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比如唱戲?!?/br> “唱戲?”她睜大了眼眸,顯然是受的震動不小,“在戲臺子上唱的那種戲?” “是啊?!?/br> 難怪了,初初見他時,他人被困囚車里還淡淡定定地打著節拍,原來是在心里哼戲。 “可,可你不是書生嗎?”燭芳整張臉就差寫上‘迷惑’兩個字,“書生為何能唱戲?” “書生為何不能唱戲?”他反問。 好似,好似是沒有白紙黑字規定書生不許唱戲的律令。燭芳眨眨眼睛,“都說‘戲子無義’,讀書人最貶斥這類東西的?!?/br> “那我便僅算個抄書人罷?!眲⒔樘羝鹣春玫哪⒐窖b進瓷碗里,又開始洗起小白菜。 她呆呆地看著他的動作,“我從沒見過你這種人?!?/br> 他翹起嘴角,“討厭嗎?” 燭芳搖頭,“很喜歡?!?/br> 他手一頓,眼角眉梢都漫上些笑意,最后卻是微微嘆口氣,“這話卻是不能亂說的?!?/br> 燭芳不與他糾結這個,“你還沒同我說為何唱戲呢?!?/br> “先前說過,為了賺銀子?!?/br> “賣菜也能賺銀子?!?/br> “那我下次試試賣菜?!?/br> 燭芳:“……”不帶這樣聊天的。 劉介失笑,把洗好的小白菜裝好,又倒了一盆臟水,這才好整以暇地坐回小凳子與她說話:“唱戲與讀書是一樣的,賣菜與唱戲也是一樣的?!?/br> “這話怎么說?” “燭芳以為,人為何要讀書?” “這個我知道?!彼o他如數家珍,“‘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讀書可以見著許多旁近未有之見聞,明晰未明之道理?!?/br> “這便是了?!彼门磷硬敛潦?,活似一個老夫子,“瞧見聞,明道理,一場戲嘗過一遍風流,賣攤菜識過數人生計,與讀書異曲同工?!?/br> 燭芳訥訥地,“有些道理?!?/br> “到樹底下納涼去吧?!?/br> 劉介把帕子遞給她擦手,站起身,自己抱起一盆洗干凈的菜蔬進了廚房。 晌午時分,藥香與菜香混做一道。 午飯是一碟蘑菇小炒rou、一盤小白菜和一盆冬瓜湯。劉介捏著鼻子把藥汁全部喝完后,幾個人都搬來椅子上了桌。 他的廚藝也不知是同誰學的,竟能將這普通的家常小菜燒得比菜館子里大廚所出的都要好吃。 “你們運氣真好,能日日吃到他燒的菜?!睜T芳咽下嘴里鮮香滋味,不由感慨。想她在天宮中,那可是日日吃得清淡,吃食滋味雖說不錯,但還是少了些煙火氣和新鮮感。也難怪這么多神仙要偷摸摸下凡。 劉介欣然接受了她的夸獎,“我也覺著他們的運氣不錯?!?/br> 米酒手里的筷子一頓。 山茶從碗里抬起頭,看著燭芳誠實地給她補充,“如果公子不用吃食給我們取名字的話,我們會覺得更有運氣的?!?/br> 燭芳默了默,還不待出聲,山茶又問她,“你可知米酒先前喚什么名?” “什么?” 米酒來不及阻止,山茶已經接口道,“喚的是‘魚蛋’!” 空氣有一瞬的凝滯。 “噗!”燭芳沒忍住,捂著肚子蹲下桌。她無可遏制地把米酒那張沒甚表情的俊臉同“魚蛋”這個詞聯系起來,“哈哈哈哈,魚蛋哈哈哈……” 笑到后來居然被自己嗆著了,咳得分外狼狽。 劉介放下手中碗筷,手一抬又一僵,最后只見她漲紅的臉色道,“你悠著些?!?/br> 燭芳邊擺手邊捂著肚子坐回椅子上,瞧見一臉黑沉的米酒,肩膀又開始發顫。實在不是她不厚道,只是“魚蛋”一詞同他的臉對比過于慘烈,她兜不住。 “不,不許,笑!”米酒又急又氣。這話一出口他自己和燭芳同時怔住,最后還是米酒在對視中敗下陣去,垂頭很是懊喪的模樣。 小結巴?這是燭芳的第一個反應。 直到米酒喪喪氣氣地垂下腦袋,她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這樣一直盯著人似乎是不大禮貌。 她又想到往常米酒寡言少語的情形,仿佛見面這么久她就只聽他說過一句話,還是他應劉介的一聲“是”。難怪第一回將她威脅錯他也只字不吭,原來是怕暴露了結巴。這回肯吭聲,怕也是被她氣急了。 燭芳不由自主看向劉介。后者把筷子和碗都擺在一旁,一手托腮一手扶桌,眼神倒是瞧著她的。 沒來由地從他眼神里看出了“看戲”的意味,燭芳心中一郁,有一種想把碗扣他臉上的沖動。 不過她該道歉的。 “對不住啊,我不是有意的?!彼D回臉,伸手扣了扣米酒面前的桌板,誠心誠意道,“我,我從前也沒人說有意思的事情聽,這一下子激動過頭了,我同你道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