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不要動,把手舉起來?!笔捗C捏著他的鼻翼往鼻椎推,示意他把另一側的胳膊抬起來。正在折騰,大門響了一聲,高跟鞋咔噠咔噠敲著木地板進來,蕭然的聲音:“哥?” “等一下!”蕭肅松手試了試,鼻血還在流,只得讓榮銳自己捏著鼻梁:“別放,至少捏五分鐘?!?/br> “哦?!睒s銳囔著鼻子回答。 蕭肅洗了手出去,蕭然拎著一個購物袋,笑嘻嘻說:“偷襲!看你有沒有金屋藏嬌!” “怎么這么晚過來?”蕭肅打開袋子,里頭是劉阿姨給他做的鹵rou和包子。蕭然脫了羊絨大衣,嘆氣道:“忙了一整天,剛剛才想起來后備箱放著你的干糧,都快到家了又折回來給你送……我是不是超級有愛心?” “你是不是傻???”蕭肅將東西塞進冰箱里,“劉阿姨也真是的,這天兒讓你跑什么?!?/br> “出門的時候還沒下雪呢,再說她不就惦記你那點兒胃口么?說一入冬你就不好好吃飯,人家養膘,你掉膘?!笔捜惶叩舾吒?,伸懶腰,“你這兒好暖和啊,我不走了,就在你這兒住一宿吧,你睡沙發!” “呃?”蕭肅有些為難,“這個……” 蕭然狐疑地道:“哥你不會真的金屋藏嬌了吧?” 話音未落,榮銳從浴室里出來,甕聲甕氣地道:“不流血了,要塞起來嗎?” 他還沒穿衣服,黑色浴巾要落不落地掛在胯上,露出堪稱完美的肌rou線條,濕淋淋的頭發垂下來蓋住眉毛,看上去幾乎像是個小孩子,又懵懂又無辜。 “呃?”蕭然忽然直面英俊的裸男,嚇得打了個嗝兒。 榮銳下意識提了一下浴巾,說:“你、你好?!?/br> 蕭肅感覺場面有點尷尬,但還是很正直地介紹:“這是我妹,蕭然?!?/br> 又對蕭然道:“這是榮銳,他剛從機場回來,要在這兒借宿一宿?!?/br> “哦?!笔捜换剡^神來,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蕭肅一頭黑線,對榮銳說:“不用塞,別動,讓傷口再凝固一會兒?!?/br> “嗯?!睒s銳拎著浴巾轉身走了。 蕭然目送他上樓,壓低聲音沖蕭肅叫:“還說沒金屋藏嬌!他誰?大半夜你房間為啥有個裸男?你還把他弄出血了,還塞起來!” 蕭肅簡直要瘋:“普通朋友!他在流鼻血我讓他別塞鼻孔!你一個小姑娘怎么這么污?!” 蕭然頓了下,恍然道:“他就是丁天一在瓏州遇見的那個小狼狗吧?!哥你長進了呀!真的養小狼狗了呀!” “閉嘴!”蕭肅恨不得把她嘴捂上,“在家瞎說就算了,外人面前別發瘋啊警告你!人家正經小孩,是我看天太晚才留住的,你不要亂想!” 蕭然有點相信了,遲疑道:“你們真沒關系?他挺好看的呀,身材好棒哦……” 蕭肅明知她說的是事實,還是假模假樣地謙虛道,“就那樣吧!” 蕭然側目:“哥,我又沒夸你?!?/br> 榮銳穿好衣服下來,好死不死也是那件大王t恤。蕭肅只看一眼就覺得藥丸,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果然,蕭然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說:“既然你有客人,那我就先回了?!逼鹕泶┐笠?,又說,“對了,明天上午丁天一約我在紅酒會所見面,你陪我去?” 紅酒會所算公共場合,有侍應有保安,蕭肅覺得合適,便說:“好,幾點?” “九點?!?/br> 蕭肅點頭,拿大衣和車鑰匙:“我送你吧,雪天路滑。你車扔我這兒,明兒叫司機來拿?!?/br> 榮銳忽道:“我去吧?!辈挥煞终f拿過他手里的大衣和鑰匙,說,“你頭發還沒吹干,出去該感冒了……衣服借我穿一下,上次一起買的大衣我丟老孫那兒了?!?/br> “?”蕭然背對他瞪著蕭肅,拇指沖下比了個“鄙視你”的手勢,以口型道:我差點信了你的邪! 轉過身,特別溫柔地對榮銳道:“好的呀,謝謝你哦。我給我哥帶了鹵rou和包子,你記得幫他多吃點哦?!?/br> 蕭肅眼睜睜看著他們并肩離去,再次感覺自己垂直地心的性向產生了輕微的扭曲。 憂郁。 是夜蕭肅睡得很安穩,雖然怕榮銳流鼻血不得不關了空調,調低地暖,但也許是身邊多了個大火爐的原因,一點兒也沒冷。 清晨照舊被他磨牙的聲音驚醒,蕭肅眩暈了一會兒,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把腿伸到隔壁被窩里去了,搭在榮銳的腳上,熱乎乎的。 輕輕撤回來,覺得有點涼,于是很猥瑣地又伸過去了。榮銳在睡夢中翻了個身,夾著他的腳蹭了兩下,腳趾微曲將他握住暖著,繼續磨牙。 真暖和啊……蕭肅舒服地嘆了口氣,片刻后到底還是輕輕撤回來,起床準備陪蕭然去紅酒會所。 場子是蕭然訂的,會所頂層的品酒室,空闊寬敞,上午沒有客人,只有一個侍應生。 蕭肅到得早,選了靠里一個屏風后的小桌子坐了,凌空看著樓下的廣場和花園。昨夜雪下得挺大,槲寄生和樅樹上白茫茫一盤,風一吹雪片簌簌地往下掉。 一輛酒紅色的轎車停在門口,掛的是瓏州牌照,蕭肅凝神細看,只見丁天一從車上下來,關門之前低頭向車里的人說了幾句話,臉色是從沒見過的疲憊。 車子拐了個彎走了,蕭肅看到駕駛座上是個穿著淺紫色皮草大衣的女人,一縷長卷發垂在耳畔,風姿綽約。 洪穎?蕭肅有些意外,沒想到大清早居然是她送丁天一過來,他昨天在瓏州? 就算他在瓏州出差,也不至于驚動無暇的總裁把他送回靖川吧? 他們什么關系? 蕭肅心中滿是狐疑,片刻后看見丁天一進了品酒室,坐在靠窗另一頭的桌邊。 一個多月沒見,他憔悴了許多,眼圈黑黑的,兩頰凹陷,仿佛瘦了十幾斤的樣子。 看來周律師的舉報把他折騰得不輕。 九點整,蕭然準時進來,和平時一樣化著淡妝,米色羊絨大衣襯得臉蛋膚若凝脂,估計昨晚至少敷了兩張面膜。 蕭肅就佩服她點腹黑勁兒,幕后揮著四十米的長刀面色猙獰,走到幕前仍是一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模樣。 簡直氣死人不償命。 “到早了?”蕭然面色平靜地坐下。丁天一看著她,眼神漸漸柔和下來,將一個黑天鵝絨盒子放在桌上:“為什么把戒指退給我?” 蕭然仍舊很平靜:“我想你做出了選擇,我應該有點自知之明?!?/br> 丁天一有些難過地垂下眼,道:“我由始至終都選的是你?!?/br> “哦,是嗎?”蕭然嘆了口氣,說,“我以為你選的是巧顏,是你的事業,權利,和金錢?!?/br> 丁天一皺眉道:“那你呢?你還不是一樣?在我和方氏之間,你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方氏!” 蕭然眉峰微微一挑,道:“所以錯的是我嗎?” 丁天一氣息一窒,道:“這有什么對錯?商業是商業,愛情是愛情,你們女人能不能把公私分開?” “怎么分?”蕭然針鋒相對地說,“這不是你開的頭么?我二十一歲生日,你前腳求婚,后腳就拷貝了我電腦里的計劃書。小丁,做人不能兩套標準,你是男人,你公私分明了嗎?” 丁天一又是一窒,隨即道:“我不知道那是你的計劃書,我是醒酒的時候無意間看見的?!?/br> “有什么差別?”蕭然道,“你捅我刀子的時候總不是無意的吧?你很清楚這個計劃是我負責一期推廣的,你放出這種料,不是想我死?” 丁天一嘆氣道:“然然,你清醒一點,這么大的計劃,你媽不過讓你練練手,整個方氏將來還不都是你哥的?你何苦為他做嫁衣?我現在費盡心力地搞事業,不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么?我是你的未婚夫,你將來要靠的人是我,我們才是利益共同體,明白嗎?” 蕭然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硬生生壓住了怒意,靜靜道:“我還沒嫁給你,方家才是我的家?!?/br> “女人總要出嫁的,娘家再好,能養你一輩子?”丁天一語重心長地說,“你媽最多給你點零花錢,給你買幾個包包,出嫁再給一筆嫁妝……以后他們還會給你什么?你要從你哥,甚至你嫂子手里要飯吃嗎?他們會給你么?” 蕭然抿著嘴角,一語不發。丁天一柔聲道:“然然,我現在這樣不擇手段地奮斗,為得是我們將來能有一個自己的家,你結了婚還能繼續住獨棟別墅,開新款跑車,去歐洲購物!如果我的事業垮了,你有什么好處?” 蕭然深吸一口氣,道:“所以你捅我刀子,倒是為了我好?” “我沒有!然然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不就做個推廣計劃么?出了問題難道你媽會把你趕出去?”丁天一無奈地道,“她最多說你兩句,你就是受了又怎么樣?只要我事業發展得好,你將來永遠不用看她的臉色!” 蕭然笑了一下,說:“哦,我明白了,你是讓我挖娘家的墻角,支持你的事業?!?/br> “說這么難聽干什么?”丁天一說,“方家樹大根深,這點小事無傷大雅不是么?但星悅之美是我的全部身家,我從大一貸款把它做起來,去年好不容易拉到投資,這次的項目決定著我的生死!” 蕭然定定看著他,說:“你們現在不是被舉報了么?我還能怎么辦?” “幫我說服你媽?!倍√煲患鼻械卣f,“然然,你去求你媽,威脅她,讓她去阻止周律師,把投訴撤銷掉!只要他不窮追猛打,我有辦法應付檢查,只要過了這一關,我的公司就能止損翻身,將來你嫁給我,就是星悅之美的老板娘,再也不用在你媽和你哥手里要錢,我的就是你的!” 蕭然垂眸看著桌上的黑絲絨盒子,淡淡道:“所以你讓我去和我媽鬧,讓她放過你,放過巧顏?” 丁天一握住她的指尖,溫聲道:“然然……” “可是我有一個問題?!笔捜怀榛厥?,困惑地問,“為什么我要么是跟我媽我哥要錢花,要么是跟你這個未來老公要錢花?我自己是傻了還是殘了,就不能靠自己買房買車買包包嗎?” 她“呵”地一聲笑了,問:“為什么我好好的人不做,要做寄生蟲,做花瓶,做你們的寵物?你對我的人生理想到底有什么樣的誤解?” 作者有話要說: 金屋藏嬌的蕭老師…… 大概要全靠meimei助攻了…… 第48章 s1 蕭然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犀利, 以至于丁天一都愣了, 半天才說:“然然你太天真了, 你才多大?你知道商場是什么樣嗎?知道社會的真面目嗎?一個女人想要在社會上混, 要放棄多少東西?” “我愿意?!笔捜混o靜說。 丁天一哂笑了一下, 說:“你愿意?你都不知道自己將來面對的是什么!蕭然,這是個男權社會,你要想干出一番事業來,得和多少男人摸爬滾打、虛與委蛇?你一個干干凈凈的女孩子,何苦呢?” 蕭然說:“世上一共兩種人,一種男人,一種女人,難道我以后和人打交道還要先看性別?我和男人做生意就不干凈了?” 丁天一表情還算平靜, 但手指神經質地叩著桌面:“蕭然,你現在是有人護著, 只用動動腦筋, 不用去酒場上拼訂單,不用給客戶陪笑臉。你知道我們系那些做銷售的師姐為什么年紀越大越嫁不出去嗎?凡是懂行的,誰不知道她們為了訂單什么事都干得出來?!蕭然我這么絞盡腦汁地賺錢,就是為了讓你不像她們那樣!一個女人為了錢走到那一步, 多悲哀?” “那男人就不悲哀嗎?”蕭然反問道, “你連向女朋友求個婚都要兩手準備,你干凈嗎?還是你覺得對于一個男人來說這點兒小事無傷大雅,遠比不上師姐們陪客戶喝頓酒?” 她特別認真地問:“為什么同樣是人, 師姐陪個客戶就不干凈了,你盜竊商業機密、制造虛假輿論,反而高人一等,成了為事業奮斗的典范?你不覺得這太雙標了么?她們充其量是道德問題,你呢?你突破法律、道德兩重底線,你不怕坐牢嗎!” 丁天一咬肌繃緊,死死盯了她半天,道:“好,我明白了,我以前以為你只是口才上有點兒小聰明,沒想到心腸比男人還狠……別人說你是故意整我,利用我搞垮巧顏,我還不信,只當是你哥給我設的陷阱……蕭然,你老實說,那份假計劃是誰給我準備的?” 他的語氣帶著深深的怨毒,蕭肅從屏風的鏤空雕花里看到他眼中的狠意,下意識覺得不對,生怕蕭然一時激動承認了,悄悄站了起來。 蕭然卻輕輕笑了一聲,說:“小丁,你以為我是你嗎?大過生日的還要給自己添堵……我怎么知道你前腳求婚后腳偷文件?那份計劃是以前的老版本,本來要刪的,可能是我媽打開以后忘了,就那么放在桌面上……你高興傻了,問都不問就當寶物似的拷回家,怨誰?” 丁天一語塞,臉色陰晴不定,良久說:“行,就算我的錯,蕭然,我這一年多對你怎么樣,你心里難道一點都沒我?你媽出那么重的手整我,你提前一點風都不給我透?” “你出那么重的手整我,提前給我透風了嗎?”蕭然反問,“小丁,我當初誠心誠意地向你請教,跟你說這個項目我媽要交給我,你想過我看到那些新聞時心里的感受嗎?” 丁天一要開口,蕭然做了個“打住”的手勢,說:“行了,車轱轆話又要回來了,是么?我一個女孩子,我媽怎么可能把方氏這么大的家業交給我……實話對你說,我媽確實想把家業交給我,我哥也不會和我爭?!?/br> 她起身拿大衣,拿手袋,說:“我知道你不信,你永遠活在你的三觀里——這世上的女人不是心機婊就是傻白甜,和男人根本不是一個物種?!?/br> 頓了下,她臉上現出失望和悲哀的表情:“沒想到我們是這樣收場……是我選錯了人,小丁,我們做人的原則相差千里,永遠走不到一起?!?/br> “蕭然!”丁天一霍然起身,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能這么絕情?你就眼睜睜看著你媽毀了星悅之美,毀了我?” 蕭然閉了閉眼,硬壓下眼中盈盈水光,說:“丁天一,今天你約我來,從頭到尾都在教訓我,指責我……你毀了我對愛情和婚姻最美好的想象,折騰掉方氏上千萬的公關費,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 她用力揮開他的手:“你口口聲聲說要保護我,可你一點也不愿意付出,只想讓我作你的傀儡……你對我有一丁點的尊重嗎?面對其他競爭對手,你也敢提這種要求嗎?” “蕭然我錯了,你別走!”丁天一再次抓住她,語氣一下子軟了下來,但用力之大連手背的青筋都爆了起來,“求你看在我們相好一場的份上,讓你媽高抬貴手……我是真的愛你,我想娶你和你過一輩子!我從來沒有對一個女孩子這么認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