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后因江夫人嫉妒,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后宅之中。江掌門可不是白莊主這種癡情人,一個小妾死了也便死了,根本沒有追究。 留下一個庶子,也就是江淮,當時據說也是過得不如下人。 生母死后沒幾個月,江淮便生了一場重病,按時間看,就是魔教教主失蹤之前不久。 魔教教主失蹤,魔教將怒火斥之于江家,江掌門被廢,不但武功盡廢,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多余的子嗣。 一下子僅有的兩個兒子便珍貴了起來,甚至庶出的江淮,也漸漸大病痊愈,同時在物質和教育資源長得到了與兄長差不多的條件。 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以老太太的精明果斷,江家受此重創,后宅陰私便不能由著兒媳胡來。 江家的希望雖然落到了江洛身上,可一個人畢竟獨木難支,想要家業繁盛,也需要另外子嗣的幫助和支持。 也就是說,單以江淮的立場論,如果不是魔教教主的失蹤,他現在恐怕已經死了,根本沒有機會長大。 但誰又會相信堂堂一個教主的生死其實是在為一個庶出小童的未來服務? 白綺了解到這里的時候便心里有所觸動,接著又查了一番江淮生母的祖籍以及賣身前的家族關系。 但由于年紀太小,無從考察,還是她在平時與江淮的交流中套出來的。 他的生母雖然記不起自己出身何處,但小時候教他哼的小調可以圈定一個大范圍,并且她記憶中最清晰的是自己有一個非常疼愛她的哥哥。 這些隱秘的線索,除了江淮沒人知道。 也是,誰會在乎一個下人的出身和牽掛,也唯有身為親子的江淮,會聽到母親的不舍與緬懷。 白綺查了千面書生的祖籍,正是與江淮生母一樣,處于江南地區。 當然這個范圍有點大,且一切都是白綺的揣測,拿不出任何證據的。 但倒這一步,白綺心里已經有了一股直覺,于是她不相信那個人若真的給江淮創造了良好的生存環境后,會撇下不管。 想到自千山派沒落后,江氏兩兄弟便來到白巖山莊習武,一待數年,白綺便猜對方一定會在不遠的地方關注著江淮。 于是找管事查了江淮他們上山后,與白巖山莊建立關系的一切個人或家族線索,事無巨細。 終于在折騰管家好幾天后,篩選出了幾戶,白綺又通過分析對比,確定了一家長期給白巖山莊供蠟的農戶。 一般像白巖山莊這種大家族,吃穿用度都是上好,怎么也輪不到一個農戶之家供蠟。 只是有次管事外出盤賬,在城內碰到一個制蠟人,其手藝成品堪稱一絕,特地采購的上好香蠟,與其手中對比竟顯得粗糙劣質。 于是便點了對方長期供應,家里幾個主子的用蠟便是出自此人手。 對方因為送蠟,會定期上白巖山莊,只是從無過多交流,數年來除了固定接觸的下人,便沒多大印象。 白綺沒有主動去接觸過對方,只是在成親的前一日,讓人捎了一張請柬過去。 是以外甥邀請舅舅的名義,如果白綺所料不差的話,憑對方的聰明,已經明白現在的狀況了。 果然,花無措那邊傳來消息,上任教主的尸體已經找到,發現地也找到了證據充分證明確實是千面書生所為。 只是千面書生卻已經逃之夭夭,又石沉大海一般。 但是確認上代教主生死,且找回對方尸首。已經讓花無措一下子聲望倍增,順利的繼承了上一代的權利遺產。 白綺收到信后,眼中閃過一抹算計。 接下來,魔教便會在教主的角逐中分出勝負,然后縮起來猥瑣發育。 幾年后,徹底恢復羽翼,便有了再次正面與正道抗衡的資本。 也就是說,接下來的幾年內正道想必罕有糾紛,白綺如果想要盡快掌握話語權,讓四門八派的掌權人平等看待,而不是以長輩看小輩的眼光,這就是絕佳的機會了。 其中與花無措相爭最激烈的兩個長老,他們不死便難以保證魔教的統一,花無措直接將人推出來送給白綺還人情。 白綺便留了一封信在他們臥房外面,上面寥寥兩句話,寫滿了只有明白內情的人才能看得懂的暗示。 果然沒過多久,江湖上出現千面書生重出江湖的風聲。 白綺立馬聯絡白巖山莊,千山派,還有轟天門三家,利用千面書生的蹤跡設計陷阱。 一舉拿下了試圖抓住千面書生,為自己爭奪教主之位累積資本的兩個長老,這兩人可都是當日江湖上聲名赫赫的魔頭。 正道之中與之有生死之仇的人無數,便是江掌門,就是廢在其中一人手里。 此戰告捷,白綺的聲望與話語權徹底超脫于同輩,又經過關于兩個魔頭的處置權之間的利益交換,得到了與當權者們平等對話的權利。 眾人不得不說一聲后生可畏,便是江家的人,雖然對于大少爺二少爺突然換親的事心中有刺,此事過后,原本堅決支持正統的,也不免動搖。 畢竟你掌門報不了的仇,你兒媳婦兒三兩下就替你報了,再來此事中二少爺展示出的武力與行事手腕并不弱于大少爺。 這就是本事,比起大房這段時間大少爺的渾渾噩噩,大少夫人的渾不著調,二房可就太能干了。 能干到讓人親身體會千山派正在其手中漸漸恢復往日威名。 待江老夫人發覺族內風向變動已經力不從心時,想后悔都已經晚了。 佛堂之中沒有多少光亮,只有一盞豆大的燈光,照得人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江夫人受不了這窒息的氣氛,強撐笑臉道:“娘,今天大夫診出喜脈,阿語有了?!?/br> 江老夫人聞言卻是冷笑一聲:“蠢貨生的蠢貨,又有什么好期待的?” 眾人頓時閉口不言,過了一會兒,江夫人仿佛是不認同老夫人的話,憋不住道:“如果一舉得男的話,便是我江家長孫,這樣一來,也能打擊那倆的氣焰?!?/br> 那倆人說的事誰,在這個屋子里不言而喻。 這回都不用江夫人,江掌門就不耐煩了:“真以為襁褓里一個只會吃喝拉撒的娃娃能派上用場?” “那老二兩口子是不會生嗎?無知婦人,江家是只求多子多孫的地主還是怎么的?” 說著憤恨的遷怒道:“都是你這蠢婦,如果不是你這些年對阿淮處處冷漠打壓,也不至于讓那丫頭一勾就沒了魂?!?/br> 江夫人是絕對不肯承認自己苛待江淮的。 在她看來,那賤種本該死在幼年,自己大發慈悲讓他長大成人,一應吃穿用度甚至比肩嫡兄,再沒有比她更大度慈悲的嫡母了。 便反唇相譏道:“我待他不好?那出去打聽打聽,哪家的庶子用度堪比嫡子的?你自己生了個捂不熱心肺的白眼狼,倒是好意思怪我?!?/br> “夠了!”江老夫人看了眼屋里的一眾,只覺得疲憊:“就你們,還想著在白綺和江淮手里掰回一成,沒點頭腦的東西?!?/br> 接著江老夫人看向江洛:“阿洛,怎樣?你還要繼續渾渾噩噩下去?那祖母也好早做決斷,省得最后一番謀劃,把江家交給一個毫無進取之人,倒不如現在就讓你弟弟開始接手?!?/br> 強烈的危機感讓江洛打了個寒顫,他膝行上前,趴在祖母身上道:“祖母,祖母別放棄我,只要能渡過此劫,我什么都愿意做?!?/br> “只是師妹現在已經打定決心與阿淮做真夫妻,我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br> 到底是從小報以期望的嫡子嫡孫,替他謀劃已經是一家人深入本能的事。 老太太摸了摸江洛的頭,臉上露出慈愛的笑,但從另一個角度,卻又顯得陰詭無比—— “你師妹應該對你還是有些情分的,只不過女人嘛,一旦有了一個男人,心里便對別人敬謝不敏?!?/br> “其實現在的事,說來也好解決?!?/br> “只要除掉阿淮,所有矛盾便不復存在了?!边@邊,白綺口中悠悠吐出幾個字:“老太太想必是這么想的吧?” “現在,對于他們來說最大的危機便是權利旁落,說到底你現在的優勢在他們看來全是來自于我。而我之所以有這辦籌碼讓他們陷于被動,也無非是我擁有兩個選擇?!?/br> “那么將其中一個選擇剔除不就行了?”白綺笑了笑,接過江淮剝好后喂給她的葡萄。 “如果沒有你,那根據三家的默契,我無論怎么經營,最后一切都會落到江洛手里,畢竟他就是剩下的唯一江家子孫?!?/br> “當然,這個時候江家需要表態的,為了挽回我的傾向,他們會給我做足臉面,便是我爹不會開心,但為了利益也會忍痛犧牲白語,江家需要拿出適當的補償,但最終還是得償所愿?!?/br> 除非白綺撂挑子不干,可白家與轟天門已經在江家投入不少,這其中的捆綁莫說江家下不了車,白綺也是不能任性的。 白綺不得不佩服:“果真不愧是在危難之中支撐一派十年的老太太,反過來利用三家的默契掣肘我?!?/br> 江淮聽著師姐的分析,對自己會存在生命危險的事不置一詞,重點反倒在兄長與師姐的事上。 頗有些激動道:“想得倒美,兄長立身不正,如師姐這樣的好女人,便是天上謫仙也配得,什么時候輪到他浪子回頭?” 說著又憋出一句:“他,他已經不干凈了?!?/br> 白綺詫異的看向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喂,我是在跟你商量接下來你即將被暗殺的事,嚴肅點好不好?” 江淮有些悻悻道:“我又不是傻子,豈會伸著脖子等著他們出刀?” “這可不一定,你看那魔教教主,何等的武功蓋世,當時江湖各路高手一對一幾乎沒人是他的對手?!?/br> “可最后怎么樣?還不是死在千面書生的陰謀里,所有說本事再大也不能托大知道嗎?” 見江淮答得痛快,白綺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這家伙要是知道魔教教主之死,整個魔教的混亂全是因為他。 因為一個舅舅的一片慈愛之心,怕不知道怎么想。 說到這里,也不知道他舅舅最近又躲哪兒去了,總之他只要不出來,沒人能找著他。 便是之前合作那兩次,也是白綺單方面的發消息,好在對方到底是能為了維護外甥把魔教教主拉下來當墊腳石的狠人,合作起來輕松愉快。 當然,這也是白綺頂著對方外甥媳婦身份的原因。 白綺不禁想到原本劇情中,江淮這個人好像確實有異常。 他一開始還好好的,各大事件也參與其中,但到中途就莫名其妙不見了。 最開始白綺還以為是功成身退之后自己一個人仗劍江湖去了,但現在看來,有了這層關系,后續便絕不會像想的那么簡單。 憑千面書生的本事,當初便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帶走外甥自己撫養也是可以的,但他并沒有,偏偏選擇了最艱難的方式,給外甥創造大好條件,依舊留在江家。 這便說明meimei的死那筆賬,他不曾有一刻忘懷過,他這么耐心等待外甥長大成人,目的自然是為他謀劃整個江家。 因為許愿人是原主,劇情也以江洛白綺白語三人的感情糾葛為切入,她死后的事很多便是一筆帶過。 但白綺莫名有種感覺,江洛與白語靠著構陷白綺得到的繁華,恐怕也沒能經營到最后。 畢竟白語烏鴉嘴再牛逼,可有千面書生這個隱于背后的人,在合適的時機雷霆一擊的話,也不是不能以力破巧。 這么想著,白綺嘴上還是忍不住交代江淮:“雖然我早有安排,但你還是得上心多加警惕?!?/br> “你平平安安的活這么大,是因為江家需要你給江洛打工,是因為你用途巨大。但現在你的妨礙遠遠超過了能帶給他們的利益?!?/br> “這些年你雖然過得不錯,卻沒有真正自己掌控的勢力,便是整個宅子里,所有人聽命于誰?不說別的,便是吃食里給你下點東西,都防不勝防?!?/br> “我想老太太一時半會兒估計不會做得太過火,但提前打個預防,杜絕一些難以挽回的隱患還是可以的?!?/br> 說著白綺看向他:“比如,給你下點絕子藥物之類的?!?/br> 江淮聽了,非但沒有陰沉,反倒臉色一紅,伸手勾了勾師姐的手指。 訥訥道:“那,那咱們可不可以,在他們下手前提前——” 白綺看著他,這家伙臉上的紅暈都蔓延到耳廓了,卻沒有躲避她的眼神,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背后仿佛有一條尾巴在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