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女兒遵命!”嘉儀公主笑盈盈地屈了屈膝。 官家撩起膝上的大帶,正要起身,嘉儀公主突然掩著嘴笑了起來。 官家疑惑道:“這是怎么了?” 嘉儀公主止了笑,說:“女兒只是覺得,這司膳確實該罰,卻也該賞?!?/br> 官家挑眉,“這話從何說起?” 嘉儀公主看看司膳,又看看秦莞,好生笑了一會兒,才道:“要我說呀,她這個無心之舉倒是成就了一樁好姻緣?!?/br> 官家笑意加深,“怎么說?” 嘉儀公主回道:“都說‘自古英雄愛美人’,秦家姑娘生得這般好,難怪梁大將軍會奮不顧身跳下水去救人?!?/br> 官家虎下臉,斥道:“小孩子家家,休得胡說!” 嘉儀公主連忙斂了笑意,乖乖巧巧地賠禮。 官家轉頭安慰了定遠侯兩句,還好聲好氣地同秦莞說了幾句話。 天子如此紆尊降貴,秦家就算心內再氣,面上依舊恭恭敬敬。 彼時,靜室內外侯著不少官眷,嘉儀公主的話仿佛一顆火星點燃了眾人心里的八卦之魂。 他們這才反應過來,秦莞是被梁大將軍救起來的,腰被摟過了,身子也被看過了,那么多雙眼睛瞧著,豈能輕易遮掩過去? 官家不是要給梁大將軍賜婚嗎?這下好了,人選都有了。 眾人心內所想也是官家此時所慮,他比旁人想得更深些。 秦、梁兩家祖上是有舊怨的,朝堂上向來爭執不斷,就算兩家聯姻也不會擰成一股繩,于他而言可謂是一舉兩得。 至于那位年齡尚幼的秦大姑娘…… 經歷了此事,她左右說不上好人家了,倒不入嫁進梁府安安穩穩地做個管家的大娘子。 天下最尊貴的一對父女,聯手唱了一出“鴛鴦譜”。 *** 官家走后,臨水殿里的人也散盡了。 秦家正要離開,宋尚儀便找了過來。 “長公主殿下聽說你落了水,一時驚悸,心痛的老毛病犯了,澤哥兒將她送回府去。殿下不放心,差我來看看?!?/br> 秦莞感激道:“多謝長公主掛念,我并無大礙,改日定去府上給長公主磕頭——也謝謝姨母親來看我?!?/br> “我自是要來看你的?!彼紊袃x拉住她的手,低聲道,“聽說……是劉司膳將你推下水的?” 秦莞沒言語,轉而把人支了出去,殷切地看著她,“姨母可識得此人?”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求似的,宋尚儀開門見山地說:“怎么不識得?當年剛入宮時我們便住在一個屋子,我和你母親沒少同她吵嘴?!?/br> 秦莞沒料到還有這一層,忙問:“這是為何?” “脾氣秉性不同,待不到一塊兒?!彼紊袃x似是記起什么不好的事,面上現出憤憤之色,“這人心術不正,你離她遠些?!?/br> 秦莞故作不解,“姨母為何這樣說?她在宮中,我在侯府,就算她真想害我怕也是不能的。更何況,我們無仇無怨,不至于?!?/br> 宋尚儀冷哼一聲,道:“她這種人背地里的陰私手段多著呢,豈是你這個小丫頭防得住的?” “姨母您可別嚇我?!鼻剌覆粍勇暽匾抡f。 宋尚儀嘆了口氣,道:“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訴你,權當給你提個醒——她在宮里司的是藥膳局,最會弄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同你母親又有舊怨,若是沒見過你還好,此時見了,我怕她放不下往事,報復到你身上?!?/br> 至什么舊怨、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任憑秦莞再軟磨硬泡宋尚儀都不肯再說了。 回程的馬車上,秦莞暗自思量。 倘若真如宋尚儀所說,這劉司膳心眼小到會把上一代的舊怨報復到她身上,那她真要重新思量思量,上一世真正想要害她的人到底是嘉儀公主,還是這位劉司膳。 甚至,她至今都不能確定嘉儀公主到底是不是魏如安的姘頭。 至于這次,她被劉司膳推入湖中,到底是巧合還是對方有意為之? 倘若是有人故意,是劉司膳自己所為,還是嘉儀公主授意? 秦莞重重地嘆了口氣。 原想著把人找到就能揪出真兇,這下倒好,先前的迷團不僅沒解開,反而更大了。 *** 就在秦莞為自己的“死”費神的時候,一道天雷轟隆隆地砸到了她頭上。 ——鎮北大將軍梁晦請了媒人、抬著厚禮前來提親! 這個消息宛如一缸guntang的熱油,讓定遠侯府炸開了鍋。 一方居儼然成了個大戲臺,個人有個人的心思,各人有各人的臉譜。 秦昌無疑是唱得最響的那一個,“宮里都放出了風聲,官家對這樁婚事也是滿意的,由不得你不嫁!這次來的是官媒,指不定下次就是圣旨,你若敢抗旨,全家都得跟著你賠命!” 秦莞木著臉沒吭聲,更沒把秦昌的話聽進耳朵里。 她這個親爹就是這樣,自詡文人傲骨,實際是個最膽小怕事的,出了事只會先慌為敬,而不是靜下心來去想解決辦法。 其實,就連秦莞都知道,他們堂堂軍侯之家,開國大將的后人,沒贖職,沒枉法,不過是一道賜婚圣旨,興許別人會怕,他家卻不會。 定遠侯冷聲道:“胡說什么,別嚇唬孩子!” 秦昌頓足,“大兄——” 定遠侯一個眼刀掃過去,秦昌登時噤了聲。 定遠侯教訓弟弟從來不罵,只會打,一言不發地往死里打,從小到大秦昌面對這個兄長比見了親爹都怕。 定遠侯見他老實了,這才看向秦莞,道:“倘若你不愿,這樁婚事便不允?!?/br> 秦耀也道:“不想嫁人也沒關系,大可以一直養在家里?!?/br> 秦昌又急了,“這是說的什么話!除了她你還有三個meimei,都不嫁了嗎?” 秦耀板著臉,耿直道:“若都不想嫁,便都養著?!?/br> “你、你——”秦昌氣得直拍桌子。 秦薇嚇得哭了起來,秦茉則是一臉糾結,不知道在想什么。兩個妾室坐在外間,一個垂頭不語,一個滿面傲然。 秦萱拉著秦莞的手,一邊默默垂淚一邊假裝關切地說:“meimei知道大jiejie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女子總是要嫁人的呀,大jiejie不必顧忌我們,只管想想你自己,若是這件事不能好生解決,將來可怎么出門走動?” 秦莞抽回手,淡聲道:“腿長在我身上,該怎么走動便怎么走動?!?/br> “你們瞧瞧、瞧瞧她這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秦昌指著秦莞,氣得直哆嗦。 “當著孩子的面,消消氣?!笔捠辖o花小娘使了個眼色。 花小娘盈盈上前,扶著秦昌坐下,輕輕柔柔地拍撫著他的背,端的是溫柔小意。 秦昌看看妻妾庶女,再看看秦莞,仰起頭長長地嘆了口氣,那模樣恨不得沒生過秦莞似的。 實際上秦莞并非故作冷漠,她一直在暗暗地思索解決辦法。 如今眼前只有兩條路,嫁,抑或不嫁。 嫁過去,她面臨的是年近四旬的夫君,比自己還大的繼子,還有梁家叵測的前程。 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接近公主,伺機查明真相,為自己報仇。 可是,這樣值得嗎?為了報上一世的仇,連這輩子也要搭進去嗎? 然而,倘若不嫁,不僅自己將來婚事艱難,就連三個meimei的名聲也會受到影響。 秦莞不是個自私的人,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思來想去,眼下只有一個法子,既不用搭上自己,又不連累姐妹。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一更來啦~二更在中午12:00哦! 按爪有紅包哦——前十章按爪都有紅包哦! 第24章 8.3(二更) 秦莞平靜地說:“我打算去白云觀帶發修行?!?/br> 女兒家毀了名節, 除了沉塘投江, 自請出家是最穩妥的法子。 秦昌大力拍了拍桌子, 斥道:“你這是說的什么傻話!去當姑子?你這輩子就完了!” 秦莞驚奇,沒想到渣爹還能顧及到自己的“這輩子”。 秦耀沉聲道:“莞莞, 別說傻話?!?/br> “我沒犯傻, 更沒賭氣, 這是最穩妥的法子?!鼻剌该嫔n白, 神情卻十分堅定。 定遠侯抿著嘴沒說話, 只是一臉的不贊同,其余人同樣沉默著, 極力掩飾住自己的心思。 秦莞落了水,精神不大好,撐到這時候已經是極限了, 說完這些話她便奄奄地歪在扶屏上。 定遠侯見她如此,也不好再說什么, 只叫她好好想想,便帶著眾人出了一方居。 秦莞有些慶幸,自己能生在秦家。 自小錦衣玉食不說, 生母更是悉心教導,極盡寵愛, 繼母也不曾薄待。雖然有個不盡如人意的父親,卻也有一心為自己著想的兄長,還有明事理的大伯,也夠了。 所以, 為了這個家她甘愿做出犧牲。 也不要犧牲吧,帶發修行既能避開婚事又能全了家族的名聲,同時也不耽誤她做生意賺錢。這和她原本的計劃倒是殊途同歸。 唯有一點,報仇就沒那么容易了。 然而,倘若事事都盡如人意,那就不叫生活了。 秦莞想通了便不再勞神,安安穩穩地睡了過去。 與此同時,慈心居內。 徐小娘像個丫鬟似的在給蕭氏端茶送水,順帶著給花小娘也遞了一杯?;ㄐ∧锒硕苏刈谝巫由?,那派頭倒像個正室娘子。 秦昌這兩個妾室容貌秉性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