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蘇莘凝神細聽,眼睛驟然一亮。 遠遠的,消防車的鳴叫聲由遠及近而來,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 大約十分鐘后,消防車到了跳樓機的下面,云梯升了起來,把被困的八個人分成兩批接到了地面。 蘇莘和田芷藍是第二批下來的,還沒等蘇莘站穩腳跟,整個人就落入了一個寬厚的懷抱。 雙臂用力箍緊,急促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在耳根脖頸縈繞,身體的溫度仿佛到了一個臨界點,下一秒就要把她融化在懷抱里。 蘇莘有點喘不過氣來,掙扎了一下:“你松手……” 簡亦慎卻抱得更緊了,他想把這個人揉進身體里,再也不要分開。 誰也不知道,剛才那近半個小時的時間,他過得有多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他恐懼,他不敢想象,如果蘇莘真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他該怎么辦? “小莘……別動……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他喃喃地低語著,聲音微微顫抖。 蘇莘的身體僵住了。 “那個……亦慎,你先讓醫生檢查一下,”霍至辭在旁邊等了片刻,不得不提醒,“看看蘇莘有沒有受傷?!?/br> 簡亦慎終于松開了手。 前面的幾個人都已經檢查完了,有的情緒激動,坐在墊子上哭;有的則是受了點外傷正在處理。游樂園的負責人挨個地過來道歉,也在協商補償措施。 蘇莘沒什么大礙,就是第二次座椅下滑卡頓的時候被撞到了胳膊,手肘上起了很大的一塊烏青,醫生建議她去拍個片,看看骨頭有沒有什么損傷。 蘇莘不覺得有事,含糊地應了兩聲,簡亦慎卻沉著臉,堅持要馬上去醫院。 正好,田芷藍的手腕也傷到了,蘇莘也就不再堅持,跟著一起上了車。 車是霍至辭開的,簡亦慎緊跟著蘇莘上了后座,田芷藍只好坐在了副駕駛。一路上大家都有點沉默,就連向來愛說笑的霍至辭都沒了聲音,田芷藍坐在前面有點別扭,擰著脖子看著窗外。 霍至辭憋了一會兒,最后終于忍不住了,拿出了老板的架子教訓了起來:“田芷藍,你看看你,惹出這么多麻煩,要是這次真的出了事,我……我們酒店也逃不了責任,下次還要玩這種危險的項目嗎?” 田芷藍還心有余悸,破天荒地沒和他抬杠,悶聲道:“不玩了,打死我也不玩了?!?/br> 霍至辭很滿意,哼起了小曲,連腳下的油門都踩得有勁了起來。 田芷藍納悶死了,這個時候霍至辭不應該落井下石地嘲諷她幾句嗎?怎么反倒看著這么高興的樣子? 她想不明白了,轉頭去看蘇莘,蘇莘卻沒發現他們倆的暗潮洶涌,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再一看,簡亦慎一眨不眨地盯著蘇莘,好像下一秒蘇莘就要消失不見了似的。 田芷藍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沒好氣地道:“簡總,克制一點?!?/br> 簡亦慎猝然回過神來,卻沒有收回目光,輕吁了一口氣:“小莘,以后你也別玩這種危險的項目了?!?/br> 蘇莘回過頭來朝他笑了笑:“好?!?/br> 一路上,簡亦慎都有點云里霧里,腳好像踩在了棉花上,走路都虛飄飄的。 他原本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根本沒報什么希望,但蘇莘居然朝著他笑了,還很柔順地回了他一個“好”字,這情形,好像讓他看到了兩人剛結婚時那個對他百依百順的蘇莘。 到了醫院拍了片,兩個人都只是肌rou損傷,骨頭沒事,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這么驚險的事故只是受了點驚嚇。 這一天都過得亂糟糟的,中午也沒吃什么東西,眼看著都快五點了,霍至辭把車開到了新塘江邊,找了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西餐廳吃了晚飯。 可能是共同經歷了劫后余生的緣故,晚飯的氣氛還不錯,霍至辭和田芷藍沒有斗嘴,蘇莘也沒有對簡亦慎愛理不理。 這頓晚飯吃得太早,結束的時候才六點多,這個時候餐廳的客人才陸陸續續地多了起來。 眼看著買了單就要分道揚鑣了,簡亦慎有點著急。難得蘇莘對他有了笑臉,他不想這么早就把人送回去。 “要不要去江邊走走?”他絞盡腦汁想著借口,“可以去坐坐游船,放松一下?!?/br> “對對,”霍至辭趕緊捧場,“今天被嚇得夠嗆,的確需要放松放松,要不然晚上睡覺容易噩夢?!?/br> “你才做噩夢呢!”田芷藍終于忍不住懟了他一句。 “我是擔心你嘛?!被糁赁o破天荒有點溫柔。 田芷藍被噎住了,看霍至辭的目光像是看到了怪物似的,驚疑不定地朝著蘇莘身上縮了縮。 蘇莘終于察覺到了兩人有些異常的模樣,忽然明白過來了。 田芷藍在跳樓機上對“霍總”的表白,霍至辭是不是聽到了?這兩人要是彼此都有意思,撮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她抿著唇笑了笑:“芷藍,去坐個船也可以,你覺得……”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了剛剛進來的兩個人身上,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進來的兩個算是老熟人了,一個是陰魂不散的呂成釗,而另一個則是已經消失了很久的白倩語。 白倩語和以往一樣,依然長發披肩、眼波似水,一身曳地長裙襯得她的身材婀娜多姿,溫柔且嫵媚;而呂成釗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太好,眼底有明顯的青灰色,不過,那眼神依然像吐信的毒蛇,看過來的時候帶著陰狠的寒意。 “亦慎……至辭……”白倩語擠出了一絲笑容,尷尬地打了聲招呼。 簡亦慎的眉頭皺了起來。自從那次對白倩語下了最后通牒之后,白倩語辭去了樂團的職位,也沒有再來糾纏,他也就手下留情,并沒有把她做的那些事情宣揚出去,但是他沒有想到,白倩語居然會和呂成釗在一起。 這兩人是從一開始就有了什么關聯,還是后來達成了什么協議? 霍至辭則有些吃驚,目光在白倩語和呂成釗身上來回游移了片刻,困惑地戳了戳簡亦慎,壓低聲音問:“他們倆怎么會混在一起?” “真是巧了,這不是簡總和蘇總嘛,”呂成釗皮笑rou不笑地打了聲招呼,“怎么,兩位居然在一起吃飯了?蘇總這是要吃回頭草了嗎?看來我在圈子里打的賭這是要輸了啊?!?/br> 簡亦慎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冷冷地道:“呂成釗,看來你受的教訓還不夠,還沒學會閉嘴?!?/br> “簡總,你這話就說得太重了,誰還能沒個家長里短八卦的癖好啊,”呂成釗一臉的無辜,“大家都說蘇莘愛你愛到發狂,什么分手離婚都是做做表面功夫,就算你在外面有十個八個的女人,只要你招一招手,蘇莘也會乖乖地求著你復婚,我說的難道有錯嗎?” 他的聲音頓了頓,又看著蘇莘遺憾地攤了攤手,“蘇總,我原本還以為你真的是個果斷決絕的奇女子,還在你身上下了注,現在看起來也不過如此,還是離了簡總不能活,太讓我失望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呂總可以當選全文最討厭的角色嗎→_→ **慣例灑紅包雨哈,別忘記留言~~ 感謝在20191202 11:57:14~20191203 11:58: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旻溟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lucyy、陳陳 10瓶;櫻花糖、21425896 2瓶; 第63章 簡亦慎努力維持著表面上的鎮定, 內心卻有一絲慌亂一掠而過。 蘇莘的態度好不容易有所緩和,呂成釗的話卻字字誅心,用這些半真半假的謠言, 逼迫著蘇莘想起從前那些被所有人慢待輕視的痛苦日子, 很有可能讓蘇莘已經軟化的態度重新變得冰冷堅硬起來。 經過幾近一年的分離和苦追,沒有人比簡亦慎更了解蘇莘的驕傲和倔犟。 這幾天他光絞盡腦汁地想著怎么破壞蘇莘的第二春、怎么再自然而然地出現在蘇莘面前,把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給了呂成釗喘息的時機。 “呂總, 我是不是什么奇女子,用不著你給我下定論,”蘇莘清冽的聲音響了起來, 語聲譏誚, “我只是一個想要努力過好生活的人,而你, 則是要努力破壞別人生活的人,我們從根本上就是對立的,所以, 能讓你不高興或者讓你輸, 我開心得很?!?/br> 仿佛半空狂舞的風箏被線拽住了身形,簡亦慎的心一下子定了下來。 只要蘇莘不被挑撥,他就不會被呂成釗影響到心情。 看著呂成釗, 他氣定神閑地笑了笑:“呂成釗, 我勸你一句,絞盡腦汁造謠生事,還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的事情, 稅務的罰款什么時候去交上?沒錢的話不如就去坐個牢,反正呆不了幾年就出來了?!?/br> 呂成釗的臉色頓時變了, 他咬了咬牙,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來:“很好,簡亦慎,果然是你在背后搗的鬼!” 簡亦慎迅速地瞟了蘇莘一眼,斷然否認:“我可沒說過這話,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在這里挑撥離間不如趕緊想辦法去籌罰款,要不然就只能破產坐牢了?!?/br> 呂成釗的目光定定地看著他,忽然陰冷地笑了:“這就不勞你cao心了,我倒是要提醒你,大家都是做生意的,誰也不能擔保自己的屁股百分之一百干凈,你說呢?” “還真巧了,我從頭到腳都很干凈,”簡亦慎迎視著他的目光,鎮定自若,“你有什么手段,放馬過來就是,我等著?!?/br> “成釗,你就別說狠話了,”白倩語在一旁有點著急,硬著頭皮打圓場,“亦慎,其實你們倆也沒有什么大的過節,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大家都消消火,和氣生財……” 簡亦慎的目光仿如刀刃,冷冷地從她臉上刮過,她倏然住了口,不敢出聲了。 “倩語,”霍至辭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你這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藥了?怎么和他這種人混在一起?” 白倩語的眼中閃過一道怨恨之色:“至辭,你這話說得有點過分了,什么叫他這種人?成釗在我最難的時候幫過我,我心里很感激他的,而你們呢?我們這么多年的朋友,為什么連我的一點錯都不能容忍?” 霍至辭扶了扶額頭,無語了。 為什么有些人總是不愿意去正視自己犯下的錯誤,把所有的不幸都怪到別人的頭上? “是啊,”呂成釗加油添醋地道,“簡總仗勢欺人,吊著倩語這么久,曖昧來曖昧去,倩語對簡總癡心一片,最后卻落得這樣的下場,太可憐了,我看著都不忍心,只好出手幫一把……” “呂成釗,你別滿嘴胡言!”簡亦慎打斷了他的話,臉色鐵青,“我和她之間清清白白的,什么事都沒有!” “好好好,你說是就是,”呂成釗哈哈大笑了起來,“你看看,倩語都要哭了,嘖嘖,簡總真是太狠心了?!?/br> 呂成釗挽著白倩語揚長而去,消失在了走廊的轉角。 這一盆臟水被強潑到了身上,含糊其辭間指鹿為馬,真的是深諳語言的誅心藝術,令人惡心。 簡亦慎忍著怒意沉聲解釋:“小莘,我和白倩語真的什么都沒有發生過,我也不知道她對我抱有這種心思,后來我才知道她算計了我,我疏忽了你的感受我承認,我被她騙了我愚蠢我也承認,但是別的,都是呂成釗胡說八道的?!?/br> “你這么在意他的話干什么?他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蘇莘淡淡地道,“多聽一次他的名字,我都覺得臟了我的耳朵?!?/br> 簡亦慎語塞。 “對對,亦慎這個人就是情商低,白倩語她會這么算計人,我們誰都沒看出來,”霍至辭立刻幫腔,“別理這種小人了,壞了我們的好心情,走,我們去坐船……” “不了,”蘇莘婉拒,“今天挺累的,我想早點回去休息了?!?/br> 簡亦慎的心一沉,剛才飛揚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來。 好不容易才稍稍撬開了的一點心門,又要被那兩個男女的污言穢語給一腳踹上了嗎? 回到公寓,蘇莘泡了一個熱水澡。雖然她在跳樓機上表現得很鎮定,其實神經也是一直緊繃著的,誰都不想這樣莫名其妙丟了性命,她牽掛的東西太多了,沒辦法這樣坦然地一甩手就走。 微博上已經有這次事故的新聞了,游樂園也發了公告,鄭重向這次事故的受害者和公眾道歉,也致謝了在事故中給與幫助的現場熱心人士。 點開短視頻片段,蘇莘一眼就看到了簡亦慎,他神情焦灼地站在跳樓機的鋼鐵架子旁,和園區負責人連比帶劃的,商量著是否可以順著鐵桿爬上去營救,看新聞里的報道,也是他第一個提出來去調集消防車營救的。 蘇莘定定地看了片刻,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從前的恩恩怨怨,經過了這次生死之間的洗禮,好像變得不再重要了。 這個世界很美好,值得她去擁抱每一個令人感動的瞬間。 手機震動了一下,提醒她有一條微信消息。 打開一看,是簡亦慎發過來的:在嗎? 蘇莘等了半天,簡亦慎也沒發第二句過來,她有點莫名其妙,索性發了一個問號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