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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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等到經他一手改好、裱好的畫作重新回到卓青手中, 也不免收獲“原作者”感嘆一句:大/師就是大/師, 寥寥添改幾筆,欣欣向榮的山水生機躍然紙上。 隨畫一并附贈的,還有信紙一張, 留言三句。 字跡龍飛鳳舞。 【畫是我師傅親手改的,他說不收你的錢。 他不收錢, 搞得我也不能收錢,很煩。 下次不做你的生意了,還是純畫畫好,裱畫行停工了,勿擾?!?/br> 卓青:“……” 她的小金庫莫名其妙免于一劫。 就連聞訊而來吃瓜的白大小姐,聽完經過,也感慨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李云流這貨可不是什么高尚大藝術家,畫價一向貴得令人咋舌。 “不過聽說他確實是很聽他那個師傅,呃,叫什么,什么飲秋的,很聽那大叔的話,青青啊,你這是走狗屎運咯,”電話那端的白大小姐哼著小調:“也好,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我就等著明天壽宴上,看我們青青技壓群雄了?!?/br> 哪有那么輕松。 “我其實就是個門外漢,?;H说?,”聊天對象是白倩瑤,卓青總不會騙人,當即便老實交代:“如果老太太心情好,肯定不拆穿我,還夸我用心了,要是她心情不好,看不上我的禮物……那估計評頭論足的口水都能淹死我,看命了?!?/br> 反正頭兩年送過玉觀音,金如意,還不是也被明里暗里挑剔到不行。 就是不知道今年紀司予大功在前,歐洲分部成績彰然,老太太會不會看在這點面子上,也給她個好臺階下。 這話一出,于卓青而言,不過是隨口感慨,于生性愛打抱不平的白女俠而言,就是徹徹底底的擊鼓鳴冤了。 “嘖?!?/br> 白倩瑤頗不滿地咂咂嘴,話里話外,是隔著屏幕也能感受到的滔天怨氣。 “是不是這些個老人,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一定要把兒子輩孫子輩都拿捏在手里,才覺得自己活著有意義?” 說起這茬子事,白大小姐如數家珍:“就說你家那老太太,當年你和紀司予談戀愛的時候,她當攔路虎,我都算可以理解,畢竟他們紀家確實門檻高,人金貴,換了我估計碰都不敢碰。但現在你都進門了,這幾年對她也是一頂一的恭敬,難不成她非要整得你們倆小夫妻慘淡收場,才覺得揚了自己老大的威風?” 卓青失笑。 纖細手指輕敲桌案,她若有所思:“老太太出身好,眼光高,自從司予的父母走了,幾個孫子的婚事都是她一手cao辦……司予是頭一個在她手底下唱反調的,我當然就是那個帶壞他孫子的狐貍精。她不在司予身上出氣,只能找我的麻煩?!?/br> 況且,這只狐貍精連“徒有其表”四個字都得后天修行,出身不好,更沒能給紀氏帶來絲毫直接利益。 想想大哥紀司業,七年前娶了萬力集團葉振廷的千金葉夢,促成兩家在能源開發案上的通力合作,為紀氏旗下的兩大子公司順利上市添磚加瓦; 二姐紀思婉尚未婚嫁,但曾經的三度戀愛,無一不是和大院子弟和平分手,雙方長輩心知肚明,原也是借此疏通了不少門路,各自得益; 至于三哥紀司仁……雖說娶的是個家道中落的港城千金,但好歹名聲在外,昔日也是幾度進京的老派愛國華商,既掙了大面子,那點微薄嫁妝,老太太是無需放在眼里的。 歸根結底,老太太對她存著的那點門戶之見,是扎根在骨子里的。 別說9012年了,就是到她進了棺材,當年紀司予違抗“旨意”,毅然決然強娶卓姓妻,大抵都能算上老人家人生不順意之事top3。 思及此,想到老太太每次面對自己時的心境,卓青倒是自個兒把自個兒逗笑。 “就算是狐貍精,那也得紀司予這個紂王樂意奉陪好不好?!?/br> 剩下白大小姐心緒不平,依舊在電話那頭冷嗤不已:“我發現謠言這個東西真的是絕了,輿論天然就是偏向男方的,明明是他家孫子死不悔改強取豪奪,不管你最后是為什么答應,至少要不是他突然回國,當年你都快嫁給姜——” 白倩瑤喉頭一哽,囁嚅兩下。 “姜……好吧,姜承瀾也不是什么好貨色,”末了,只得小聲嘆息,“我只是想不明白,嫁都嫁了,娶也娶了,老太太到底是跟誰較勁呢?” 卓青摩挲著桌上畫作邊緣,笑著接腔:“跟她自己吧?!?/br> 白倩瑤“啊”了一聲。 “啥意思啊青青,”她嘀咕:“我又迷糊了?!?/br> “和先走一步的老爺子一樣,她活著,是紀家的門面,死了,照樣是紀家的豐碑,”紀四太太悠悠總結:“所以以她的眼光,但凡她還在一天,我就是刻在恥辱柱上、時時刻刻提醒她治家不嚴的符號,看著就難受?!?/br> 而心知肚明這個中緣由的自己,費盡心思雕琢璞玉,也只為了不讓那符號過分顯眼而已。 不過也沒什么好可憐的,各有所圖罷了。 卓青想:人活一輩子,誰不是跟自己較勁到死。 = 和白倩瑤偶然提及這檔子往事,當夜晚飯后,紀家小夫妻繞著老宅外的小花園散步消食,話題也很是順遂地過渡到了少年時。 卓青一手挽住身邊人手臂,一手揉著吃太飽而略顯圓滾滾的小肚子。 “不過想想也是,當年我還不知道小時候的事,總覺得你莫名其妙對我好,一定是有什么鬼主意,什么轉班,什么英語補習——一直到道歉信那次以后,才覺得很多事都不一樣了?!?/br> 至于不一樣在哪。 除了微妙的感情,自然還有其他。 譬如,那次堪稱心靈羞/辱的道歉信事件,最終讓十七歲的卓青更進一步、深刻地意識到:在高中校園這樣一個微型社會里,家世和出身,就是某種無從置喙的階級劃分。從紀司予的立場,是不需要、也沒必要對自己這么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物煞費苦心的。 退一萬步,如果只是需要一副好皮囊搭襯,他都能隨便找到無數個芳心暗許的少女來加以培養,故而對她而言,與其深究自己得到這樣一份青睞的原因,倒不如趁亂保命,自提身價。 什么清高,什么不冒頭、不惹事。 槍會不會打出頭鳥她不知道,但是一定會對準頓步不前的縮頭烏龜——在人群中,平凡和怯懦就是原罪。 “那之后,說實話,”她摸摸鼻子,有些心虛,“雖然沒正式在一起,但其實,我確實有點把你當做保護傘了。就連我那個便宜爸知道你經常照顧我的事之后,也老勸我‘好好跟同學接觸’,還是吃飯的時候光明正大說的,氣得卓珺扔了筷子,那天之后,快有一個禮拜沒下過樓跟我們一起吃晚飯?!?/br> 想想就生氣。 卓珺這個人,本事不大,遷怒的小姐脾氣倒是經年不改。 紀司予笑了笑,沒接腔,唯獨身體總無意識地往卓青那頭靠。 他從不在旁人面前露怯,平時都掩飾得很好,偏偏到了小妻子身邊,四下無人,就老有種……柔弱無辜又可憐的即視感。 “站直?!?/br> 卓青回過神來,輕輕拍他,“醫生說的話都忘了?平時好好養著,以后老了才不會又成歪背老頭了?!?/br> “哦,好?!?/br> 早已經不是小孩子的紀少,這次很聽話的乖乖站直。 “然后就高三了,高三我們前后座四個人,關系大概是最好的時候了吧?姜承瀾也畢業了,消停了好一段時間,說真的,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他到底是為什么一時興起纏上我的,我話都沒跟他說過幾句——還有你這家伙,心思埋得也真有夠深的,之前一直在我這釣魚,就是不說清楚原因,搞得我真的冥思苦想,愣是想不出來,你那一套套的到底是圖什么……” “我要是跟你說了,你準會覺得我在騙你?!?/br> “騙?我有什么好騙的?!?/br> “有很多啊,比如長得漂亮,心地善良,對我很好,”紀司予一副篤定模樣:“而且,我小時候那么丑,你把我當弱勢者照顧,我如果一認出你,就跑到你面前說,‘小護士,你還記不記得我’,你不相信就算了,要是相信了,還不是肯定自動就把我套進那個丑丑的形象,那我還怎么娶你當老婆?” 卓青:“……” 這家伙真是,無論做什么事都要想那么長遠的嗎? “而且,我看見你第一眼就認出你了,但你看了那么久都沒認出我,其實我那時候有點點郁悶,回家以后還問了宋嫂好多次,難道我和小時候差別很大嗎?明明你就和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啊,”說話間,某人勾住她的手,略顯孩子氣地晃蕩幾下,“不過沒關系,不管你認沒認出我,我找到你了,你就會是我的?!?/br> 這話聽起來總覺得怪怪的。 卓青剛要接茬,笑他措辭古怪,忽而覺得肩膀一重。 側頭看,原是某位紀少堅持了沒三分鐘,站姿又歪了。 貼著她站,腰彎彎,腦袋側側,便正好抵住她肩膀。 要是被哪個狗仔拍到,估計明天就能占據金融版頭條:【驚!在外叱咤風云的他,在家里竟然……】 “紀司予!” 卓青這次重了口氣,手上又是一下,直接拍中他背。 拍完之后揉了揉,話音卻還冷著:“說了不準老是這么站,三分治七分養,你在外頭站的好好的,干嘛散個步就沒正形了?我要生氣了?!?/br> 想來她本就是容易哄著的性子,近來在小事上,又或是床笫之間,對紀司予堪稱無限忍讓,倒是把他給慣著了。 可遇著身體大事,哪里容得馬虎,百年之后受苦的還不是自己——她好歹也在醫院待過那么多年,關照身體的本能已經刻進骨子里。 紀司予:“……” 見她面色嚴肅,這次紀少不再抵抗,比誰都乖巧的聽從命令,站得格外筆直。 后頭瞧著,那叫一個挺拔青松,頎長纖秀。 卻不說話了。 卓青是他心里蛔蟲,也知道照顧他面子,罵完了,又捏捏他右手虎口處軟rou。 紀司予瞥她一眼。 “牽牽手,”她說,“不然我老挽著你,害你往我這偏了,你牽著我,這樣肯定能站直?!?/br> 紀司予說:“哦?!?/br> 說是不情愿的語氣,卻很快微曲手肘向下,與她十指緊扣。 “別生氣了,都是為你好?!?/br> “嗯?!?/br> “牽牽手?!?/br> “……牽著呢,以后等我老了,還要牽著阿青當拐棍?!?/br> 怪幼稚的。 卓青笑著“嘁”了一聲。 “所以,后面為什么樂意跟我說了?說我們從小就認識,把我嚇了個半死,”在心里把他吐槽完,又接著方才的話頭往下問:“……還挑著那么敏感的時候,你存心跟卓珺過不去,想把她氣死是不是?” 說起這遭,就不得不提,當年繼道歉信事件之后,卓青在卓家的地位實際有了微妙的好轉。 雖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卓父確實對于她能攀高枝嫁進紀家這件事抱有一定期望。 然而與此同時,卓珺對于她的不滿也在逐日累積遞增,比起卓家那位早早就出國留學、撒手不管家中事的長姐卓瑤,這個小妹與卓青堪稱宿敵的怨懟,在少年時便已經無可遏制。 于是,在卓珺十七歲生日那天,圣誕節前夜,便為她親手送上了一場防不勝防的鴻門宴。 那是卓家宅邸格外熱鬧的一夜。 宴會廳中,賓客無數、名流如織。 卓三小姐在短短致辭的最后,忽然聲淚俱下,清秀可愛的臉龐皺成一團,嗚咽著:【其實,說了這么多,這一年來,對我而言最大的收獲,不是別的,而是我有了一個新jiejie。雖然她出身很貧苦,很難融入我們這個大家庭,但卻總是竭盡所能做到最好,無論是在學??炭嗯δ顣?,還是在家里幫忙做家務、幫我補習,她讓我看到了很多人性的閃光點。雖然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是在這里,我也想送給我的jiejie一份禮物?!?/br> 宴會廳的大屏,很快投影出一段短片。