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兩個人之間自以為隱晦的小親密一一落入旁人眼中。不難看出“梁大將軍”對嬌妻處處呵護,而秦莞對自己的夫君也是極愛極敬。 魏如安精心編織的謊言仿佛曝曬在太陽底下,眼瞅著就要蒸發一空。 不多時,場內便響起激昂的鼓聲,馬球賽開始了。 既是“梁大將軍”攢的局,第一場便由他開球,親朋好友們上陣捧場。 規矩是秦莞隨意想出來的,那就是兩兩一組,混戰。 上場的除了梁楨和秦莞,還有秦耀、宋丹青、秦修、趙攸寧,總之都是自家人。 秦茉原本也想上,卻被魏三郎攔住。他留了個心眼,想著先看看局勢,免得輸得太慘。 秦茉還有點不高興,罵他慫。 令鼓響過三次,正式開局。 秦耀一馬當先,憑著非人的臂力連進兩球。 第三球險些又被他搶去,就在這時梁楨一躍而起,以一種近乎貼地的姿勢救下此球,傳給秦莞。 秦莞左突右沖,終于擺脫趙攸寧的攔截,接連幾個快攻,這才將球送入球門。 這球贏得艱難,卻也十足精彩,場外響起一片歡呼。 魏三郎咽了咽口水,幽幽地問:“咱、咱們還上嗎?” 秦茉直愣愣地看著場上,拼命搖頭,“不上了,說什么也不上了!” ——就他倆這水平,上去了只有被虐的份兒! 說話的工夫,秦耀又進了一球。 他每進一球,宋丹青都會毫不吝嗇地夸獎一番。 只是,這次夸完之后宋丹青甩甩馬鞭走到秦耀身邊,溫溫和和地說:“今日是大將軍和莞meimei的主場,咱們不能搶了他們的風頭?!?/br> 秦耀聽到了心里,下一球便耿直地傳給了秦莞。完了還狀似無意地看向宋丹青,仿佛在等著她的夸獎。 宋丹青忍不住笑:“下次可以不要做得這么明顯?!?/br> 秦耀想了一下,覺得有點難。干脆不去搶球了,只跟在宋丹青身后慢悠悠跑著,權當遛馬踏青了。 另一邊,趙攸寧求勝心切,奈何秦修不給力,好不容易搶到球傳給他,他卻連十步都護不住,不是被秦莞搶了,就是被宋丹青截了。 不知秦修有意還是無意,每次都要著她們的道。 趙攸寧氣得不行,球也不打了,舉著球棍追著秦修滿場跑。秦修未必真那么慫,只是為了哄著小娘子開心,他便故意做出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樣,抱頭鼠躥。 逗得一眾看客哈哈大笑。 安國長公主忍著笑,偷眼看向秦家的花棚,多少有些擔心自家彪悍的侄女被未來夫家嫌棄。 實際上,有這樣心思的不止安國長公主一個,在坐的貴婦多多少少存著看熱鬧的心思。 沒想到,紀氏不僅沒有半點不悅,反而笑得前仰后合,幾次拿起茶盞都沒送進嘴里。 安國長公主這才放下心,叫人送了一碟御廚做的點心給紀氏。紀氏回了她一小盆荔枝,是韓家的商隊騎著快馬從南邊送來的。 貴婦人瞧著此等情形,只有說酸話的份了。 視線回到馬球場。 三對小夫妻中唯有秦莞和梁楨最默契,搶球、運球、擊球配合得天.衣無縫,還能時不時拉個小手,扶個腰,惹得眾人笑聲不斷。 最后,在兄長嫂嫂的放水下,秦莞和梁楨以一球之差贏下一局。 官家看得高興,順手解下腰間的玉佩給他們做了彩頭。 梁楨從內侍手中接下,轉手給了秦莞,就像普通人家例行上交家用的郎君。 秦莞拿在手里看了看,轉而給他別在了腰間,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別的男人戴過的東西,我不要?!?/br> 梁楨哈哈一笑,將自己的玉佩扯下來塞到她手里。秦莞這才收了。 看著兩人旁若無人的親昵,不知多少年輕的郎君娘子動了春心。 至此,謠言不攻自破,再也沒人昧著良心相信魏如安的胡扯。 就連官家都心存疑惑,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那個向來信任的賢妃給忽悠了。 此時陪在官家旁邊的人是大皇子,也就是穆王,以及穆王妃。 ——梁楨原本邀請了賢妃和二皇子,怎奈他們小人之心過甚,生怕“梁大將軍”借機坑他們,因此稱病沒來。 這無疑給他們的競爭對手創造了絕佳的機會。 穆王妃看出官家的疑慮,沖穆王笑笑,閑話家常般說:“定遠侯府當真養了個好女兒,不光長得標致,馬球打得好,還這般能干。晴兒將來若能有她一半,妾身也知足了?!?/br> 穆王配合地說:“王妃怎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晴兒身為父皇的嫡長孫女,怎能連個小小的侯爵之女都比不過?” 穆王妃指了指周遭的景象,道:“王爺且看今日這排場,雖比不得皇家氣派,卻也稱得上大家手筆,若交到臣妾手里都不一定能安排至此,她一個二八年華的小娘子便有這等手段,何等聰慧,何等巧思!” 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如愿引起了官家的注意。 官家沉默了片刻,忍不住發問:“那秦家大姑娘當真如此能干?” 穆王夫婦就像沒料到他會突然開口似的,雙雙起身。 穆王深深地揖下身,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稟父皇,兒臣……不知?!?/br> 官家露出明顯的嫌棄之色。 穆王妃笑了笑,溫溫和和地替自家夫君打圓場:“王爺是男子,自然不知這后宅婦人之事。臣妾回京的這些時日倒是聽了不少那位秦家娘子的傳聞。只是流言不可盡信,需得親眼看看才好。父皇,可要將秦小娘子叫來問話?” 那句“流言不可盡信”著實說到了官家心里,他沉默了片刻,點頭道:“問問也好?!?/br> 于是,秦莞便被宣至御前。 出乎官家意料的是,秦莞年紀雖輕卻落落大方,對上應答毫不露怯,甚至偶有妙語。當真像穆王妃說得那般不僅長得好看,且聰慧異常,確為舉世無雙的佳人。 憑良心講,別說孫女輩,就連他的女兒們都沒一個比得上的。 官家不得不懷疑自己或許真被愛妃聯合外人坑了一把。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徹查一番的時候,穆王便抓住機會借助諫官的手,把二皇子招攬仕子、賄賂朝臣,并買通關系助魏如安應試的證據呈到了御前。 這下,官家就算想繼續自欺欺人都不能了。同時他也意識到,確實應該給那對不安分的母子一個教訓了。 于是,接下來的半個月朝中官員頻繁調動。 那些明顯親近二皇子的,被官家以各種理由貶官的貶官,外調的外調。正逢新科進士授官之際,凡是與二皇子有關的,官家一律壓下不用。 接連半個多月官家都沒去賢妃宮里,就連賢妃使出那些稱病送湯對月撫琴的手段都沒令官家動搖。 至于二皇子,官家沒有責備一句,卻讓他更加惶恐。 這個五月,郡王府中愁云慘淡。 相對的,穆王夫婦卻是春風滿面。 穆王看著庭前落花,微笑道:“聽說你送給秦大姑娘的那盆千心黃極得她的心,改日再選樣好的送過去罷?!?/br> 穆王妃哄著懷中嬌兒,打趣道:“不愧是天香國色,就連夫君都動心了么?” 穆王虎下臉,“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怎么還像幼時那般不正經?” 穆王妃笑道:“怎么,王爺這是嫌我老了嗎?” “你呀!”穆王無奈地搖搖頭,抬手拂去她發上的落花。 穆王妃掩著嘴偷笑。 她自然知道夫君的意思,不過是感念秦莞帶給他們的機遇罷了。 說起來,秦家大姑娘還真是王府的貴人,確實該選樣好東西給她送過去。 *** 不管朝堂如何風起云涌,百姓們照例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從五月起,直到臘月,定遠侯府要接連辦上四樁喜事。 這第一樁便是秦薇出嫁。 五月二十,宜嫁娶。 秦家上下因為賜婚而低迷的氣氛終于消減了些,眾人皆喜氣洋洋,用心打理著秦薇的婚事。 秦莞和秦茉雙雙回了娘家,幫著秦薇裝點閨房。這樣的好日子,就算姐妹間有什么齟齬也暫時放下了,只管一心一意為著秦薇好。 秦莞作為長姐,選了上等的頭面給她添妝。 秦薇十分感激,連連道謝。 秦茉例行吃醋:“我出嫁的時候怎么不見大jiejie送這么好的東西?” 秦莞白了她一眼,“你那時候若能像現在這么老實,別說一副,讓我送十副都行!” “反正我都嫁了,金山銀山還不是由著你隨便說?”秦茉嘴撅得老高。 秦薇聽著她們說嘴,似是有些自責。她看著那副頭面,怯生生地說:“大jiejie,這個確實太貴重了,要不……你還是收回去吧!” “這是給你添妝的,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秦莞拍拍她的手,笑著瞅了秦茉一眼,“她不是攪和嗎,那就等她生了兒子,我必送她個好的?!?/br> 秦薇笑笑,再三謝過。 秦茉紅著臉,小聲嘟囔了句什么。 秦莞面上笑著,心里卻不大好受。 按照上一世的情形,秦茉根本沒能生下孩子魏三郎就去世了。細細一想,他約摸就是在六月間沒的。聽說是貪涼吃了冰,整夜里上吐下瀉,天不亮便斷了氣。 秦莞瞅了眼秦茉,瞧著她高興的樣子,思量著該怎么提醒她一下才好。 這邊,秦莞暗自琢磨著。 另一頭,丫鬟們正把秦薇的衣裳鞋襪一樣樣裝進箱子里,等著明日抬到姑爺家。 秦茉眼尖地看到一雙綴著珠子的鞋,不由拿到手里,驚奇道:“這對珠子便是先前你送我們的那種吧?這么綴在鞋尖上倒是挺好看。就是這鞋子忒大了些,你穿得了?” 秦薇面上一紅,低頭不語。 旁邊的丫鬟掩著嘴笑笑,替她答道:“這是我們小娘特意做大的,為的是讓姑娘有了身子的時候穿。小娘說了,娘子們懷了身子手腳都會變大,穿大鞋才舒坦!” 秦莞聽了這話,好奇地看過去,一眼便看到了秦茉手里那雙鞋。 ——金絲繡花的鞋面,東陵玉珠綴在鞋頭,火紅的流蘇垂在兩側,隨著秦茉的翻動顫顫巍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