樣,霍長淵本人武藝好,請來的儐相也是有頭有臉的青年才俊,但是程家卻沒什么拿得出手的人,所以剛才前門那一關,很輕松就被霍長淵等人闖過了。迎親隊伍見程家的男子如此不堪一擊,群情激動,都覺得迎親已經得手了。誰想,卻在最后一關,在新娘子的閨房門口,遇到了新娘的jiejie,程家大姑娘。 程瑜瑾施施然站在屏風前,儀態萬千,落落大方,其實她的內心并不想表現的那樣平靜。她視線掃過眾人,霍長淵一身大紅站在最中央,和她記憶中那一天一模一樣。然而這能代表什么,這一世她再也不會嫁給他,霍長淵是死是活,是人是鬼,都和她沒關系。 程瑜瑾看到霍長淵時心情毫無波動,甚至還很厭煩??墒撬缃袢蝿赵谏?,少不得要裝裝樣子。她瞥了霍長淵一眼就不想再看,反倒對著霍長淵身邊的兩個人若有所思。 婚喪嫁娶是大事,聘禮、嫁妝甚至在這一日能請來的賓客,無疑都象征著這個家族的顏面?;糸L淵請來迎親的人便十分有臉面,一個是建武十九年的兩榜進士,和霍家有表親,另一個人選十分意外,竟然是蔡國公翟延霖。 這在前世是完全沒有的事情,程瑜瑾好奇又警惕,霍長淵做了什么,竟然能請動堂堂國公幫他迎親?程瑜瑾一時想不明白,只能暫時記下,以后再好生打探。 程瑜瑾知道自己聲名雖大,可是畢竟沒有正統學過四書五經,她只能憑聰明和語言官司打個漏洞。然而這一招糊弄徐之羨這樣的人便罷了,放在真正功底扎實的人面前,是絕對蒙哄不過去的。 她暫時安穩住林清遠,又不動聲色地看向翟延霖。翟延霖嘴角含笑,似乎對眼前這一幕十分有興味,并不著急打破。程瑜瑾悄悄松了口氣,林清遠和翟延霖不插手,她便能撐上幾個回合。 程瑜瑾不緊不慢地提問,她的問題都出自典籍,然而問題千奇百怪,答案也十分刁鉆,并不是正統試題,更像是腦筋急轉彎。 翟延霖饒有興味地看著程瑜瑾。自從上次和翟老夫人提起過娶程瑜瑾為繼室的消息后,他突然對程家大姑娘燃起巨大的興趣。他只消稍稍一打聽,便得知了許多她的事跡。知道的越多,翟延霖對這個人就越好奇,所以聽說霍長淵要請人親迎時,翟延霖主動應承了過來。 蔡國公主動請纓,霍家哪有不應的份。其實翟延霖并不太關心霍長淵和他即將進門的侯夫人,更不是什么所謂賞識、給顏面等事,他單純,就是對新娘子的jiejie感興趣。 現在看來,他的選擇果然沒錯。 翟延霖含笑看著程瑜瑾。他之前就知道程瑜瑾漂亮,今日才知原來程瑜瑾精心打扮起來,美的超乎想象。她今天穿了白底茜紅福紋上衫和織金葫蘆膝闌馬面裙,因為還在守孝,所以顏色很清淡,可是精細的花紋和繡花卻將整個人的精致度都提升了好幾級。 她的對襟衣衫收在腰際,衣角、袖口都用金線收邊,下面是一條光滑水亮、一絲皺紋都沒有的馬面裙,膝蓋的位置繡了紅色的全福葫蘆,邊緣用金粉描邊,遠遠看著清新亮麗,娉娉裊裊。而她說話不緊不慢,每一個動作都優雅得如同禮儀規范,交握著雙手站在屏風前,還真讓人心生驚艷,不敢上前打擾。 天不怕地不怕的郎君們面對叔伯老子都敢起哄,可是站在畫一樣的程瑜瑾面前,一個個規矩的很,說話都收斂了許多,哪里有剛才的粗狂。 霍長淵看著眼前的人,明明只是一步的距離,卻仿佛是天涯?;糸L淵自從進屋后就沒有說話,一旁的儐相猜了一個又一個,眼看程瑜瑾還是沒有放行的打算,不由急了。 那位進士儐相悄悄暗暗捅了霍長淵一下,示意吉時快到了,然而霍長淵仿佛沒聽到一般,眼睛一直看著前面。儐相沒等到霍長淵的反應,越發焦急,忍不住說:“程大小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即便心疼meimei,也不能一直守著門不讓meimei出來吧?” 這時候,連翹從里面出來,附在程瑜瑾耳邊悄悄說了句話。程瑜瑾聽到暗暗皺眉,方才人多手雜,東西被人隨意擺放,程瑜墨的蓋頭竟然找不到了。程瑜瑾覺得棘手至極,她都已經出面了,總不能將人半路放進去,可是再拖延時間,這些男子恐怕就徹底沒耐心了。 程瑜瑾轉瞬間就將情緒掩飾起來,落落大方地笑了:“我當然不是不放meimei出來,而是想娶程家的女兒,總是要拿出誠意來?;艉顮?,你說是不是?” 明明知道程瑜瑾是用激將法,可是誰讓男人就吃這套呢?;糸L淵有些迷幻,他其實知道程瑜瑾說這些話就是隨口一提,她最會說場面話了??墒锹牭剿鲃釉儐栕约?,霍長淵竟然還是不可抑制地感到高興。 或許,她今日故意刁難,就是不忿他退親另娶,所以才刻意不讓他進門呢?這樣想,霍長淵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揚起,他刻意忽略掉旁邊儐相催促“吉時快到了”的眼神,依然眸色深深地看著前方,仿佛他唯一要注意的便是眼前的程瑜瑾,進去接程瑜墨也變得不要緊了。 儐相不知道霍長淵的心情,他著急趕迎親吉時,說話語氣越來越快,破題時也不再留情面。程瑜瑾心里其實也急,她遲遲不見里面來人通知她,只能硬著頭皮拖了一會,才說出方才那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